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节气19：健行之美——霜降

简易

——谨以此系列散文，纪念我国二十四节气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八周年！

　　每年，到了这渐显寒意的霜降时节，大自然是不是都在默默地演绎着一种令人惊讶的健行之美？

夏至以后，随着地球上太阳直射点的一路南移，人们相继经历了炎炎酷暑直至秋高气爽的种种变化。而到了这秋末的霜降时节，我国许多地方的气温已是一路降低，晴天的夜间，气温已可能降到0℃附近。晴天清晨的草地上，就渐渐有霜出现。

霜，是近地面较多水汽遇到寒冷天气时，在地面、地物乃至屋瓦上凝结而成。因此一旦有霜出现，就意味着天气已有些许寒意。

这时节，我国北方大部分地区，秋收、秋种已处于扫尾阶段。天地间已是彩叶涛涛，落叶纷飞；晴天清晨的原野上，则已是一地银霜。人们已经感受到“霜降杀百草”的萧瑟；渐渐地，甚至可能感受到“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肃杀。

而此时的南方，许多地方仍处在收晚稻、挖红苕、摘棉桃、播早麦、栽油菜等“三秋”大忙时节。一些地方也陆续见霜并渐显寒意，也伴着黄叶飘落和草儿枯黄，但天地间绿色依然不少。尽管此时的绿，已经不如先前那般鲜亮，可天地间却因此少了些萧瑟。

与此同时，一些高纬度、高海拔地区如东北、新疆北部及许多高原上，实际上已经率先进入冬季，不时会有雪花飞舞，甚至出现积雪；而一些更加偏南的地方如南岭以南的区域，则因气温较高而很少有霜。

——夕阳。20201106摄于成都。

　　不过，不论一个地方眼下的冷暖状况如何，都避不开一个基本趋势。那就是：从这霜降时节开始，直到整个冬季，随着地球之旋的一路健行，整个北半球，都将一路向冷……

霜降时节，川西高原以及川北崇山峻岭，在一路向冷过程中的种种变化，常常呈现出极富地域性，而又大气磅礴的美。

川西高原北部，松潘县的牟尼沟，最高处的扎嘎瀑布，竟然是一道高104米，宽35米的三级钙化瀑布。

恍若从天而降的激流飞瀑，其狂野的气势，令人心惊。而就是这些仿佛从天而降的激流飞瀑，顷刻间就一头扎进象鼻滩那丛丛彩林间宽敞的钙化漫滩，轻松欢快地向前奔流；奔流出一路的激流、平湖、漫滩或碧潭，形成种种独特的美……

如此生龙活虎、荡气回肠的情景，令人不得不感叹，感叹于一种从始至终无拘无束、活力无限、酣畅淋漓的，流动的美……

——扎嘎瀑布。20211024摄于牟尼沟。

——扎嘎瀑布。20211024摄于牟尼沟。

——牟尼沟象鼻滩。20211024摄于牟尼沟。

——牟尼沟象鼻滩。20211024摄于牟尼沟。

——牟尼沟象鼻滩。20211024摄于牟尼沟。

——牟尼沟象鼻滩。20211024摄于牟尼沟。

　　也是在川西高原北部，嫩恩桑措，既有九寨般动人的彩林和湖泊，更有黄龙那般神奇的“瑶池”。彩林环绕中，梯田般由高而低，层层叠叠的土黄色钙化池，池里满满都是翡翠般碧绿的秋水，而那些漫过池缘流溢而下的水柱，则恍若闪动着层层叠叠耀眼银光的裙边。如此景致，亦真亦幻，亦凡亦仙，难怪被当地人称其为神仙池……

——神仙池。20211025摄于嫩恩桑措。

——神仙池。20211025摄于嫩恩桑措。

——神仙池。20211025摄于嫩恩桑措。

　　同样是在川西高原北部，著名的九寨沟，在海拔两千米到四千五百米之间，六万五千公顷的广阔区域内，四条沟随海拔变化而分布着众多的，不同种类的植物。

一到这深秋，最高处的原始森林已是林海雪原。而地势稍低一些的地方，众多树木则显得五彩缤纷，色彩斑斓。

与此同时，散布在沟里的108个大小钙化湖泊，大多有着各不相同的湖光水色，或绿或蓝或深或浅，各显其美。而这一处处色彩各异的，静静的湖水，又纷纷将蓝天白云、雪峰彩林的身影揽入怀中。

于是，山与水的千年守望和交融，就在每年深秋时节，共同营造出一种五彩缤纷，如梦如幻的动人风景。

何况，在大片的，灌木丛生的彩林中，还有那么多源源不断的清冽流水，总是在彩林下的钙化漫滩上分分合合，一路撒欢，随意流淌；一旦遇到悬崖，则呼啸着倾泻而下，成为瀑布群。如此多彩而生动的场景，直令人感受到一种酣畅淋漓，气势恢宏的美。

最终，就在蓝天白云下，多彩的山，多彩的水，以及在彩林间撒欢、倾泻的流滩、瀑布，共同演绎出令人震撼的活力，和令人惊讶的美……

——芳草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箭竹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金银滩瀑布。20211026摄于九寨沟。

——镜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熊猫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熊猫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熊猫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长海老人柏。20211026摄于九寨沟。

——长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长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诺日朗瀑布。20211026摄于九寨沟。

——犀牛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树正群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火花海。20211026摄于九寨沟。

　　其实，到了这深秋时节，在整个川西高原上，松坪沟、毕棚沟等众多的山水间，同样藏着太多不输九寨的美。而且，都同样在积雪出现之前，尽情地张扬着彩林与碧水相依相恋的生动活力与诗情画意，共同张扬出川西高原五彩缤纷、大气磅礴、摄人心魄的秋……

——白蜡海。20201024摄于松坪沟。

——白蜡海。20201024摄于松坪沟。

——墨海。20201024摄于松坪沟。

　　川西高原中部的康定市，就在寒冷的八朗生都山顶，日出前夕，已能看到云雾缭绕中雅拉雪山的身影。日出时分，当雅拉雪山被彩云缭绕的同时，南方天际的彩云间，则隐约出现贡嘎雪山的身影。这一刻，朝阳、彩云、雪山，乃至脚下如波浪般起伏的山川，都顿时生动起来。那份生动中透出的神奇与大气，叫人难忘……

——日出前的雅拉雪山。20221023摄于康定市八朗生都。

——日出时分的雅拉雪山。20221023摄于康定市八朗生都。

——日出时分的贡嘎群峰。20221023摄于康定市八朗生都。

——日出时分起伏的山川。20221023摄于康定市八朗生都。

　　八朗生都到新都桥的公路上，两旁绵延不绝的高大白杨，此时此刻仿佛为整条公路撑起了一路的金色篷帐。

当朝阳将头顶密集的金黄叶片照得透亮，又透过枝叶将缕缕金辉洒向路面，光影迷离中，整条公路瞬间就幻化成迷人的十里画廊。

目睹着这不停变幻中的生动与温馨，谁也难以压抑内心涌起的，对大自然的深深依恋……

——十里画廊。20221023摄于康定市八朗生都到新都桥。

　　似乎，川西高原的深秋，山，或因冰雪覆盖而显得冰清玉洁，或因秋风涂抹而变得五彩缤纷；水，却依然是那么清澈清纯，温柔迷人。而雪山彩林与温柔清纯的湖水的相依相偎，就成就出神奇动人的秋色；成就出一处处如诗如画，静谧圣洁而又风格各异的人间仙境。

于是，那浑然质朴的一方水土，那不事雕琢的天然美景，直令世人魂牵梦萦……

霜降时节，同样是一路向冷的四川盆地，却与高原、高山风格迥异。

四面环山的四川盆地，一方面北方冷空气难以深入，最低气温并不低，且霜雪少见，每年有霜期仅十几天到几十天。另一方面，空气湿度大，又常常受“华西秋雨”影响，阴雨天较多，最高气温却比较低。这就导致当下盆地里的气温，常常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变化。于是，温和的气温与湿润的环境，使得霜降时节的盆地里，依然显得那么柔婉、温润……

到了这时节，就连盆缘的山区，也已陆续展现出迷人的秋色。

——盛产茶叶的蒙顶山，细雨霏霏、云遮雾罩中，众多千年古银杏，满树黄叶正大量飘落，洒下一地金黄……

——20221028摄于蒙顶山。

——20221028摄于蒙顶山。

　　——西岭雪山彩林正美，山上、山下秋意正浓。那道被人称为阴阳界的山梁，天晴时，山梁两侧常常气象迥异：一侧是云遮雾罩、虚实难测；一侧则是阳光灿烂、秋草枯黄……

——西岭雪山观云海。20221030摄于西岭雪山。

——阴阳界。20221030摄于西岭雪山。

——20221030摄于西岭雪山。

——20221030摄于西岭雪山。

　　然而，哪怕动人的秋色已经来到了盆地边缘，可盆地里，却依然只是不焦不躁、气定神闲地延续着寒露时节的那份朦胧与柔婉。

常常烟雨蒙蒙的盆地里， 各地农村依然繁忙。农人们既忙着秋收扫尾如红苕挖收等；又忙着小麦播种，和油菜移栽……

常常烟雨蒙蒙的盆地里， 似乎唯有地上的草，在独自走向枯黄。哪怕在植物们陆续向大地播撒种子的时候，众多落叶的树，那叶片儿依然只是不紧不慢地改变颜色，不紧不慢地缓缓飘落，以致在太多的绿色中，那零星飘落的叶片儿，更象是彩蝶翩翩 ……

金牛区金泉体育公园，阳光把正在枯萎的野草照得透亮，也把垂丝海棠的果实照得透亮。可阳光下众多的叶片儿，依然只是缓缓地变色，缓缓地飘落。放眼四望，天地间依然遍布绿色，并且，就在那么多的绿色间，芙蓉花依然开得十分娇艳……

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就在那些落叶树种的根部附近，草地上悄然落地的种子正在增加，飘落的枯叶也越来越多……

——20211029摄于成都。

——20211029摄于成都。

——20211029摄于成都。

——垂丝海棠。20211104摄于成都。

——20211104摄于成都。

　　成都附近的彭镇古镇，那家远近闻名的百年老茶馆，依然在那座老旧的房屋里，以老壶老灶为新老茶客们烧水、沏茶。似乎，不论节气如何变换，茶客们每天总要抽点时间，在这里会会老友，喝茶聊天。似乎，那热气腾腾的茶杯里，不仅有茶香，还有友情，还有情趣，甚或还有人生的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

而这座古镇，也因了众多的茶客，传统茶艺得以盛行。古老街道上，没走多远，青瓦木墙的古旧房屋里，就会有一家古色古香的，有关茶文化的店铺……

——老茶馆。20211030摄于双流区彭镇。

——20211030摄于双流区彭镇。 ——20211030摄于双流区彭镇。

　　不远处的吴家染坊，不论春夏秋冬，依然执着地以传统的手工技艺，浸染出鲜艳的面料……

而染坊旁边的大片枫林，即使到了这霜降时节，那么多的枫叶，也只是不紧不慢地改变着颜色……

——吴家染房。20211030摄于双流区彭镇。

——枫林正慢慢变红。20211030摄于双流区彭镇。

　　不过，“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就在四川盆地，就在这柔婉而温润的深秋时节，众多昆虫早已敏感到寒之将至，而先后走向伏藏；鸟儿们的踪影也少了一些；落叶树种根部附近的草地上聚集的落叶和种子，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这天地间，终归是少了一些生机与灵动；蜀人们，也将面临一个寒冷、单调而凋敝的冬……

——20201025摄于松坪沟。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祖先们却不惜将八卦中至阳至刚的“乾”卦，置于这霜降时节。这是不是意味着，祖先们对霜降时节天地间的种种变化，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和由衷的敬意？

或许，这一切还得从眼下众多植物种子陆续落地后的走向说起。

从某种意义上讲，种子的未来，关系到植物和农作物的未来，甚至关系到天下众生的未来。

然而这些刚离开母体的新生命，并非一落地，就能担负起种群繁衍的重任。

种子，作为植物和农作物生命历程的一个重要阶段，几乎都是在休眠中度过。

——“种皮休眠”类种子，是由于种皮结构致密，阻碍了水分、空气的吸收而引起的休眠。这类种子落地后，只有在低温湿润的环境中经受较长时间的“历练”，水分与空气才能渗入种子内部，从而触发唤醒机制。比如合欢、黄芪等。

——“胚休眠”类种子，是由于种子落地时，种胚还处于未成熟状态而产生的休眠。这类种子落地之后，也大多需要在低温环境中经受一段时间的“历练”，直到完成形态后熟和生理后熟之后，才能发育成真正的种子。比如牡丹、芍药等。

——还有“综合休眠”类种子，则同时进行着“种皮休眠”与“胚休眠”。

就是说，脱离母体之后的种子们，大多需要先休眠一段时间，并且在休眠中经历一段低温环境的“历练”，才能真正承担起种群繁衍的重任。

实际上，需要经受严寒历练的岂止是种子；还有众多草木的冬芽，还有越冬作物的幼苗。换句话说，需要经受严寒历练的，至少包括整个植物界的种、芽、苗等所有新的生命形态。

那么，这会不会恰恰就是祖先们将“乾”卦置于霜降时节的意义所在？

“乾”为天，有“健”义，象征太阳，属至阳至刚之卦。

“天行健，君子以自疆不息”。“疆”，有轨道之意，“自疆”，则体现为一种自我约束。而“自疆不息”，是一种自律，更是一种年年岁岁无怨无悔矢志不渝的勤勉。

原来，祖先们虔诚敬仰的是：太阳，以极强的自律精神，年年岁岁始终如一地循着那既定的疆（轨迹），并以既定的速度运行不已，从不懈怠，从而为天下众生成就了一个又一个如期而至的节气，成就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年轮，最终，成就了这地球上奔流不息的生命长河。并且，就在一年一度的霜降时节，又以那一路健行的步履，引领着天地间众多新的生命——种子、冬芽和幼苗等，毅然走向一场关乎众生未来的，不可或缺的——“历练”……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祖先们那时尚不知晓地球绕日旋转这一基本事实，而一直误以为是太阳在天空中绕着大地旋转。因此，就连祖先们通过长期观测记录下来的，太阳旋转之“疆”抑或轨迹——即黄道，其实也并不是太阳本身的运动轨迹，而是地球绕日公转过程中，人们在地球上观测到的，一年间太阳的相对运动轨迹，亦即太阳的视运动轨迹。

不过，这一祖先们通过长期观测记录下来的“疆”——太阳的视运动轨迹，却与地球上一年间太阳直射点的移动轨迹完全吻合。二者实际上都是地球公转过程的客观反映。并且，最终都准确地反映出地球公转过程中，每个节气的时间分布和依时更迭。

故而，祖先们根据长期观测记录下来的这一旋转之“疆”所创制的二十四节气，竟然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然成为将相关气象要素的规律性变化，与众生繁衍生长的规律性变化密切关联起来的——科学的时间体系……

“乾”卦五行属“金”，金生水，因而“乾”卦对于冬季即将出现的“坎”为“水”，又是一种五行相生的关系。

在《易经》中，“乾”、“坤”二卦本是一对错卦，一为天一为地，一至阳一至阴，一至刚一至柔，性质相反，各居一极。

但“乾”、“坤”二卦，也是《易经》中唯一的一对“包卦”，有天包含地，天为主，地为辅之意。而地球的绕日旋转，会不会恰恰对这一对包卦的含义，有了一个新的，生动的注脚？

这就不得不让人惊叹，惊叹那时的祖先们，尽管受到太多认知上的局限，尽管用着古老的观测方法，却对世间万物的变化规律，有着如此之深的透析！

而在二十四个节气中，这对包卦抑或错卦，又恰好出现在两个十分特殊的节气中。“坤”卦出现在大暑那攸关万物走向成熟的关键时节，一路将大地储存的充足热能释放出来，直至金秋丰收，种子落地。而“乾”卦则恰恰出现在这种子落地，新生伊始的霜降时节，一路健行，一路向冷，引领着众多休眠中的种子、冬芽和幼苗，义无反顾地在冬季气温更低的环境中，经受一场必不可少的“历练”，最终令其走向强健，走向成熟，走向未来……

难怪，祖先们要由衷地赞叹：“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原来，“乾”、“坤”二卦出现在节气中，竟然是一个致力于新生的引领，一个致力于万物的成熟；一个资始，一个资生……

——20211024摄于叠溪海子。

　　到此，人们会不会更加地惊讶——惊讶这“乾”与“坤”，抑或这天与地，究竟在天地间营造出了怎样一个令人着迷的，自始至终眷顾着生命，而又“情思缜密”的大自然？！

于是，这一路向冷的健行之美，在体现着地球之旋那健行的步履的同时，会不会也在演绎着众多新的生命那一路健行，一路历练的从容与大气？

那么眼下，就在这越演越烈的秋风中，人们会不会依稀感觉到，感觉到“天行健”那一路向冷的，毅然而又从容的，健行的步履？会不会依稀听到了，听到了祖先们那一声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的，至诚至恭的赞叹?

那么，体验过这霜降时节的健行之美，在今后那些一路向冷的日子里，人们会不会因此少了一些阴郁与落寞？而天下众生，是不是也将在冬的严寒中，继续演绎那一曲曲神奇的，从容大气的生命旋律？

——2009年10月23日第一稿，原标题为《体味节气19：霜降》，并以若水谣之名在新浪、网易等博中发表。

——2016年6月19日第二稿，更名为《那些节气19：健行之美——霜降》。

——2017年6月13日第三稿。

——2022年7月31日第四稿。

——2023年8月5日第五稿。

——2023年11月23日第六稿，并更名为《节气之美19：健行之美——霜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