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背影

开平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 爸爸的背影</b></p><p class="ql-block"> 爸爸“走”了三十多年了。这么多年,爸爸的音容背影时时浮现在脑际,没有写出来,心头总觉得欠兮兮的。</p><p class="ql-block"> 老年大学的同学大明看到爸爸给我的横幅,说老人家的字那么好,你咋没有跟他学喃?</p><p class="ql-block"> 惭愧,我不仅没有学到老人家的一手好字,爸爸的豁达诙谐更没有学到哦!</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难得看到爸爸端端正正坐在写字台前写毛笔字,倒是常看到他一手扫帚一手撮箕地收拾地上的烟头纸屑,就连掉在泥巴地上的石灰点点 也要弯腰去铲。</p><p class="ql-block"> 现在对爸爸的第一印象是三岁时把爸爸栽种的兰草扯起来看,大家都喊“打手”,爸爸只拿篾片晃了一下吓我 ,就让我看着他咋个把兰草重新栽下去。</p><p class="ql-block"> 印象深刻的是爸爸带我和三哥到镇外的田坎上找葫豆秧上的“马耳朵”——那是葫豆叶变异长的,只有小指头大小像“马耳朵”样的小赘物。三哥在前面走,我跟在爸爸后面,觉得要仰着头才看到爸爸的背影。走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几个“马耳朵”,可和父亲在春天的田野专心找“马耳朵”的情景至今仍觉得温暖。只是这样温暖的时光太少。</p><p class="ql-block"> 到小学二年级,华阳县五区卫生所撤销,爸爸被派到什邡磷肥厂作厂医。磷肥厂“下马”,爸爸又调到双流维新、黄甲负责肿病治疗。今天的黄甲,一趟公交车就到了。在当年三年级小学生的我心头,那就是山高水远。那时我几乎没有爸爸在家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到三年级寒假,妈妈把84岁的阿婆从太平接到华阳。一家三代和两名中医学员共住一个安四张床的房间。爸爸回县上领药顺便看阿婆。我们一起照了“全家福”。不记得有没有在一起吃饭就返回岗位了。</p><p class="ql-block"> 阿婆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手也有些肿。阿婆几次让妈妈拿肥皂水来好把她手上的玉镯褪下来,妈妈不让。那天,到县上来开会的几位乡镇接生员看了阿婆的情况,告诉妈妈:“你老妈今天怕过不去了,你要做点准备哦?”妈妈忙到县卫生局向一位魏姓领导请假,想让爸爸回来,领导没同意。</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阿婆就“走”了。好在有那些孃孃帮忙,把阿婆“停”在对门的一个空房间。没有香烛,没有纸钱……</p><p class="ql-block"> 爸爸到底还是回来了。我只看见他在一个小板凳上默默坐在阿婆遗体边的背影。没有香烛,没有纸钱,就那样无声无息……也不知坐了多久,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返回岗位的。</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爸爸调到永安卫生所,我们也随妈妈到中和读书。爸爸春节总要回家一趟。可不两年,那场风暴来了。他在王铭章部队任军医处长的历史自然在该“遭”之列。一次我去永安看他,虽然有思想准备,可看到他背着“残渣余孽”的白布牌的背影,还是那么扎心,真想马上逃离。爸爸却自若地坐诊看病,和病人交流。下午还和他们诊所的人打扑克“拱猪”,在脸上贴白纸条。爸爸像莫事人一样,还说“明天给你弄板栗烧肉”——他的“板栗烧肉”是把肉,佐料,板栗放在一个大盅盅里拿到茶铺请掌老虎灶师傅帮忙照看煨汃。看到爸爸没有把“背牌牌”当回事,我的心也稍微松了些。第二天跟着他到茶铺,他在前面大步走,我在后面,眼睛总躲不开那块白布牌……我只在永安的同学家住了两晚,给爸爸把被子衣服洗了就回中和。</p><p class="ql-block"> 后来,七十多岁的爸爸从永安调回中和,我却到攀枝花了。在攀枝花的总发公社又一年多,才参加工作到攀钢。</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八十多岁的父亲和妈妈坐硬座火车来看我。那时我刚调到培训科给青工上语文课,为活跃课堂气氛,请爸爸给我抄写了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的歌单好在课前唱。我还嫌“字太小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在单位看到《人民日报》刊登了一则全国书法比赛的广告。我听爸爸说过他才方桌高时就爬上高板凳给人写对联,退休后也经常写毛笔字,就想着告诉爸爸有这个活动。</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攀枝花回家时把这张报纸带回家给爸爸,以为只是看看。爱写字的爸爸真写了《韩非子 .五蠹》节录寄去。第二次回家,看到北京寄来的获奖证书和一本入展作品的精美画册。八十年代的展览,爸爸只花几角钱把写好的宣纸作品寄出就算了,不像后来的要什么参赛费,还要到处拉票。</p><p class="ql-block"> 社会的安定让耄耋之年的爸爸把写字当成自己的生活方式。他给朋友写,也给单位写。莫事还买来红纸写春联放着过年送人,也在街上卖过。那年卖了春联的钱他还给几个孙子女一人买了一个瓷杯子。听同学永浓讲,当年镇政府会议室就挂着好多爸爸的字。暑假时候爸爸还到镇上的少儿书法班义务给娃娃辅导书法。他自己的儿女孙辈却没有跟他学习书法。他对我们的学习好像从来没有提过要求,总说是“天锅水,自己热”。我们也没有想到让他教我们写字,他也不强求。只是我这“水”一点不热,做过那么久的文字工作,字却像香香棍梪的,不敢见人。虽然从没有听爸爸说我,现在想来,他可能还是有些遗憾吧?爸爸给我们姊妹都裱得有他写的字。不仅如此,他还几次专门到新都,向他的老朋友万自禄为我们求字……</p><p class="ql-block"> 我认定我这辈子是写不好字了。退休了也没有想着好好学习写字,东混西混十几年就过去了。直到2017年9月到中和老年大学诗书画班,从握笔学起,现在才开始临帖。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只说明“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啊!</p><p class="ql-block"> ——写在爸爸的124岁冥诞</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