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行”散记 ‍

梦里园林·孙震（原创）

老兵说事（568） 图片：作者手机随拍／作者图片 悠悠的，是我们的战友情；美美的，是我们的国防绿。 陆一军军直舟桥连一年一度、各省轮值的战友团聚会，10月18一21日在浙江省江山市隆重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战友和军嫂60多人参加。 作为战友团聚活动策划人之一，我却差点“临阵脱逃”：10月9日突然犯了胆囊结石伴慢性胆囊炎，疼痛难忍。我先忍了，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挂了4天水，以期如前几次一样，挂几天水后就会不疼了，不耽误17日赴江山筹备战友团聚会。挂水一点不见好转，医院肝胆专家、老朋友陈玉银主任强令我住院：“必须手术！”住院治疗，三天禁食，饿得我犯了低血糖。活蹦乱跳60多年，曾经 “选飞”的老底子，曾经严格体检的兵哥哥，曾经义务献血的中年人，一直“守身如玉”，全身没有一块疤痕，既便是后来生过大病，也没在身上动过刀、挖过眼，看来，这次非“破身”不可了。 可是，期待了一年，兴奋了好久的战友团聚会，我要缺席了。战友们等着我拍照片、拍视频，发消息、写文章、做会务呢，想想，止不住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太想战友们了。 千里、数百里之外的老首长王於掌夫妇、老乡加战友朱春平夫妇闻讯，15日中午赶到芜湖看望、慰问“小老弟”。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浓浓的战友情。一同参加过老山轮战的老兵，把战友情排在与亲情同等重要的位置，我的疼痛似乎没有了。我们彼此叙说着年老的日子：少议“大事”，多关注“小事”，把身体保养好永远是第一位的，多做有益于家庭的事，健康生活，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 江山战友周明国一直在打探我治疗进展，说哪怕是最后一天能来一聚也好：“没你在是大遗憾，不热闹！” 我何尝不想去与战友们同乐？！ 想着在战友们欢聚的日子里，我手术发现结石有小鸡蛋那么大，只能躺在医院病床上，痛苦的不是病痛，而是不能到江山会战友，忆往事，叙友情，真是心里疼！ 我，不能掉队！16日，我动了手术，17 日全天吊水。18日是战友团聚会报到的时间，上午，我吊完6瓶水后，找医生软磨硬缠办理了出院手续。我不能开车，便让妹夫开车，下午将我送到三百多公里外的江山，赶在晚间团聚会开始前到达会场。战友们见到我突然出现，大吃一惊，责怪我太莽撞。 这次聚会对我们参战老兵而言，意义重大。白龙安老连长说：“一年一度的陆一军军直舟桥连战友团聚会在江山市隆重举行，这次团聚会的主题是隆重纪念我们连队参加老山轮战40周年，除有特殊情况的，争取参战人员一个都不少。” 40年前的7月20日，我们全连132名官兵坚决执行上级命令，怀着对党、对祖国、对人民的爱，履行军人义务、义无反顾奔赴老山前线，保卫边疆。 在老山前线，全连官兵团结一致，不怕死，不怕苦，不怕亏，圆满完成了保卫军首长、军机关、军前指和后指的重任。我们还在战斗最关键时刻，五上一线执行军工任务，为一线部队打击敌人、坚守阵地、后撤伤员烈士，打通了胜利通道、生命通道、保障通道，战功卓著，多次受到军首长表扬。 我们出色地完成了军首长、军机关交给的各种战斗、保障任务，在阵地建设、庆功大会保卫、军民共建等重大活动中，格尽职守，奋勇当先，彰显舟桥连英雄本色。 舟桥连的战士识大体、顾大局，不计个人得失，战评阶段主动让功。尽管回到地方在待遇上吃了亏，受了委屈，但同志们无怨无悔，表现出非凡的人格魅力和宽阔的胸怀。 我们在1985年7月20日归建，执行了一年的作战任务。我连是在战场坚守时间最长的一个连队，没有之一：直到5月31日中午与前来接防的67军交接指挥权，是没有战友牺牲的敢打硬仗的连队。 40年，弹指一挥间。40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我们终身难忘。 参加今年团聚会的战友，无论参战与否，都一样为舟桥连这个英雄集体感到骄傲、光荣、自豪！ 感谢江山战友精心准备，周密安排，热情服务。感谢今年参加聚会的各位战友、家属，他们重情义，爱连队、讲情感，克服多种困难，是连队战友团聚活动的铁杆粉丝！ 一朝入军门，一生是兄弟。这是我们舟桥连的光荣传统、优良作风，舟桥连的战友个个都是好样的。 早已报名参会的陆一军司令部参谋、连队老排长俞肃，出发前因腰间盘突出而站立困难，不得不退出。他作为未参战的老战友，专门给团聚会发来书面发言，由会议主持人毛新传战友代为宣读。 俞肃老首长在信中说：“今天，我们舟桥连的退役老兵，在江山举行一年一度的战友团聚会，同时纪念我陆一军部队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40周年。在座的有亲身参战的部分老兵，也有退役较早而没能亲历战争的战友。在这里，我们一起享受一年一度战友团聚会的美好时光，也一起分享40年前我们连队参加自卫还击战的荣耀。我本人尽管没有和战友一起参战，但从一些战友的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那一次战争的经历，也随部分参战老兵重返过老山战场、爬上了老山主峰，见识了猫耳洞、战壕、雷区等战场遗址，也去了麻栗坡烈士陵园，亲身感受了当年那场战争的艰苦和残酷。由此，我对所有参战老兵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敬重。” 　　“ 关于40年前的那场战争。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我们年轻的一代，很少了解这段历史。但是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将这段经历，深刻在脑海里、融化在血液中。他们就是那些为国出征亲历战争的热血青年。” “这段经历是我们平凡的一生中闪耀光芒的亮点，理应受到国家的厚待和国人的敬仰。可是，这些年来，在对待参战老兵的问题上，好像不尽人意。对此，我们部分参战老兵有些不理解，个别同志有怨言、有牢骚也属情有可原。我们这些老兵，都已步入老年行列，所谓的荣誉、待遇，都是过眼烟云。让我们与所有的纠结握手言和，让自己的内心平静安宁。无忧天地宽，无虑岁月安，漫步人生路，过好每一天。” 军直舟桥连在湖州营区存续了十年，铸就了辉煌。我们这批兵是幸运的，无论是两年的抗洪抢险，还是一年的老山轮战，我们尽到了战士的职责，履行了军人的义务。我们拿着每月几块钱的津贴，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乃至生命，保卫的是祖国的安全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坚定的是伟大的信仰，体现的是战无不胜的精神！ 没有上世纪八十年最可爱的人保家卫国，就没有我国40年来的和平稳定，就不会有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 在战友团聚的日子里，我们想起了生死相依的战友、朝夕相处的兄弟。青年高唱战歌齐从军，老来迟暮腰杆直。我们的战友，最小的接近60岁，年长的已80有余。每年一次团聚，每年多次小聚，那颗心是滚汤的，真诚的，挚爱的。 还有，我们可爱的战友，有英年早世的，有饱受病痛的，有为活着还在奔跑的。生活有艰难的，有灿烂的，每个人都是那么坚强、自信。 这次战友团聚会，有好多克服困难、重情义的故事！潜江战友朱春平帮远嫁郑州的女儿在老家带着“二宝”，为了参会，他夫妻俩开车，把外孙女从潜江送到郑州女儿家，再开车到江山。团聚会结束，又开车到郑州接外孙女回潜江，辗转、折腾了几千里。 杨常富战友老有所“依”，在深圳女儿家生活，自己身体差，除了农村兵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补贴，再无收入。这些年的战友团聚会，老班长一次也没落下：从深圳到山东东平、从深圳到江苏张家港、从深圳到浙江江山，哪一趟不花几千块？他女儿说：“只要老爸开心，想去会战友，路费、会务费我们出！”…… 这次战友聚会，老首长、年长的老兵来得比往年少，这让我们心疼、心酸：岁月不饶人，几位老战友已无力远行。临沂参战老兵孙绍孔夫妻报名交了费，临行前爱人住院来不了。山东战友召集人苏存伟夫妻也是报了名交了费，临行前，苏存伟不慎从车上掉下来住进了医院。安徽战友洪烈明因家里突发事件，报了名来不了。营部书记宋晓峰准备参会，正好与另一个重要的会议冲突，一再抱歉。 河北战友苏建华是从不掉队的，去年带病参加了张家港战友团聚会，回家后身体出现重大不适，经过一年多的医治，虽然得到改善，但还在医院调养，来不了。他和宋晓峰、夏守铨、孟宪省、苏存伟、钱月新等战友一样，要求订制一件印有战友团聚会字样的T恤，留作永久纪念。 这可苦了江山战友。他们订制了T恤、购买了纪念品，与旅行社洽谈好的旅游计划，一切都得更正。人员的减少，费用的捉襟见肘，让他们措手不及。但是，他们克服困难，以饱满的激情，事无巨细，全力做好会务保障工作，着实让每个参会者感动。 在这次会上，我又想起连队战友们参加的1984年的浙北、皖南抗洪抢险：洪水汹涌扑来，我们迎浪而上，以向死而生的勇气，抢救遇险群众，那是我们的亲人！暴雨如注，我们穿行其中，以勇往直前的精神，转移群众的物资、财产。大堤溃泄，我们以舍我其谁的气概，扛着土包，扑向缺口，践行人民子弟的宗旨！抗洪抢险胜利40周年，也该纪念，这是我们集体的荣耀。 1983年入伍的江山战友，我的影集里收藏有他们的英姿：我拍摄的抗洪抢险的图片上过《安徽日报》，操舟机手是江山的刘斯清；1984年堵圩抬包的图片主人翁是周明国。从老百姓到革命战士的身份转换，几乎是在一夜之间。 1983年初，大雪压境，湖州全城交通瘫痪，我们战风雪，斗严寒，踩着齐腿深的雪，艰难前行，江山籍新战士毫不示弱，为第二故乡老百姓打开出行通道…… 老山轮战中，冲锋在前的也是这批兵。他们从小在山里长大，吃苦耐劳，很快适应了山岳丛林地的环境，胜于我们平原地区长大的兵。 “江山”如此多娇，遍地英雄英豪！ 斜冈茶林层层绿，平野稻花缕缕香，今秋的江山格外美丽！ 我来过江山三回了，都是来会战友的，他们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我们参会的战友，会前会后唱军歌，参观途中唱红歌，整齐划一、铿锵有力，歌声嘹亮，感动着为我们服务的酒店服务员、旅行社的导游：当过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为了筹备团聚会，江山战友王明和、毛新传、周明国以及郑晓明、姜根旺、杨正龙、刘斯清、徐希清、毛吉喜、杨成雄主动承担起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早在半年前就开始酝酿、实施会议准备工作。 从策划、踩点、联系旅行社、酒店，到筹备议程，谁讲话，讲什么，讲多长，怎么照相，哪里照，穿什么服装，用多长的横幅、多大的旗帜，再到战友们拿的小国旗举多高，哪只手拿，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浙江战友召集人付子木和白龙安、俞炳林、陈元伦、吴浩根、傅国强、李土根、李兴苗、董建民等，都在为战友团聚会想点子、提建议、当参谋，出谋划策。 为了这次团聚会，筹委会负责人曹振发战友也是拼了。临出发的前一天，他大妹夫去世，在亲情与战友情中，一下使他进退两难。他想来想去，最后只好与妹妹、外甥女商量，在灵堂值了一晚夜班，第二天一早就自驾赶往江山。 江山战友安排我们参观了江郎山、廿八都、清漾、戴笠故居等，活动丰富多彩。看着战友们喜笑颜开的集体合影、活动视频，一位没有参会的战友用微信对我说：“心里是五味杂陈，有一种落单、掉队的感觉。明年，天大的事也要放下，去和战友聚聚。” 我说，我们都属于老人了，出行存在着一定的困难、风险，还是要量力而行。 我在想，我们连队参战凯旋、战友退役之后的模样是什么样子？十年，30多岁，忙生活；廿年，40多岁，忙事业；卅年，50多岁，忙家庭；卌年，60多岁，想战友。再过10、20年，我们70、80岁，还能干什么？ 讲实话，战友安好便是晴天，兄弟健康便是心愿，大家能够再团聚，便是幸福！ 趁着还能走得动，走得出，我们在湖州营区生活过的军直舟桥连三百个老兵，还能全体集合一次吗？亲爱的战友，出生入死的兄弟，还剩多少个十年？！ 我在想，参加战友团聚会的人，总体趋势是越来越少，越来越不易。随着年龄增大，还有部分战友因自身条件限制，出行越来越难。还有不少人一次也没参加过战友聚会，十分惋惜。能在有生之年见见面，聊聊天，拉拉呱，忆往事，忆青春，忆军营，多好！ 在这次团聚会上，有的战友显露出一些伤感：有的战友走着走着就掉队了，距离越来越远了，跟不上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自己的心态、生活、情绪，怕是很难再见面了……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我们很多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过命兄弟啊！ 未参战的战友，一样为自己是舟桥连的兵感到骄傲，他们大多是比我们早当兵几年的战友，值得尊敬。 老兵不老，军魂永存！ 何建军战友代表江苏胡正宏、祁楚荣、丁杰、徐祝明、徐国华、黄赞华、史明松、姚恒才、严怀明、范钦武、吉壮林战友发言，感谢江山战友为举办团聚会而付出辛勤劳动。大家一致认为，今年的团聚会十分圆满，十分成功。 王於掌老连长指挥战友高唱《战友之歌》，邓子昌战友领着安徽徐风勇、汪合林、范杰、王霖、付秋平、郑贤明、赵自强等战友在合唱现场特别卖劲的演唱，心中充满感恩：部队教育了我，培养了我，锻炼了我们。 战时时任指导员的崔广林老首长对团聚会给予充分肯定：“军直单位还没有哪个连队像我们一样，一年一聚，规模宏大、组织严密、场面热烈！”大家心头涌起一阵自豪感：当舟桥连的兵真好！ 想着连队战友群群主曹振发带病操劳操心，战友们无不称赞：群主真好！想着济南战友于彦平这位舟桥连战友团聚活动的铁粉，战友们打心眼里喜欢。 此时此刻，因多种原因未能参加团聚会的战友，没有不羡慕参会战友的。一位战友发微信给我说，想战友想得骨头都疼。好在还有明年可以期待！ 今年团聚会的最后一项内容是，浙江战友召集人付子木和主办城市——江山市的战友与湖北朱春平等战友交接“相约2025，湖北欢迎您”旗帜。两省战友在欢快的迎宾曲中、在全体战友有节奏的掌声中，握手、共同展示鲜艳的红旗，标志着我们有了新的祈盼。现场欢乐、喜庆的场面，十分震撼！ 舟桥连2025战友团聚会主办城市——湖北潜江市的战友朱春平、阮家海、杨常富，向全连官兵发出邀请：“水乡园林、曹禺故里、江汉油城、龙虾之乡——湖北欢迎您！”那里是贺老总领导的红二军团的根据地，有一军首任军长贺炳炎将军纪念碑，有车船埠、红军街红色纪念馆，那是我们陆一军部队的前辈战斗、生活过的地方。 2025战友（潜江）团聚会，我们必须去！ （2024年10月18—21日记于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