<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一、人皆有志徐霞客</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老家有句土话,叫做“穷人爱圪蹓,富人爱赌博”,我家的人自然都属前者。圪蹓者,山西方言,普通话所谓旅游也。我家姐弟五人,除大姐腿脚不灵、外出受限外,其余都有圪蹓的癖好。尤其2019年母亲驾鹤仙游后,大家彻底进入自我放飞状态。二姐热衷和门前里外的婆子们逛公园,赶庙会,凑热闹。三姐喜欢异地观光。家兄更甚,宁可省吃俭用也要时不时满足一下自己的“诗与远方”。我本前前辈旅行大咖徐霞客的粉丝,常以“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自励,退休后更是说走就走,不是在圪蹓,就是在去圪蹓的路上。</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二、重来已隔四五年</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2020年10月,鼠年重阳节前后,大家纪念父亲去世十九周年在老家相聚。末了我说,难得姐弟相聚,何不由我拉大家出去转转?当时,除大姐七十又三行动不便外,其余积极响应。二姐、三姐、兄嫂和我一行五人,先是到了黎城,本拟参观舅舅曾经工作过的八路军黄崖洞军工厂旧址,景区正在改造而关闭,后改道去了左权县麻田村的八路军总部旧址。两天行车八百里,大家虽然年逾花甲甚至古稀,但依然饶有兴趣,很是愉快,加上一路上说笑吵闹,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的“南屋老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当时想,作为人世间的匆匆过客,父母已然作古,我们也都踏上了往而不返的归途,以后应该多些这样的活动才是。不料此后,新冠疫情愈演愈烈,大家在核酸、管控及后来一阳、二阳的磨难中,一晃就是三年。彻底摆脱疫情阴影,已然是去年的下半年,年近耄耋之年的大姐自不待说,二姐也为身体所累,圪蹓之兴渐趋低落。三姐和家兄历此劫波,似乎更看开了些,冬去春来,圪蹓之念复又冉冉升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今年夏天,我从燕赵平原返回清凉河畔的兰州避暑,有感于此地夏季的惬意,便在朋友圈发了些相关的图片和文字,想不到竟勾起了三姐和家兄圪蹓兰州的兴趣。</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三、石火光中寄此身</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甲辰年阳历9月27日下午,三姐和家兄由外甥瑞军驾车,一行三人不远千里抵达兰州。为使他们不虚此行,我特意安排第二天换乘我的座驾前往被誉为“人间秘境”和“天神后花园”的甘南观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们28日早上出发,路过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和政县,粗略参观了“和政古动物化石博物馆”。博物馆系国家一级博物馆,规模之大,馆藏化石之多,国内第一。看着这些265万到3000万年前的巨犀、铲齿象和三趾马等动物化石,再想想时下俄乌、巴以等冲突,难免一番白乐天“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的感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中午,本想在临夏市参观一下民国西北军阀马步青的公馆,因公馆修缮未果,只得一人一碗清真面片后就直奔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夏河县。下午四时许,到达夏河拉卜楞寺停车场。</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四、走马观花拉卜楞</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拉卜楞景区,在夏河县城西0.5公里处的大夏河北岸,依山傍水,占地1300多亩、是一片包括九十多座殿宇、一万多间僧舍,以及众多讲经坛、法苑、印经院、佛塔等鳞次栉比的藏式建筑群,其规模之大仅次于拉萨的布达拉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面对乌泱泱一大片的建筑,我们一时没有搞清哪里才是景区的大门,便顺着东面围墙外的转经道向北步行,企图找到进入景区的捷径。但每路过一处豁口都被守在那里的藏民挡着不让进,他也不多解释,只是用手比划要么返回要么往前,我们就这样在北山下围墙外的转经道上由东向西逆行,一直到大经堂的背后都未能得逞。最后还是家兄拿出自己的免票证件和一个似懂非懂的藏人一通比划,才让我们混了进去。我当时暗叹,生姜还是老的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拉卜楞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六大寺院之一,始建于康熙48年,迄今已转世传承六代嘉木样大活佛。解放前它是甘青川康安多藏区的政教合一统治中心,现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6大学院的佛学教育体系,很早就被誉为世界的“藏学府”。我们不是专业人员,所以没时间也没兴趣细细考察,仅在大经堂附近走马观花,拍照留影,已很满足。</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五、从来风景在路上</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29日早上所住宾馆不供早餐,草草吃了些临夏买的清真油饼子和自己带的苹果,便启程前往四川若尔盖县的唐克镇,去看九曲黄河第一湾。从拉卜楞寺到九曲黄河第一湾全程300公里,穿越桑科草原,途经尕海则岔自然保护区、郭莽湿地和若尔盖花湖等高原风景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车窗外山峦起伏,碧草如茵。辽阔的大草原,河流蜿蜒曲折,沼泽星罗棋布,远近牛羊点点,帐篷炊烟袅袅,一切都那么和谐静谧安祥。偶有成群牦牛横穿公路,个个敏捷健壮,大摇大摆,有的还过来与我们的车辆对视一番,懵懂可笑,憨态可掬,难怪人说真正的风景其实都在路上。这让副驾驶位置上的家兄动作频频,拍照连连。三姐则时不时点赞这里的牦牛,说他们悠然自得,从早到晚都吃个不停,吃个不停。</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六、九曲黄河第一湾</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为了赶路,中午就在213国道路边一川式汤锅馆子打尖用餐,到目的地已是下午三点。九曲黄河第一湾,地处甘青川三省交界,黄河从巴颜喀拉山发源后浩浩东流,在青海久治县进入甘肃,到四川若尔盖的唐克与白河汇流后又向西回转,再从甘肃进入青海,在青藏高原东部边缘划出了一个长达440公里的180°大转弯,雄居黄河九曲十八弯之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第一湾观景台位于若尔盖唐克镇黄河北岸海拔3600多米的山巅上,我们乘坐叫做“天边云梯”的多级电梯20多分钟后到达山顶。观景台是一个三层圆形玻璃楼房。每层房子外面有环形廊道供人观光拍照。向西俯瞰,西来的黄河与南来的白河像两条明亮的哈达在山下交汇后又向遥远的西北蜿蜒而去,勾魂摄魄,叹为观止。河对面就是200多平方公里的玛曲阿万仓湿地,远山黛眉,河岔纵横。它对黄河的补水,占黄河水量的60%,所以有中华水塔、地球之肾的称谓,也有黄河“发源于青海,成河于玛曲”的说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观景台两边的栈道上,尽管山高,风大,秋凉,但仍有不少上了年纪的男女玩家在静静的等待观看长河落日的美景。而我因是这里的熟客,加之衣单身冷,在与三姐、家兄和瑞军相互拍照后,便沿着观景台南面的木头栈道先行下山等候。</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七、煮不烂的牦牛肉</b></p><p class="ql-block"> 原本打算看完黄河第一湾就地唐克过夜,但从山上下来看看天色尚早,加之忌惮唐克镇的海拔高度,所以再接再厉,继续行车70多公里到了若尔盖县城,夜宿一米阳光大酒店。晚餐是酒店食堂的牦牛套餐火锅。牦牛肉是已煮熟的肉片,但下到锅里二次煮了很久,依然僵硬难嚼。个中原因,一是牦牛本属半野生放养动物,肉质粗糙,远不如内地的饲养牛肉细嫩。二是在3400米以上的高海拔地带水的沸点很低,即使煮个饺子、吃碗面都得用高压锅压,更何况是这样坚挺的牦牛肉。好在大家也只为尝鲜,并不计较口感,席间依然谈笑甚欢。饭后,余兴未尽,回客房继续“海喷”至夜深方散。我一夕之谈的言语,比近半年说话的总量还多,以致第二天嗓子沙哑,三姐怀疑我是不是感冒了。</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八、红军线路不能偏</b></p><p class="ql-block"> 若儿盖草原是甘南到川西高原的重要通道,当年红军长征最艰险、最回肠荡气的“过草地”就在这里。我们原计划30号上午从若尔盖回返,顺路看看繁花似锦的花湖,中午再到甘川交界处人称“东方小瑞士”郎木寺镇午餐兼观光,下午从甘南高原沿白龙江东下,晚上住迭部县城。10月1日上午览扎尕那风光,下午参观红军“腊子口战役”故地。2号前往陇南宕昌县的哈达铺追思毛主席当年确定“到陕北去”的战略决策。这也正是当年红军的北上路线。</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但早上用餐时,瑞军要求当天就从若尔盖原路直接返回兰州,说甘南该看的都看了,再逗留无异于浪费时间。三姐与家兄也都吞吞吐吐,语焉模棱。这种类似当年张国焘反对红军北上的情况,令我猝不及防,一脸懵圈。我说直接返兰固然可以,但就等于甘南之行被腰斩,后面的行程还没走,何以觉得没有必要。在我的坚持下,最后以“坚持红军线路不变,适当缩减后续行程”折中了事。30日上午,删除参观花湖和郎木寺的行程,从若尔盖县城直接奔迭部县的扎尕那。老实说,这在我的陪游生涯中是前所未有、也是最尴尬的一次。如同给客人精心备了一桌菜,但还没等菜上齐就被对方掀了桌子。</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九、石头匣子扎尕那</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1925年春天,美国探险家和植物学家约瑟夫·洛克从甘南的卓尼县到迭部县考察,先是逆洮河西行,然后翻过迭山山脉西段的光盖山,来到迭部一个叫扎尕那的藏人村落,被当地景色惊艳得心醉神迷。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这里“就像伊甸园一样,我平生从未见到过如此绚丽的美丽景色。如果《创世纪》的作者看到迭部美景,就会把亚当夏娃的诞生地放到这里”。他预言将来这里一定会成为热爱大自然和旅行者的胜地。但一直到从本世纪初,扎尕那才渐渐向世人撩起了它神秘的面纱。现在国内外自驾与摄影爱好者的圈里,扎尕那火得不要不要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早上从若儿盖出来,先是沿213国道向北,在快到甘川交界的红星镇右拐上248国道,然后沿白龙江顺流东下。沿途山高谷深,曲径通幽。森林草甸与静谧醒目的藏寺、藏寨,以及溪流上飞转的水磨和转经筒等,幽静神秘,宛若仙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在离迭部县城十多公里的时候,车辆在一个叫益哇的地方突然一个左后方回转,驶入深山幽谷行驶十多公里后从一个两山雄峙、壁立千仞的峡口出来,顿时豁然开朗,进入一个巨大的山坳里。山坳的正面横亘几座巨大而怪石嶙峋的石头山峰,拔地而起,雄伟壮观,气势恢宏。山顶上云雾缭绕,视觉震撼强烈。山坳的东、西和南面,也都秀峰耸立,峭壁峥嵘,犹如一座规模巨大的天然石头城池。城内,林木苍翠,草甸茵茵,山路蜿蜒,梯田静美。白塔金顶的寺院,原生态的踏板房、青稞架、玛尼经幡和转经筒等组成的藏式村寨,高低错落,烟雾氤氲,妥妥一个世外桃源。扎尕那,藏语意为石匣子,当地土人也有称其阎王殿的。扎尕那的东西南北高地上,各有一个观景平台或观景点,可以从不同的方向和视角观看这千变万化的人间秘境。我们因为时间仓促,也只能就近顺东边的木栈道登上高山草甸的仙女滩,窥一斑以代全豹,草草的拍照走人。</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十、山神摁出的迭部</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30日中午,从扎尕那驱车二十多公里到达迭部县城。县城地处岷、迭两山间的白龙江北岸,青山环翠,绿水绕城,干净整洁,美景如画。但在诗画甘南已连续奔波三天的我们,至此已审美疲劳过度,加之离家五天之久的其他旅友归心似箭,所以无心留恋,在一街边小店简餐后便急忙踏上打卡腊子口的行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从迭部县城到腊子口全程不到100公里,但是沿途峡谷深切,峰峻路险,断崖绝壁,九曲回环,令人惊心。难怪藏语里的迭部,是指山神涅甘达娃用大拇指在高山上摁开道路的地方。九十年前的9月16日,红军陕甘支队在刀劈斧削般的腊子口一战而胜打开了红军北上通道,和山神涅甘达娃的大拇指似有异曲同工之妙。《长征组歌》唱道“腊子口上降神兵,百丈悬崖当云梯”。腊子口战役纪念碑的碑文上说,“1935年9月16日,毛泽东、周恩来率领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在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途中,越过雪山草地后,突破国民党重兵扼守的天险腊子口,打开了通往陕甘革命根据地的胜利道路,实现了北上抗日的伟大目标。”离开腊子口,我们继续沿红军路线北上,下午5点到达陇南宕昌县的哈达铺镇。</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十一、当归之乡匆匆归</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1935年9月红军突破腊子口的第三天,毛主席、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就到了哈达铺,在这里做出了红军落脚陕北的重大决策。决策的过程,必然中带着偶然,历史的细节生动有趣,很值得细细了解。现在的哈达铺遗址,是继井冈山、延安之后,革命遗址最大、最全面也是保存原貌最完整的革命纪念地,2016年,哈达铺红军长征纪念馆被列入全国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名录。但是,由于我们到哈达铺的时间已经很迟,纪念馆都已关门,加之天气转冷,秋风萧瑟,街上行人寥寥。我们在毛主席、张闻天住过的“义和昌”药铺、原哈达铺邮政代办所等遗址前大致一看,连红军一条街都没有走完就被三姐他们急不可耐的催着离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从红军一条街出来已天色黄昏,加之浓云密布,更觉夜幕低垂,于是决定夜宿岷县。岷县地处甘南草原、黄土高原和陇南山地的过度地带,是甘肃境内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的分水岭、洮河流域与渭河流域的分水岭,盛产当归、黄芪、红芪等药材,药典上的“岷归”产地就在这里。我心想,怪不得大家急着回家,原来是到了“当归之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岷县住宿、吃饭都很差强人意,加上晚饭后风雨交加,温度骤然下降,大家回到房间便早早安歇,一夕无话。10月1号早上,宾馆没有早餐,城里又不熟悉,大家自然都说一点不饿,所以直接开拔,以便挤出点时间来看看兰州。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们三位是专门来圪蹓兰州的,而我却热情的胁迫他们去了甘南。转念又想,中国的城市千篇一律,只有江河大地不可复制,其实圪蹓的真正价值,就在于不断发现山川异色的美好。尽管如此想,我还是尽可能的快马加鞭一口气跑了260多公里,到兰州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抢先上了皋兰山,在三台阁像看沙盘似的看了一下兰州的真容。下午,本来还想拉着他们上北山的九洲台从另一个角度看看“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奇景。无奈十一假期人山人海,北山堵车寸步难行,只好半途而废,让大家自由活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事后问三姐甘南之行的感受,她说人老记性差,加上甘南的那些地名怪异生僻,我现在都说不来去了哪些地方。愕然之余,就写下这个备忘录,供今后回想时参考。</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