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风起,万物收,又到一年柿子红。</p><p class="ql-block"> 大地仿佛被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橘红,那是柿子独有的色彩,恰似一幅唯美的秋韵图。我喜欢这幅画面,常常被她感动,忍不住驻足欣赏,思绪飞扬。</p><p class="ql-block"> 通常说来,柿子很普通,在水果家族里没什么名气,城市里的许多年轻人,都不一定了解它的科属,甚至不晓得它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但是,在古今文人墨客眼里,柿子却是画和诗,似乎总跟秋意、思念、忧伤、欣喜等意味并肩而行。比如白居易“李家哭泣元家病,柿叶红时独自来。”不似惆怅,胜似悲悯;宋代王镃“子黑石莲老,柿红霜叶疏。”似乎少了份闲情雅致;陆游“墙头累累柿子黄,人家秋获争登场。”一个“争”字,则感叹太平盛世的丰收喜悦。而“疏叶凌霜野地红,山斜老树挂灯笼。”“贪馋喜鹊欢声语,万柿飘香醉晚风。”“老屋柿树今犹在,不见当年嬉戏童。”等等,不计其数的现代诗句,更是把杮子的景与韵、意与情,描画得淋漓尽致。</p><p class="ql-block"> 然而,在普通百姓眼里,柿子丰厚圆硕,形似如意,且“柿”与“事”谐音,在日常生活中,常常与“事事如意”联系在一起,也就是在心理上图个吉利而已,并无文人心目中的那么多诗情画意。他们真正喜欢柿子的原因,主要是它的实用性。在我们那一带的农村,柿子不仅可以作为一种美味满足胃口,特别是在灾荒岁月,它曾经是人们抵御饥渴的重要食物,而且还具有清热、润肺、生津、解毒等功效,在缺医少药的年代,人们用它防病治病,受益匪浅。</p><p class="ql-block"> 因此,在我的家乡,乡亲们都有在房前屋后和田间地头种植柿树的习惯。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遍布村子周围的柿子树,恰如文化人描述的“一度春风一度秋,灯笼千盏挂枝头”“霜作晴寒策策风,野鸟相呼柿子红”那样,成为城里人难以想象的独特“柿”景。</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对柿子树情有独钟,缘于我爹对柿子的喜爱,柿子蕴藏着他很多情怀,在我的印象里非常深刻。</p><p class="ql-block"> 爹曾说:“柿子树,寿命长,子子孙孙吃不光。”我们家的柿子树,大都是祖辈们作为家业留传下来的,树龄都比爹的年龄大。每年秋天,收获和加工后摆放的各种柿子,是我家小院里一幅美丽的晒秋图。</p><p class="ql-block"> 爹说,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柿子,在生活困难时,或削皮加工成为软柿饼,或水浸祛涩成为硬漤柿,或用熟透了的烘柿与米糠、山枣结合起来,做成甜面饼或枣糕,都是能够充饥救命的好东西。即使在物资丰富的今天,用它来请客送礼,那都是纯天然的稀罕物。我当年参军离开家的时候,妈妈就准备了一袋子柿饼和花生,让我带到部队给战友们尝尝,说是吃了这些东西就会有好事发生。直到现在,每次回老家,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们,也常常将储存已久的烘柿、柿饼等拿出来招待我,在彼此心里,这些“柿制品”胜过任何名牌糕点。</p><p class="ql-block"> 然而,柿子好吃树难栽,因为早年的那些柿子树,都是由野生的软枣树作为砧木,采用土办法嫁接而成的。</p><p class="ql-block"> 在村子对面的山坡上,有我家一棵非常高大的柿子树。因为成熟后的柿子汁多味甜,村里人给它起了个别具一格的名字——“水湖篮”,具体树龄是多少,爹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在这棵高大柿树的旁边,生长着两棵已有碗口粗的软枣树。村里人都说,这么大的树作砧木,嫁接不易,成活更难。爹不相信,也不多说,带着我来到树下,很麻利地爬到软枣树的树杈上。而我则站在树下,按照爹的要求,给他递锯子、斧子、刀子、接穗和棉麻皮等嫁接用具。</p><p class="ql-block"> 爹首先把接穗切削好后衔在嘴里,然后选择好粗细适中、生长旺盛的树枝,于适当位置锯断后,在其截面处居中劈开,接着迅速将嘴里的接穗插入劈缝,再用棉麻皮将其紧紧地缠绕固定,尔后又用泥巴将接口处糊得严严实实。</p><p class="ql-block"> 按照这样的嫁接程序,爹在两棵软枣树上分别嫁接了两个品种,一个是适合加工成柿饼的“面糊篮”,一个是适合用清水浸泡成漤柿的“牛心”。其实这些名称都是乡亲们根据柿子的质感和形状命名的,食用特点和方法也是从实践中得来的。</p><p class="ql-block"> 爹笑着对我说,再过两三年你就可以来摘柿子啦!</p><p class="ql-block"> 爹似乎与树心有灵犀。两年后的春天,在嫁接的柿子树上,茂密的绿叶间开始露出点点淡黄,一个个小铃铛似的柿花儿争先恐后地绽放枝头,淡黄色的四片花瓣围绕着花蕊,生机勃勃,引得蜂蝶狂舞。</p><p class="ql-block"> 有诗云:“春风吹生嫩枝芽,五月开出平常花。秋深黄叶待落尽,才显果实累累挂。”到了秋天,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树上,一个个水灵灵的,像一盏盏小红灯笼似的,有的独坠枝头,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显得格外红火。</p><p class="ql-block"> 露脆秋梨白,霜含柿子鲜。霜降之后,柿子已完全成熟,被秋风一吹,摇摇欲坠。</p><p class="ql-block"> 爹拿上竹竿、篮子和绳索,带着我又来到了树下。他身手仍然敏捷,一下就爬到树上,伸手摘下一个熟透了的柿子递给我:“尝尝咱们的劳动果实吧!”晶莹剔透的柿子犹如当今儿童们吃的果冻,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甜滋滋,滑溜溜,清凉爽口,沁人心脾。</p><p class="ql-block"> 爹又递给我一个还未熟透的柿子,看起来也是红彤彤的,但用手一捏,却不像刚吃的那个软绵。我轻轻咬了一口,还未来得及细嚼,一种难忍的苦涩味便铺满整个口腔,我连忙吐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没有苦,哪来的甜啊!”爹笑一笑,似乎漫不经心却又意味深长地说了柿子由苦涩演变成甜蜜的过程:柿子从开花结果到逐渐成熟,几乎经过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经历了无数次的风吹雷打、日晒雨淋和雪蚀霜袭,才逐渐由小变大,由青变红,由僵硬变柔和,由苦涩变甜蜜。</p><p class="ql-block"> 爹说罢,用大手拍了拍粗糙的树杆,自言自语道:“人的一辈子也是这样啊!”</p><p class="ql-block"> 他似乎在借题发挥,我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可能是爹第一次把我看成了已经懂事并成为他帮手的孩子。我俩分工合作,他用长长的竹竿把柿子拧下来伸给我,我负责将柿子从竹竿顶端的叉口上摘取下来,除掉多余的枝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篮子里。在遇到树高枝远的时候,爹就把拴上绳子的篮子吊挂在树杈上,我就或躺或坐在树下的草坪里,仰头看着爹把一个个小灯笼似的柿子,就像摘下天上的小星星一样,一颗颗地收入篮中。</p><p class="ql-block"> 当一篮篮火红的柿子放在面前时,懵懵懂懂的我似乎突然品尝到了劳动收获后的喜悦。抬头望去,树梢上零零散散的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绚丽夺目的红宝石在空中闪烁。我对爹大声喊道:“你下来吧,树梢承不起大人的,剩下的柿子让我来摘!”</p><p class="ql-block"> 爹笑着说:“剩下的柿子不摘了,都留给鸟儿吃!”</p><p class="ql-block"> 我不解地说:“鸟儿不是吃虫子的吗?”</p><p class="ql-block"> 爹说:“对呀!因为鸟儿吃虫子,我们更应该保护它。冬天马上到了,天寒地冻,鸟儿没有吃的就会饿死,鸟儿死了,虫子就多了,庄稼和树木花草就会遭受虫害,百姓也跟着遭殃啊!”</p><p class="ql-block"> 爹接着说:“人要舍取有度,懂得善良和分享。咱们村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柿子熟了的时候,村里村外的任何人,都可以到树上去摘食熟透了的柿子,但只可吃,不可拿。”</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才明白,类似于“留些柿子给鸟吃”的习俗,不仅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一个规矩,更是一种生活智慧。像我爹这种普普通通的庄稼人,能把舍得和给予视为一种义务和快乐,是因为他们善良地认为,两好搁一好,有因才有果。舍与得是相互的,给予并不是完全失去,而是一种高尚的收获。</p><p class="ql-block"> 依照我爹说的逻辑推理,人以感恩之心给鸟儿留下生机,待冬去春来,鸟儿会以吃掉害虫的行为来报恩,体现的不正是人类和自然的相互回馈、和谐共处吗!</p><p class="ql-block"> 时光快得来不及思量,山河已然变了模样。曾几何时,生长在农家田间地头的柿子树,竟然作为高贵的绿化树种,成为装扮城市街区的一道靓丽风景线,柿子也成为超市里夺人目光的抢手水果。每当我看到这一抹熟悉的柿子红,就会泛起一缕乡愁,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故乡、我的乡亲,我的父母、我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当年吾乃一玩童, 随父结缘果树情;</p><p class="ql-block"> 今日两鬓已染霜, 仍恋金秋柿子红。</p><p class="ql-block"> 柿子树是我心中的吉祥树,希望它永远以“柿柿圆满,吉祥如意”的形象,福佑祖国母亲繁荣昌盛、固若金汤,给全国人民带来喜悦甜蜜、幸福安康。</p> <p class="ql-block">图片选自网络,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