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霜降｜思念，在枫叶飘落的深秋

郭勲陽

篆刻《霜降》，由厦门书法篆刻艺术家（银城刀客）郭染警官独家提供。匠心独运，美哉霜降▲ “风卷清云尽，空天万里霜。野豺先祭月，仙菊遇重阳。秋色悲疏木，鸿鸣忆故乡。谁知一樽酒，能使百秋亡。”这是唐代诗人元稹的咏二十四节气诗《霜降九月中》，诗中描绘了一幅深秋的景象，同时，表达了对时光易逝、生命短暂的深切感悟。 霜降，二十四节气中的第18个节气，此时，太阳到达黄经210°。霜降是秋季最后一个节气，秋时已暮，又称杪秋。此时，秋曰素秋，风曰谢风，辰曰霜辰，草曰衰草，木曰疏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古籍《二十四节气解》也说：“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霜降是表示天气渐冷、露水凝结成霜的意思。古人又说：“夫阴气胜则凝为霜雪，阳气胜则散为雨露。”露是润泽，霜是杀伐，霜以杀木，露以润草。霜，代表着上苍对待万物的态度由慈到严的转变。此时，北方气温已降至0度以下，空气中的水汽在地面或植物上凝结成白色的霜花，不耐寒的植物停止了生长，举目望去，黄河流域开始出现初霜，呈现一派深秋景象。 中国传统文化对“霜”存有一定好感，给了它一分为二的评价。《诗经》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霜多发生在无风无云的夜晚，在农业生产上也是有功有过。一方面，霜对农作物会造成霜害，另一方面，当水汽凝结时释放出来的大量潜热，又缓和了气温下降的速度，减轻植物冻结程度。霜消时吸收的大量热量，有利于受冻植物慢慢复生。霜还是提高冬季蔬菜品质的功臣。汉代的《氾胜之书》记载：“芸薹（油菜）足霜乃收，不足即涩。”按现代科学的解释，低温有利于植物体内的物质转化和糖分增加。西晋的陆机也说：“蔬茶苦菜生山田及泽中，得霜甜脆而美。”这与农谚所称“霜打蔬菜分外甜”一个意思。 秋末冬初的霜，还可杀死部分越冬的害虫，所谓“霜杀百草，也杀百虫”。严格来说，杀百草的并不是“霜”，而是因低温引起的“冻”。现在的厦门人习惯称“霜降”为“下霜”，但在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古人便已知晓“其由地发，不从天降”的道理。《论衡》说：“云雾，雨之征也。夏则为露，冬则为霜。温则为雨，寒则为雪。雨露冻凝者皆由地，不从天降。”《论衡》告诉我们，霜不是从天而降，而是遇物而凝。古人还认为，霜降宜霜，主来岁丰稔，俗语说：“霜降见霜，米烂陈仓”。该霜便霜，虽形若肃杀，也算是应时而生，如期而至，恪守时节，便是“正气”。 霜降时节，万山红遍。以枫林为代表的树木，经过秋霜的点染，有红的、有黄的，一抹抹、一片片，格外的浓郁和鲜亮，在明艳的秋阳下，像是燃烧的红霞，在清冷的月光下，又像是带霜的玛瑙。“秋深山有骨，霜降水无痕。天地供吟思，烟霞入醉魂。”宋代诗人江定斋这首《列岫亭》描述的霜降时节山色美景，令人沉醉其中而流连忘返。而唐代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等名句，则堪称赞颂秋红之美的传世佳作了。 霜降期间，正是北京香山观赏红叶的最佳时节。而在我们厦门，也有一个观赏红叶的好去处，这就是位于厦门岛外同安区的流枫溪。流枫溪有南方少见的成片美丽枫叶，来到这里观赏红叶的游客感叹道：厦门的半个秋天都在这里了…… 位于厦门岛外的同安流枫溪枫叶红了，游客们感叹：厦门的半个秋天都在这里了… 气象学把秋天出现的第一次霜叫作“早霜”或“初霜”，把春天出现的最后一次霜称为“晚霜”或“终霜”。“霜降始霜”，一般反映的是黄河流域的气候特征。而全国各地的全年有霜日就大不相同了，多的达到200天左右，但有些地区则是全年无霜。气象记录显示，2023年厦门的霜日只有3天。不过，霜降节气降温，则是厦门常见的气候现象，这个节气也是厦门气候变化的一个重要转折点。2024年霜降日，厦门依然出现大风降温天气，当日最低温度己降至20℃。厦门气象台还在8点36分发布大风黄色预警信号，指未来12小时厦门沿海东北风5—6级，阵风7—8级。霜降后，冷空气将频繁来访，气温也将越走越低了。 “十月寒露霜降临，稻香千里逐片黄，冬种计划积肥足，添修工具稻登场”。这是霜降时节流行的一首民谣。霜降时节，农民兄弟们纷纷抢抓农时，或整地、或除草、或施肥......不失时机地加强农作物田间管理。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厦门地区流传着许多有关霜降的谚语，比如：“霜降晴，晴到年瞑”、“霜降南风连夜雨，霜降北风好天时”等等。 厦门人有“霜降吃丁柿，不会流鼻涕”的说法，于是，霜降前后要买上几斤柿子回家尝尝。还有人认为，霜降这天吃了柿子，整个冬天嘴唇都不会裂开。有关资料介绍，柿子不但具有涩肠、润肺、止血、和胃，还可以补虚、解酒、止咳、利肠、除热、止血，有极高的营养价值。霜降节气之后，被霜打过的柿子更是甜美丝滑，既好吃又不贵。又圆又红的柿子，还是人们眼中的吉祥果。老人们都说，吃了柿子，就会事事（柿）如意，万事（柿）顺心。 闽南人还有在霜降这一天进食补品的习俗，坊间谚语称：“一年补透透，不值补霜降”，表达出当地人对霜降进补的重视。老中医说，秋天燥热季节，进补以淡补为好，建议可以吃鸭肉。鸭属水禽，鸭肉味甘，有滋阴养胃、健脾补虚的功效。此外，山药补脾益肾，含有丰富的矿物质、胡萝卜素，也是很好的食补佳品。 古人富有诗意地把霜降时节的早霜称为“菊花霜”，这是因为此时正是秋菊盛开的季节。北宋大文学家苏轼诗云：“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所咏之“芙蓉”，便是秋菊。遍地霜叶的美丽，不似春花的柔美，没有夏花的绚烂，而如冷峻的岩石，又似清冽的月光，凸显出生命的硬度和力度。于是，还是这个苏轼，就在《后赤壁赋》里咏道：“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 霜降三候：初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蛰虫咸俯。 “豺乃祭兽”这个词最早出现在《逸周书》中：“霜降之日，豺乃祭兽”。又曰：“豺不祭兽，爪牙不良”。古人认为，这个节气豺开始捕获猎物，并以先猎之物祭兽，是以兽而祭天报本也，如同人间新谷的收获，用以祭天，以示回报。所谓的“祭”，只是人们的一种臆断。肉食动物将猎物摆放得瑟，在人们看来，就像是一种感恩上苍馈赠的祭礼，仪式感十足。这其中包括雨水节气的“獭祭鱼”、处暑时节的“鹰乃祭鸟”、霜降时节的“豺乃祭兽”等等。其实，豺是群居动物，猎食的时候集体出动。霜降之后，小动物外出活动频繁，成群的豺开始大量捕猎。豺捕获到小动物后往往先放洞外的地上陈列，待吹干晾晒后才拖入洞中，为过冬做储藏。 霜降时节，西风漫卷，气温下降，光照也不再充足，青草树木的叶绿素变少，叶子的颜色或变黄，或转红，叶子停止了生长，逐渐枯萎，随着阵阵秋风纷纷飘落，举目所望，满眼是深深浅浅的黄，浓浓淡淡的红……这就是霜降二候“草木黄落”的典型特征。霜降之前的物候，大多是“春华夏秀”，霜降开始便是“秋萧冬瑟”了，有些草木更是早早黄落，匆匆枯萎，“兰芝以芳，未尝见霜”。还有些花草因为其芳香馥郁，早早就被人采走了。 霜降三候“蛰虫咸俯”。《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咸，皆也，俯，垂头也。此时寒气肃凛，虫皆垂头而不食矣。”北方夜间的地面温度已降到零度以下，秋天的阴气已经浓重到凛冽的程度，怕冷的虫儿、小动物们在土地封冻前纷纷躲进了洞穴，它们垂着头，不再吃东西，准备蛰伏过冬了。经过了生机勃勃的春，热闹滚滚的夏，收获满满的秋，时序轮回，又将进入休眠的冬天。 秋色是艳丽的，但秋天似乎对自已酿造的秋色并不留恋，说走就走了，留下了漫山的绚烂秋红，留下了遍地的流金菊黄，留下了四季中最美的画面…… 如果说秋天是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那么，霜降是那一抹点睛的斑斓。霜降，是一年中景色最美的时节之一，那经历过风霜的林木，每一片树叶都变得成熟而优雅；霜降，也是一个诗意盎然的时节，白露点缀了秋的诗情，霜降则要完美呈献秋的篇章了。 “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冉冉岁将宴，物皆复本源。何此南迁客，五年独未还……”（唐•白居易《秋晚》）深秋时节，一片肃杀之气，风萧瑟、叶归根，一年又到岁末，万物又将开始新的循环。而已经五年没有回到家乡的白居易，此时的心境如同这秋霜一片清冷。 “九日登高望，苍苍远树低。人烟湖草里，山翠县楼西。霜降鸿声切，秋深客思迷。无劳白衣酒，陶令自相携。”刘长卿的《九日登李明府北楼》，则是在李明府（县令）官舍做客，羁旅怀乡，有感而发。 元代王冕在《舟中杂记》里写道：“老树转斜晖，人家水竹围。露深花气冷，霜降蟹膏肥。沽酒心何壮，看山思欲飞。操舟有吴女，双桨唱新归。”霜降时节，秋天的精致在诗人笔下逸兴遄飞。老树斜辉，流水人家，含露秋花，还有那霜降时节肥美的螃蟹……就连那操舟的女子，归家时嘴里也都是唱着歌儿的。 优美的霜降诗，还有如黄琬璚的《如梦令》：“晓向高楼凝望，远树枝枝红酿。睡起眼朦胧，道是芙蓉初放。霜降，霜降，那是丹枫江上。”登上高楼，看到树上一片片鲜艳的红色，以为是芙蓉花开了。仔细一看，原来是霜降时分的丹枫…… “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离别多，叶落的季节离别多……”（张学友《秋意浓》）是啊，秋意浓，枫叶飘落；离别多，思念也多。我没有古代诗人的文采，也没有歌神动人的歌喉，只能轻轻地问一句：你是否穿上了温暖的秋裤？夜间可有铺上厚实的被褥？秋己深，风己凉，让我们珍惜这最后的秋天，别叹花开花落，别怕疏叶带霜，别怨草木枯黄，且闻秋菊溢香，且看枫林红遍，且听渔舟唱晚……守护好内心的那份温暖，去迎接又一个新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