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明晰起来

忆茜

已经记不清几次动了探访鸟吊山天镜池的念头了。最终都被这样那样的原因一次次搁置起来。终于在十月中旬的一天，我和好闺蜜夫妇一起，从洱源县城农贸市场内准备了卤鸡爪，凉拌小吃面，蒸馒头，水果等。安排了这次说走就走探访天镜池的徒步旅行。

关于鸟吊山（又名罗坪山），根据《白族文学史略》记载：“昔有凤凰，飞止于罗坪山之天马山上，见山花烂漫，树木葱郁，遂栖息于此。百鸟闻凤凰栖此，每至秋日，皆从四方来朝凤凰，凤凰均善待之。欢歌漫舞，累日不息。某年秋，百鸟复来朝。方歌舞欢乐之际，天忽降大雾，百鸟受冻欲僵。凤凰不忍百鸟受冻，乃拔己身上羽以衣百鸟，令其速去。百鸟去后，凤凰已身无一羽，不能飞度此山，终冻死于白雪皑皑之天马山上。众鸟闻凤凰死，每至秋日，皆千百为群，飞来吊之。后因更名此山曰鸟吊山。

《白族民间故事》里则有这样一个动人的传说：有少年名春生，与同村姑娘桂花相爱，双方父母亦乐之，正欲为其行婚礼。忽有豪吏悦桂花色，遣人劫至衙中，欲以为妾。桂花誓死不从，被囚土牢。春生闻讯，夜持剑救桂花，同逃至茈碧湖。官兵追至，又逃上天马山。官兵复追上此山。视无计可脱，乃双双缢死于山上。二人死后，从其尸中飞出一风一凰，经洱源坝时，落其一羽，后人因名此坝曰凤羽坝；复过河，又名所过之河曰凤羽河。凤凰更往西飞，至罗平最高峰时，突降大雪，遂双双冻死于此山上。凤凰为鸟中之王，百鸟闻之，皆来吊唁，后人因名此山曰鸟吊山。

不论什么样的传说，都为鸟吊山平添了一段古老的隐喻。增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直至今天，途径鸟吊山，在欣赏沿途的满目苍翠的同时，还是有一丝丝胆颤心惊，这不止一路蜿蜒奇曲，听说很多外地司机都腿颤！再就是这犹如原始森林一般的群山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鸟吊山是云岭山脉罗坪山的主峰，两三年前，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人间秘境，鲜有人知。所以通往天境池的路，人们只能沿着一条防火隔离带前行，但我们此行时，已经被众多的游客踩出有一条非常明晰的小道来了。正如鲁迅先生所言，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随着网络通讯的迅猛发展，今天这里迅速成了网红打卡点。将车停在罗坪山丫口处，外地的游客朋友也可导航罗坪山候鸟保护站。从丫口徒步出发，沿防火隔离带一直向南徒步5—6公里，其间翻越十五个小山头，用时大约两小时，便可到达神往已久的天镜池。

开始登上第一座小山顶时，我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拿出手机拍个不停。所幸天公作美，秋天的太阳很温和，但由于海拔较高，据悉：1550米至3465米，又是亚热带季风气候，所以干湿分明。登上第一座山顶时，尽管戴了眼镜，口罩，但风吹到脸上，还是有些刺骨的寒冷，但不至于像刀割一样哦。置身空旷的草海中，我惊叹于这天地间的壮美，它斑斓而宁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大自然其实是最精湛的山水画大师，施展了它绝妙的丹青技艺，一双看不见的妙手，精彩绝伦涂绘了鸟吊山的秋天！难怪这里被誉为大理版的阿勒泰！

秋风飒飒，树叶簌簌，走进秋天的鸟吊山深处，目之所及，万物都在奔赴秋天的盛典，一种比较繁多旺盛的灌木丛树上结满了果实，闺蜜迫不及待地摘来剥开就往口中送，我隐隐有些担心，说这会不会中毒，她杏目圆瞪，说她老家山头上多的是，小时候经常摘了来吃，我看着毛耸耸的外壳实在下不了手，终究不敢摘了来吃。倒是一种名曰千竹叶的中草药，吸引了我极大的兴趣，开着淡蓝色的小花，每株株高都不超过十厘米，少叶，叶呈红棕色，花苞也呈红棕色，如果不开花，极难发现，因为这段时间正值花期，所以在空旷的草地上，一朵朵争鲜斗艳的淡蓝色小花很吸人眼球，花瓣是比较规则的如莲花瓣一样的四瓣，好闺蜜说这种药市场价是五六百一市斤，也算有些名贵了，因为株小，加上不开花很难发现这一大特点，五六百元一斤，也不觉得价格昂贵了。我边走边采，末了可能都采不到一两的份量！

湛蓝的天空，辽远的白云，使得天地间更加空旷。成群结队的牛羊布满了山坡，欢快地吃草，嬉戏，偶有几只静静地观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又像是英姿飒爽的小士兵，在接受我们的检阅。白色的绵羊，黑色的山羊，黄色的耕牛，在这一座山与那一座山之间来回穿梭，从这个秋天奔赴到那一个秋天，一个个遥远的山丘，带给附近的放牧人源源不断的动力和希望。秋天的草原是辽阔的产床，我想，应该有很多的秘密在其间发生——无以计数的小生命，悄然进行着生命密码的转换。

忽然之间，一群鸟从灌木丛中扑棱棱飞出，哦，应该是我们的嬉闹声惊吓到它们了，它们再一次奏响天籁的交响，诜诜兮，振振兮，几百年几千年不变，不紧不慢地吟唱，汇成一曲生命的乐章，这是鸟吊山独有的乐章。丰富的群山，一切各归其所，偶有交接的时刻，时间仿佛静止，如一场交响乐的停顿，一个乐章结束，另一个乐章即将开启。

风不停地调转方向，寒意从天空流泻下来，化作一股股霜气，在天地山间弥散，我们一次次裹紧外衣，历尽艰辛，终于目睹了天镜池卓越的风姿，这其实是一个心形的高原湖泊。青山碧水，风乍起，吹皱一湖的秋水。水波荡漾，惹人怜爱。我们在天境池旁小憇，靠在草原的胸膛上，亲吻泥土的清香，细嗅青草的芬芳，抚摸这片圣土，静静地感受着时光的呼吸。天地清旷，白云飘浮，近处的山峰似在后退，远处的山影却在眼前，像靛青色的屏风，层层叠叠排列到天际，幽深的林丛，收藏着树叶和种子，积蓄着年轮和力量。这时几个小青年从对面山顶上飞奔而下，大声哦——哦——哦地吼叫着，我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啊！五六公里的路程，我已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上坡腿软，下坡腿颤。他们像没事一样，还可以尽情地奔跑，撒欢，到了目的地天镜池旁边，摆各种姿势抓拍，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写在他们年轻稚嫩的脸上。他们脱掉外衣，丝毫也不感觉到冷。这不正是人们常说的娃娃屁股后面三把火吗。

天镜池其实分为上下两个湖，东西相隔大约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其间有一座小山包相隔，如美人的两只眼睛被鼻梁隔开，又如两个相爱的人隔山相互守望。我们在下湖边停留了半个多小时，休息拍照留念。稍做调整，然后继续登山，到了上湖边，我又一次被这一湖的绿水惊叹！不同于下边一湖的是上边一湖湖中长满了许许多多叫不出名的绿草植被，很是壮观。秋风呼啸而过，这些植被摇曳着它们曼妙的身姿，欢快地轻舞着，私语着……真的真的很有阿勒泰的感觉。在这绝美的画境中，我们开始惬意地享受带去的美食，也许是太累了，也饿了，渴了，我们大快朵颐，吃得很香，酸酸辣辣，确实有了爽歪歪的感觉！很满足，很痛快，很过瘾，很玛丽苏！满足了口腹之欲，也不便做过多停留，因为天气预报四点钟有雨，也就是说返回丫口还需两小时，我们只好恋恋不舍地开始返程。而手机里早已定格一幅幅色彩斑斓，意境悠远的画面。

对鸟吊山天镜池的叙述，实则就是把散落一地的情节用一颗火热的心串联起来。这里远离喧嚣，远离车水马龙，远离攻击、暴力、掠夺、追逐、竞争，这不由得使我想起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韩国作家韩江的作品《素食者》，为什么我们不能象她说的一样做一棵植物，我们不屑默默吞下所有的委屈，这实际上是一种温和的反抗。文如其人，韩江的样子斯斯文文，甚至给人一种冷静害羞的感觉，但她是勇敢的，她的内心是很有力量的。《素食者》里的英惠以她独特的方式对抗着别人加注在她身上的暴力，这种坚定的信念，执着的脚步，绝决的态度，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一条明晰的路吗？如果不能接受，那就试着改变。如此说来，做一棵树有什么不好呢？虽然有时候对外界的种种因素会感到力不从心，但是，人生的过程其实就是一种坚持的过程，持之以恒，坚持的力量不可小觑。路虽远，行则至。这样想着，返回的途中，我动过骑马的念头，但转瞬就被打消了。不是不舍得那几百块骑马的费用，而是我想再一次回味沿途的美景，再一次证明情岀自愿才是最美的答案，我行！天镜池，我来过了！群山连绵蜿蜒曲折的长路上，没人知道下一步脚下会是平坦还是泥泞，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在路上的人，总比踟蹰观望者，离目标更近。 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行者无疆！我是怀揣梦想的人！

洗尽铅华，岁月便显露出它所拥有的沉静与释然。山有了多层次的表达，丰富而壮观。水变得淡泊而清澈。对着大地遥望，我惊诧于它的丰饶和博大。人类，在自然界是渺小的，形如蝼蚁。而古有愚公移山，虽然那种做法不值得称道，但他们的精神值得学习，值得发扬光大，经久流传。他们铿锵有力的脚步，明晰的路指引后人前行，再前行，活出自己想要的自信和辉煌！

途中有众多游人用石块堆砌的路标，尽管我们都累得想要趴下休息，然而每次看到这些路标，都会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堆砌上去，众人拾石路标高嘛，也许在哪个天公不作美的日子，在云雾缭绕，能见度极低的日子，能给其他游客一个方向指引。今天的举手之劳，或许给明天的游客带去很大的帮助。迷路走丢报警的先例偶有发生。途中不断有人问路，知道的不知道，认识的不认识的，来到这里，大家都有“同是天涯游客人”的亲切，都会耐心地指引，虚心地请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一个人似乎都被群山饱满柔和的线条感动，被群山之间流淌的真情感动。我想，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如果人类用心去守护自然，那么自然想必也会佑护着人类。所以，善良的人们，如果你来了，请你留下微笑，带走垃圾！

我们顺带捎去了藏族服装，想着在辽阔的草原上载歌载舞，记录难得一去的倩影。无奈秋天的鸟吊山，天气开始转冷。夙愿未了，自然而然地想到下次了，下次是什么时候，不得而知了，心里有念想总是好的吧？至少说明生活还是有趣有盼，有奔头。所以面对这绵延起伏的群山，我们情不自禁地高歌起来，舞蹈起来，算是眷恋酿出的粗犷与豪迈吧？总之这是内心深处情感的喧泄。是我们找到了生命应有的绚灿！没有换装也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快乐！

一直以为，喜好写作的我与自然美景之间，有着一组相对隐秘的暗码。当我回到家中，开始记录创作的时候，实际上是在一层一层解码，我将之前大脑记录的、手机拍摄的每一个美景从血液里提炼出来，让愉悦的情绪重新呈现出当时的原貌，我柔软的情感仿佛找到了坚实的依靠。或许，这便是旅行的意义。所以此行，尽管费腿，尽管用尽了我的洪荒之力，但是，我累并快乐着，这一切的一切都值了，这也是闺蜜再三强调的累有所值了。

正是这种带点豁达、带点不达目不罢休的性格，才让我们跨越了条条鸿沟，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最终花六七个小时，完成往返鸟吊山天镜池徒步旅行。“路漫漫其修远兮”，而我的内心充满了宁静与满足。我突然想起一首诗: “红叶满山云满川，层林尽染染秋天。 几多诗句随风起，唯有天平景色妍。” 当然，我得改几个字：草儿满山云满川，牛羊密布染秋天。几多诗句随风起，唯有罗坪景色妍。这才是对罗坪山最贴切的写照。鸟吊山的草木带给游人视觉上的享受，山间的灌木丛和直达天际的草海植被、湖泊相映成趣， 这是一片可以让人忘记烦恼、静心感悟自然的胜地。 山风轻拂，白云飘飘，像是在与我告别。这片绚烂的景色久久留存在我的心中，成为无法忘怀的秋天印记。

而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那条蜿蜒曲折的被游人踩踏出来的明晰的小路，只因为，它见证过我最蹒跚的步履，最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