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里的故事～乡村文化生活散记（三）过大年唱大戏时间/五六十年代地点/河北某农村图片/网络 美友端木写文

端木

退休如画的时光，告别如织的繁忙。

梳理尘封的记忆，描绘历经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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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大年、唱大戏，是五六十年代农村最传统、最隆重的一道风景，是乡亲们一年中特别期待的时刻，也是我忘不了的充满欢声笑语的童年。

今日美篇，便记写这一段回荡在灵魂深处、一年一度、精彩纷呈、热闹非凡的农村文化生活之一：过大年唱大戏，以此纪念家乡热土和童年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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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年戏的筹备工作便开始了。

筹备组（是我今天这样叫的）的人员，大都是远乡近邻的戏曲爱好者，有时也请回乡探亲的戏曲演员做指导，其中，圣水村的田波几乎每年都到，他是唱《河北梆子》的。

记得他们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春和社》，“社长”是我同学的四哥，每年的戏事都是他带头张罗的。

演出用的家伙什儿（老家人都这么叫），比如锣鼓、行头、化妆品等，有些是村里准备的，有些是戏迷们自行凑起来的。

戏台设在展宽了的土台子上，三面都围上席子，一面敞开面对观众，席子外周拉着各种花边彩带，贴着远近闻名的书法老先生宗爷刷写的“预祝演出成功”等大标语。顶棚也是席子，上面挂着巧媳妇们制作的各色绣球和灯笼。

于是一个临时的戏台便搭好了，那便是大戏上演的地方。

很遗憾，那个年代的农村没有电，戏台上没有照明，没有麦克风，更没有音响。因此，大戏只在白天演出，没有夜场。

然而，虽然简陋却不失隆重和温馨，那几天，村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寻常了，搭台子人们的喊号声，看热闹人群的欢笑声，孩子们上蹿下跳的嬉闹声，还有人不时吼上几嗓子的戏词，……。

期待开戏的日子很热闹，村子里到处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年节欢乐气氛。

按照老家的传统习惯，大年初一这一天，乡亲们互相拜年，初二小夫妻们回娘家，初三到初五，给姑姨娘舅和朋友拜年，同时带着一个重要的任务，接亲朋好友来看戏，这是春节唱大戏的主要内容之一。

五六十年代的农村，没有电话，没有汽车，没有自行车，甚至没有马车，只有古老的牛车或驴车，没有请柬，有的是乡亲们真诚的热心。

一辆辆接亲朋好友的大车，满载着男女老少，互相谦让着走在乡间小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互相打着招呼，说着过年的吉利话，调皮的孩子们还忘不了喊一声：看戏去喽。

天气晴朗，铺满白雪的田野上，飘涌着一波又一波欢乐的笑浪。

初五一过，便是大戏开唱的日子。

之后的每一天，远乡的，近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扶老携幼，都早早的从四面八方聚集在这里，等待着大戏的开场。

多年曾未谋面的乡邻，互相问着好，拉着家常，回忆着从前的陈年旧事，交流着多年积累的友情，人人都喜上眉梢，喜庆欢乐，热闹非凡。

小村庄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大戏开始了！

舞台上，演员们身上穿着色彩斑斓的戏服，脸上涂着各种颜色的油彩。

记得那时候唱得差不多都是古代戏，《杨家将》、《王宝钏》是每年必演的《河北梆子》戏，戏里的一招一式，一情一景，一颦一笑，把古老的历史故事演绎得淋漓尽致，令人感觉身临其境，又似穿越时空。

有的戏不知唱了多少年，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演员们却一如既往的精益求精，每一个动作都出神入化，每一句唱腔都扣人心弦，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将乡亲们带入到一个个充满了想象的世界。

五六十年代，正值我国第一部《婚姻法》颁布之际，《春和社》适时上演的评剧《小女婿》、《刘巧儿》等，最受青年男女们欢迎，高峰时应观众的要求，重复地唱了一场又一场。

我最爱看的是评剧《杨八姐游春》，八姐九妹特别的好看，佘太君向宋王要彩礼一场，十分精彩诱人，几十年了，那美妙的唱词依然萦绕在耳。

小小的舞台承载着庄里人的祈愿和梦想，唱出了人间的喜怒哀乐，善恶美丑，爱恨情仇，为乡亲们清贫恬淡的日子，平添了许多欢乐和盎然的生机。

庄上唱大戏，看戏的比唱戏的还激情。

戏台上，跌宕起伏的剧情，声情并茂的演唱，极其精彩，激荡人心。戏台下，是村民们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有些戏耳熟能详，乡亲们都能哼上几句。于是，演员在台上唱，观众在台下哼，台上唱得投入，台下看得痴迷，他们能为很遥远的古人流泪，也能为圆满的故事陶醉，戏里戏外，交相辉映，水乳交融。

年节大戏，一般上演二十多天，有的戏如《王宝钏》，就像现在的连续剧一样，连续唱好几天，大人们说那叫连本戏。

唱戏的，看戏的，都真正的过足了戏瘾。

过大年看大戏，还有一个非常活跃的群体：即看戏的妇女儿童们。

年戏筹备时，装饰戏台女人们是能手，大戏开演时，女人们是后勤保障。

最出彩的是年轻的媳妇们，她们似乎不是来看戏，倒像是来参赛选美的。

她们不仅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靓丽俏美，怀抱的娃娃更胜一筹：头戴虎头帽，脚蹬虎头靴，就连小屁帘儿，也都绣着美丽的花朵和绿色的小草。要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些今天被当做艺术品欣赏的鞋帽，是巧媳妇们用一块块碎布，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庄稼人平淡的生活充满了艺术气息。

小媳妇们比俏美，比手巧，比勤快，为大戏增添了色彩，是年节大戏一道独特的风景。

另一道风景，便是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孩子们。我们关注的，大多不是剧情，而是各种奇思怪想：演员们穿那么厚底的鞋，是怎么走路的？穆桂英头上的鸡鸡翎（我们这么叫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有背后插的旗子，上面究竟画的什么画，等等等等。还不顾大人们的呵斥，时不时的挤到戏台前，恨不得上前摸上一摸。

男孩子们尤其喜欢武生，翻跟斗的一上场，一个个眼睛都发直，几个发小在台下蠢蠢欲动，跟着比比划划，其中比较像样的当属铁柱和杨青。

记得特别令我们一群孩子醉心的，是开场前的三通锣鼓。敲锣打鼓的人，激昂的姿势，与锣鼓声浑然一体，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此时的孩子们，围绕在他们的周围，随着锣鼓声喊着：况且况且况且况且，一时间呼喊声，拍手声，锣鼓声，交织在一起，热闹极了，开心极了。

这无忧无虑的快乐，弥漫在充满童趣的戏台上，比起每人分到两颗糖葫芦，要欢快得多。

啊！我难忘的美好的童年时光！

如今科学发达了，时代腾飞了，当年的台柱子，已然成了前辈，唱大戏的热闹景象已经凋零，不仅唱戏的人少了，看戏的人更少了，红火火的气氛不复存在了，代之而起的是网络时代的年轻人。

而今，勾起我年少时这些美好回忆的，是我和老伴每天必看的央视第十一戏曲频道。

余笔

0.1 前面记写的，是自家村子业余唱大戏的故事。离我村大约十里地的杨各庄唱大戏，应该是专业的，他们有封闭的场地，好像还卖票，大哥带我看过一次夜场，戏场爆满，里面亮堂堂的，现在想想不知道是什么照明。

0.2 留在我童年记忆里的，除了看大戏，还有另一道风景，是在大戏空档时，戏台上另外的动人故事。

远近乡里有不少会吹唢呐的人，他们自发聚集而来，趁此机会各显身手，尽献技能。

一开始是微笑和吹，慢慢的像歌剧刘三姐一样对吹，渐渐的又变成打擂一样，你用嘴吹，他便用嘴角吹，你用鼻子吹，他就一个鼻孔吹，太有趣了。

听曲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不比看戏的人少。

唢呐声中，孩子们也跳上戏台，小子们胡乱的翻着跟头，跟头翻不好，就来个蝎子爬，打个墙戳，小姑娘们也不甘示弱，大着胆子地上台打霸王鞭。

高昂激荡的唢呐声，欢乐的嬉闹声，响彻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许岁月流逝，愿快乐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