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值得

海之韵

　　月光煮酒，把典藏的岁月酿成琼浆；泪洒茶汤，把风干的故事写成夜曲分享，你慢慢听，我浅浅唱，醉了又何妨……

在祖国母亲七十五周年华诞的喜庆日子里，家国同庆，少不了一场色香味全的家宴。在老少举杯的那一刹那，我突然穿越般的想起，阿莱给我讲过的那个没齿难忘的“一杯酒”的故事，掐指算来，这杯酒历经了整整四十五年。四十五年是岁月至纯至臻的陈酿，那是一种历久弥新的香醇，是烙印在唇齿间的年份。

先说早年的阿莱，岁数不大，资历不深，但15岁的他已是背井离乡。说不上有多么悲壮，却有着赴汤蹈火，向海奋楫的青春写真。一个兵娃娃由北一路向南，在广东阳江的南鹏岛当了一名灯塔哨兵。岛虽小，但不可小觑。因为，这里是祖国的南海前哨，是海上咽喉。守礁护岛是南鹏岛上每一位官兵最神圣的使命。小岛海拔的制高点是191.5m的航海灯塔。这里有南北向海、横贯海岛的美丽沙滩，在每个风急浪高的365天，阿莱以岛为营，以塔为伴，他以最纯真最朴素的初心与海空对望。在他质朴宽厚的心中，那灯塔就是与他比肩且最亲密的战友，那哨位就是他可遇难求的知己和初恋，骄阳与季风就是他有生最梦幻的童话。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无数次午夜的灯光通讯和白天旗语表达的崇高与真挚的坚守。当他以惊人的速度牢牢掌握与莫尔斯电码一样的哨位语言后，他嫣然是一位最年轻的老兵。因为那是空情海况最直接的观察和记录，并为过往船只提供最有价值的导航指引。不说有多艰辛，不提那些难险莫测，不讲紧急授命的特别战事，高度的警惕和不畏艰险的精神让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知道这是使命和担当，他的每寸目光守的是祖国母亲的尊严；是航海人的平安顺遂；是照亮航海人生命中最亮的那束光。

旗语以不同的挥旗动作表达传递的通信内容，他牢记于心，因为这种特别的语言不仅仅是海军的，也是世界通用的。他把莫尔斯电码中的26个英文字母在执勤的哨位上反复拆练、组合、硬背，把有效的时间利用到天衣无缝。年龄最小的他16岁入党，也自然成为塔哨上最有实力的小兵。六年后他被保送到北方一所大学深造。毕业那年，已有十年党龄的阿莱，又一次选择了去“老少边穷”支教，再一次挑战了命运极限的深潜。

“老少边穷”是国家从75计划开始的国策。即支援革命老区、少数民族边境和欠发达地区。这对于旗帜鲜明的党员战士是义不容辞、也是责无旁贷的选择，阿莱从此成为广西轻工与食品工程学院的一名教师。

灯塔哨兵的骄傲

风景如画的南鹏岛

　　来到广西，阿莱才认识了韦老师，才有了那杯酒的故事。

韦老师有点儿不事张扬的腼腆，也有一种不显山露水的浪漫。他曾是她的靓仔，她是他后来的“达花”（广西人称老婆），这是他讲给阿莱的青春秘密。从认识韦老师起，就有一瓶米香型三花酒摆在他床头的小桌上。“三花”是广西的米酒之王，那酒是他心中的达花，也是壮家人的脸面和品牌。79年的国庆，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教职工也人马稀疏。节日加餐那是对留守人员的敬重与犒劳。大鱼肥肉是那年代人们打牙祭的硬菜，让人回味无穷。听阿莱说，聚餐场景让人多少有点儿汗颜和忘情。这些文质彬彬皆君子的老师们，一改往日斯文的素养，多少有点儿张扬，也有点儿无所顾忌，现在想来都是那些鱼肉惹的祸。想来是老广们被水煮空心菜折腾的面色汪绿，情绪蔫塌，失去了本该有的精气神。尤其是阿莱，一个在北方长大的男孩儿，他真的吃不来。大段儿的空心菜，在吞咽到半截儿的时候，他会突然想起去农村研学时的场景。老表们用粪勺掏出鲜淋淋的大便，泼在绿莹莹的菜根上，他顿时感到翻江倒海的恶心。把那半截儿还卡在喉管儿里的菜梗，硬生生的拽出来。阿莱说，这种情形不止发生过一次。

那年国庆连中秋聚餐，韦老师和阿莱都很享受。回到宿舍，斜靠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突然，韦老师从他倒数第二颗恒磨牙的牙缝里掏出一缕肉丝，然后迅速的将身体挪到桌前，在不太抢眼的灯光下，把600多度的近视眼镜一会儿架上额头，一会儿又复于鼻梁，他这样反复几次。阿莱看呆了，那不是滞留在牙缝里的肉丝，那分明是一件古董级的微雕，才值得那样欣赏和把玩。又一个突如其来，他轻唤着阿莱，“帮我倒杯三花”。阿莱懵懂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去倒酒，恭敬的递给他。韦老师这才多有不舍的把那缕肉丝再次放进嘴里，细细的慢慢的嚼着。那模样像极了一个乖巧贪嘴的孩子。

横贯海岛的沙滩

醉了又何妨

　　在一次阿莱回北方老家时，他带回了老父亲多年珍藏的一瓶国酒茅台。跨越2312.9公里带回了广西。眼下佳节双至，这瓶国酒应在那夜开瓶祝兴，同时也为千里之外的游子又增添了一种离情别绪。那是个“明月逐人来，行歌尽落梅”的夜晚，也是个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良宵。阿莱和老韦左手一杯“三花”，右手一盏“国香”，那才真叫是圣贤不寂寞，只为醉一回。那夜，他们对酒当歌，情留玉壶；那夜，宁愿是青丝牵白发，也不管杯酒何来迟；那夜，他们相约共盟，只待春风醒杯酒，风雨兼程夜挑灯；那夜，他俩在推杯换盏中得意着，在泪湿眼底中共情着；那夜，他们俩都醉了。只有那夜的一轮明月，见证了桃李成蹊的泪水是咸中带甜的。

作者:海之韵

拍图:海之韵+网络

2024.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