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浪漫

梅梢半月

　　

下午我去盛湾公园散步，刚停好车子，就听见一阵阵悠扬的乐声飘游在公园的丛林间。途经园区东边大路，看见一位头发花白身着枣红色毛衣的大爷正坐在一张排椅上，乐声来自他手口中的萨克斯。看这大爷，精神矍铄，投入的模样真就一个旁若无人，此刻的他正乐受一个人浪漫。听过不少业余的吹唱，但今天听大爷这吹奏相当的入耳，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如果没有从事过这一行或长期的坚持，是吹不出这样流畅而悠扬的腔调的。这乐器应该也不便宜，亮闪闪的；在他前面还有个配乐的音响及乐谱架:他一个人的家伙什儿相当于一个乐队，挺热闹的。排椅的一旁还停着辆灰色的轿车，车门全开，跟主人一样:自在、惬意。这一切也能窥出大爷的生活是优渥的。乐声暂停的间隙，一位骑电瓶车的貌似是大爷的熟人的另一位身着黑色棉服的大爷过来了，两个熟络地打着招呼，耳边偶然飘过他们的几句闲话，“你咋没去北京你儿那儿呀？”“我老ma(婆)在那儿，她在那儿我就不去……”

他们的闲聊之语，让人不由得莞尔。我大脑立马出现了网上曾流传过的一段小视频:一位小姐姐在街头采访一位正大咬苹果的中年男士，“先生，我们做个随机采访:“周末休闲，您更愿意选择哪一位共度？A、您的配偶——”“B、B、B……”小姐姐的话还没完，男子苹果也不咬了，很不耐烦且又斩决地打断了她！直选B，也不管B是什么人，他都接受，反正要胜过选自己的老婆，可想这位男士该有多么反感自己的另一半呀。这段搞笑的视频虽然只是个段子，但段子又何尝不是现实的写照！

唉，你说这人到中年，怎么跟自己老伴都象有仇似的？再联想到我们最近研读的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在“家族”一章中有这样一段文字，颇值得玩味:我所知道的乡下夫妇大多是“用不着多说话的”，“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的”……男子汉如果守着老婆，没出息；有事在外，没事也在外；茶馆，烟铺，甚至街头巷口，是男子们找感情上安慰的消遣场所，大家有说有笑，热热闹闹。费先生虽将定语设为乡村，但在城市也颇具普遍性。他这番话是经过考证而总结的，这些乡土本色是国人与生俱来的，人们往往是同性易相处，而夫妻之间却难得共语乃至共情。

在《出走的决心》中，李红与孙大勇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不得不走。如果细究，我认为与那一瓶鲜花脱不了干系。李红人生中第一次买鲜花的浪漫之举就被孙大勇冷嘲热讽，直至花瓶也被粗暴打破，她心底一定是留下了深深烙印的。这烙印一层层加深，怎么不让李红崩溃而出逃？这样理解可能有些狭隘，但我想说的是，人生中的些许浪漫其实就是为了应对生活中的重压的，这些看似“不靠谱”的浪漫之物，往往是解压的良药，可另一半往往是不理解，这也是很多人尤其是男人的通病。就如孙大勇之想:给你的钱是为了让你花在“柴米油盐”那些有价值的物上的，而你却浪费在几支毫无用处的鲜花上，哪有这样败家的！这种类似的质疑也会发生在关系不错的夫妻之间，为啥？因为“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我无法把你看得清楚……”又可能是“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可最终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如此看来，缺少沟通，不能共情应该是李红与孙大勇以及大多数夫妇之间矛盾的根源了。所以，也不难理解那位大爷说要避开老伴，甚至对其还有嫌恶似的评价了。毕竟，到了中年之后仍“相看两不厌”的大概唯有灵魂伴侣了吧？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很多只是一种愿景，俩人相安无事已属难能，至于赌书泼茶，琴瑟相合，大抵只有凤毛麟角了，可遇不可求。寻常日子，柴米油盐，房子车子孩子，哪一样不消耗人的激情？能将搭伙的日子过得“活色生香"的，应该都是骨子里就藏有浪漫基因且互相成就的吧？至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也算是较为上程的相处之道，你有你的放松，我有我的休闲，虽说志趣不同，但能同德已难能可贵了！

说到这儿，不由又联想到一些桥段:一些“不怕死的”中年女人问自家男人爱不爱自己，一般的场景，不是象外国人那样四目相对，深情款款。被盯的那一方总会不自觉地在搪塞着躲闪，“结婚这么多年你看不出来？”“你是我孩子的妈我能爱别人呀？”“你这么贤惠能干我还能有异心？”等等诸如此类，这还是好一点的，可还有些这样的回答，“你有病吧？”“你发烧啦？”“出啥情况了？”往往能把发问的那一方给噎个半死！男人们对待此类问题上的绕道或不屑，一方面缘于中年人的含蓄内敛，但更多的是他们会将这种独属二人的浪漫表白看成幼稚或是无聊！如果一方的浪漫经常被无视甚至鄙视，俩人怎么还能共情得了？再等经历过生活中重重艰辛的打磨后，对方或许早就失去当初的模样，积怨多了，渐行渐远以致形同陌路，就不再是夸张。

其实，生活也是一门大课，它包罗万象，需要人们一辈子去学习，去消化，不断改进，才能不断成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良好的关系也是需要用心去经营的！多一些包容，少一些苛责，多一些关怀，少一些无视，偕手前进的路上，即便是夕阳近黄昏，也会留下无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