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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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淋菜的时候，露水还没干，无意⼀瞥，紫苏花就躺在湿润的叶子上，细细碎碎的，像是在做着⼀场秋天的梦。

多么安静的时刻啊，此时的紫苏花都很新鲜，我走近它们，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用手去扯了扯，花没有落下，手上却是沾染了紫苏的香气。

这是一种我喜欢的植物，但每次站在紫苏面前，都很难将其花朵看清楚。

它实在太小了，长长的花穗，将一点点的紫色串起，花萼就像一个个间隔好的小铃铛，还有细细的毛，很是精致。

更加让人喜欢的是它的独特，⼀心追求紫色，全身都是不同程度的紫色，即使叶面呈绿，底部仍是紫色。

活得纯粹，才有境界。别人都说紫苏是纯阳之物，在秋天要多喝紫苏茶，借植物之气，补人体之缺。

这⼀点我很是相信。记得有年秋天，小宝夜里咳嗽不止，无法入睡。我无计可施，急得团团转，去电问⼀朋友，他说用新鲜紫苏，外加红枣姜葱，煲小碗水服下，再用熟鸡蛋白与银⼀起烫风，可缓解。

立马照做，我打着手电筒去屋前寻紫苏，刚好有两棵，就着露水采下，一阵忙乱之后，果然灵验，很是感动。

好几年过去了，仍是能想起那天夜里摘紫苏的情景，正是霜降，寒意已很明显，微暗的夜色下，两棵紫苏的出现，如同救星。

那个告诉我方子的医生，平时给人看病从不收钱。他说，他有别的工作，不需以行医赚钱，只是给有缘人看病。

紫苏与人也是有缘的吧，它是菜，是香料，同时又是药，此时，它又成了花朵。

每到秋来就开花，开着开着就开到人的心里，从此喜种紫苏，感觉世间万物，都可与心相近。

又是有雾的一天。想像一下夜里的紫苏吧，雾水铺天盖地，一些花朵乘兴开出，一些跟随露珠落下，夜色无声，却是无比温柔丰富，万物繁忙而有序，紫苏花越开越多，露水越来越圆。

给它们拍了几张图片后，我斩去一些紫苏，腾出一小块地，邻居给了几棵蕃茄，无处可种，正好种在紫苏的旁边，至于能不能长，也不多想。

紫苏倒是耐生，去年种一棵，今年是一片，中途我还拔了一些送人。一个秋天过去，它会留下许多种子。那些种子，最后都按着自己的心愿在发芽，隔⼀段时间就长⼀棵。

前段日子的一个黄昏，有位妇人来问，说某日经过看见此地有紫苏，晚上有客远来，最爱紫苏焖鸭，特来摘些回去。

我们就着紫苏谈了一会，谈着谈着就谈远了，说到最后很是惊讶，她竟然是老大同学的妈妈。我从前常常载她儿子与老大⼀起上学，但从来不知他住在何处，到了村边，他总是要求走路回去。他妈妈忙得很，有几次托他带些牛奶水果来，以示感谢，但我们从没有交集。

孩子们结伴读书那段时光真是美好，两个开开心心的少年，还不知忧愁为何物。回忆使我欢喜，也有怅然。

美好的时光转眼即逝，当我们如此叹息，便觉得秋天来得太快，去得也快，且⼀年比⼀年快。唯有紫苏不紧不慢，沿着花穗⼀天天爆开，每一天都有自己的节奏。

最后，那位妇人手抓紫苏笑盈盈而去。原来，没什么招待客人，可焖⼀锅紫苏鸭，只是我从来没有吃过此种味道，倒是值得⼀试。

其实，也不是谁都喜欢紫苏的味道，如同榴莲⼀样，有人爱，有人恨。爱者视之为宝，不爱者就远远避开。

世间若少了紫苏，肯定有所缺失。它只是一种平凡的草木，但是吃过之后，便不会忘记。

我说不出紫苏真正的味道，只是觉得它守在门前，如同友人，平时可不联系，但若有需要，它便不吝啬所有，一缕香气，是心意，也是暖意。

这⼀天我又感冒了，只觉头昏昏沉沉，一股无名之气充斥心口，吞不下，吐不出，极是不适。本来想出去买点药，又觉四肢酸软无力，懒得出行。天暗得比往常早，赖在床上翻照片，想到白天斩下放在井头的紫苏，起来洗净，煲了整整⼀大煲，趁着热气倒点酒下去⼀起冲凉，还喝了一些，身心舒缓。

一夜沉沉睡去，醒来，头轻了许多，脚终于不软了。紫苏果然是阳光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