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经典 悟人生（25）

袁公

写在前面的话

趁着退休后上苍恩赐给的时间，补一补以往因忙于工作欠下的课，是件自感十分惬意的事。尤其是读一读经典著作，悟一悟人生哲理，更是觉得心旷神怡，好像自己也变得聪慧了许多。读过之后，便想问一问自己有什么心得。有了心得，又不忍独吞，于是就有了《读经典 悟人生》这个感言系列。我将随读陆续谈吐自己的感悟，与朋友们切磋、交流，不妥之处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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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初，邓艾之死，人皆冤之，而朝廷无为之辨者。及帝即位，议郎敦煌段灼上疏曰：“邓艾心怀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三族之诛；艾性刚急，矜功伐善，不能协同朋类，故莫肯理之。臣窃以为艾本屯田掌犊人，宠位已极，功名已成，七十老公，复何所求。正以刘禅初降，远郡未附，矫令承制，权安社稷。钟会有悖逆之心，畏艾威名，因其疑似，构成其事。艾被诏书，即遗强兵，束身就缚，不敢顾望，诚知奉见先帝，必无当死之理也。会受诛之后，艾官属将吏，愚戆相聚，自共追艾，破坏槛车，解其囚执；艾在困地，狼狈失据，未尝与腹心之人有平素之谋，独受腹背之诛，岂不哀哉！陛下龙兴，阐弘大度，谓可听艾归葬旧墓，还其田宅，以平蜀之功继封其后，使艾阖棺定谥，死无所恨，则天下徇名之士，思立功之臣，必投汤火，乐为陛下死矣！”帝善其言而未能从。会帝问给事中樊建以诸葛亮之治蜀，曰：“吾独不得如亮者而臣之乎？”建稽首曰：“陛下知邓艾之冤而不能直，虽得亮，得无如冯唐之言乎！”帝笑曰：“卿言起我意。”乃以艾孙朗为郎中。

——源自《资治通鉴》第八十卷晋纪二晋武帝泰始九年（公元273年）

[译文]

当初，对于邓艾的死，人们都觉得他冤屈，但是朝廷之中却没有为他辩解的人。等晋武帝即位，议郎敦煌人段灼上疏说：“艾心中怀着极大的忠诚却背着反叛的罪名；平定了巴蜀之地却受到夷灭三族的惩罚。邓艾性格刚强急躁，爱夸耀自己的功劳和长处，不能和朋友、同僚和谐相处，所以没有人肯为他申辩。我私下认为，邓艾本是屯田上的一个养牛的农夫，后来得到君王宠任，位极人臣，功成名就，七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需求呢？当时只不过由于刘禅刚投降，远处的郡县还没有归附，他就假托秉承皇帝旨意，权且稳定社会秩序。钟会有悖乱忤逆之心，畏惧邓艾的声威，便利用邓艾是非难辩之际，捏造出邓艾谋反之事。邓艾接到诏书，就立即遣散了手下强兵，甘愿接受捆绑，不敢懈怠，是因为他知道见到先帝后不会被判死罪。钟会被杀之后，邓艾部属将吏，愚蠢地聚集在一起，自行决定追回邓艾，砸坏了囚车，为邓艾松了绑。当时邓艾身处困境，狼狈而又孤立无援，他从未和心腹有什么预谋，因此独自绝无幸免地被杀戮，这不是很悲哀吗？陛下即天子之位，应显扬您的宽弘大度，如果您下令允许邓艾的尸骨归葬于祖墓，归还他的田地房宅，并以邓艾平定蜀国的功绩加封他的后代，使邓艾能够在盖棺之后确定封谥，死而无憾，那么天下那些追求声名的人士以及想要建功立业的臣子，必然会赴汤蹈火，乐意为陛下献身效命了。”晋武帝很赞许他的话，但却没有照办。后来晋武帝向给事中樊建询问诸葛亮治理蜀国的事情，说：“难道我偏偏不能得到一个像诸葛亮那样的人作我的臣下吗？”樊建跪拜于地，说：“陛下了解邓艾的冤情，却不能为他平反，即使得到诸葛亮，会不会像汉文帝时冯唐所说的那样，得到了也不能任用呢？”晋武帝笑了，说：“你的话提醒了我。”于是任命邓艾的孙子邓朗为郎中。

[袁公感言]

读过本段文字，深为晋武帝时期能有段灼、樊建这样的忠谏之士而感佩。

从文中可知，段灼的官职是议郎，经查资料，议郎的职责是顾问应对。我理解，所谓“顾问应对”，就是皇帝有事问到他了，他就应对作答。但我们看，段灼的一番陈词，并非有问而答，而是主动进呈奏章，可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那么，晋武帝是谁呢？经查阅资料，晋武帝是西晋开国皇帝司马炎，晋宣帝司马懿之孙，晋文帝司马昭之子。司马炎初以门荫入仕，后不断被晋封，公元265年，拜相国，袭封晋王。同年，逼迫魏元帝曹奂禅让，即位为帝，建立西晋，改元泰始。在位初期，革新政治，振兴经济，厉行节俭，推行法治， 颁行户调式，促进人口增长，使得经济社会呈现繁荣景象，史称“太康之治”。279年，发动晋灭吴之战，实现全国统一。此后，骄奢淫逸，怠惰政事，分封诸王，为“八王之乱”埋下隐患。290年病逝，时年五十五岁，谥号武皇帝。

回头接着谈感想。身为臣子的段灼，敢在皇帝面前尽陈逆耳之言，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我想，没有一颗对皇帝忠诚的真心，没有对“党国”尽职的责任感，没有一旦皇上被惹怒会遭重处的无畏，是无论如何不去趟这浑水的。再就是，武帝与樊建的一问一答也很有趣。可以说，有段灼在前的劝谏铺垫，樊建的回答既顺章又恰时，功效便水到渠成。

✿74✿

[原文]

吴人多言祥瑞者，吴主以问侍中韦昭，昭曰：“此家人筐箧中物耳！”昭领左国史，吴主欲为其父作纪，昭曰：“文皇不登极位，当为传，不当为纪。”吴主不悦，渐见责怒。昭忧惧，自陈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不听。时有疾病，医药监护，持之益急。吴主饮群臣酒，不问能否，率以七升为限。至昭，独以茶代之，后更见逼强。又酒后常使侍臣嘲弄公卿，发摘私短以为欢；时有愆失，辄见收缚，至于诛戮。昭以为外相毁伤，人长尤恨，使群臣不睦，不为佳事，故但难问经义而已，吴主以为不奉诏命，意不忠尽，积前后嫌忿，遂收昭付狱。昭因狱上辞，献所著书，冀以此求免。而吴主怪其书垢故，更被诘责；遂诛昭，徙其家于零陵。

——源自《资治通鉴》第八十卷晋纪二晋武帝泰始九年（公元273年）

[译文]

吴国有许多谈论吉祥符瑞的人，吴主向侍中韦昭询问这件事，韦昭说：“这不过是平民家庭筐箧里的寻常物罢了！”韦昭担任左国史之职，吴主想给他的父亲作纪，韦昭说：“文皇没有登过帝位，应当作传，不应当作纪。”吴主心中不快，韦昭渐渐受到责难。韦昭忧虑恐惧，自陈年老体衰，请求免去侍中、左国史两个官职，吴主不予采纳。当时韦昭有病，需要医疗监护，打算辞职的心意更加急迫。吴主召集群臣饮酒，不管能不能喝，一律以七升为标准。轮到韦昭，独以茶代酒，后来也被强迫喝酒。还有，吴主酒后常唆使侍臣嘲弄公卿大臣，以揭露他们的隐私和短处为乐事；这时，大臣们若有过失，就被捆绑起来，甚至被诛杀。韦昭认为，像这样不顾脸面地诽谤中伤，会使人的内心增长怨恨情绪，导致群臣之间不和睦，不是好事，所以他只是与人辩论经书大义而已。吴主认为韦昭没有奉行他的命令，不忠心尽职，累积对韦昭的前后怨恨，于是拘捕了韦昭，把他投进了监狱。韦昭通过狱吏上书陈词，献上了他写的书，希望以此求得赦免。而吴主责怪他的书既脏又旧，反而加重责罚，于是杀了韦昭，把他的家族迁徙到零陵。

[袁公感言]

文中关于韦昭的头衔提到两个，一个是侍中，一个是左国史。侍中，在秦汉时，是直接供皇帝指派的散职。西汉以后，多为重臣的加职。左国史，是三国时吴国独设的史官，多以他官兼领。由此看来，当时的韦昭，是身兼侍中和左国史两个职务。文中的吴主，指的是三国时期孙吴末代皇帝、吴大帝孙权之孙、吴文帝孙和之子。孙皓在位初期，施行明政，后沉溺酒色，专于杀戮，暴虐之名惊动中原，令晋朝君臣感到惶怖。公元280年，东吴被西晋攻灭，孙皓投降晋朝，被司马炎册封为归命侯。

读过本段文字，我想，多数读者会对吴主不服、不齿、不屑，心中生恨；对韦昭，则有悲哀、悲怨、悲伤之感，而又满腹无奈。不是吗？一个是，身为一国之君，竟如此昏聩、无聊、粗野、霸道，任意草菅人命，放肆胡作非为；一个是，为人臣子，进不可，退不是，仅仅是尽了自己的本分，抗拒了无道昏君的无耻之举，竟落了个进言不听、辞职不允、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而锒铛入狱的悲惨结局，难不令人感叹唏嘘。

古人如此，今人又何尝不是。赶上这样的官儿，还是真无奈，除非你忘却初心，同流合污，助纣为虐，与主子一起留下千古骂名。

✿75✿

[原文]

赵主勒大飨群臣，谓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对曰：“陛下神武谋略过于汉高，后世无可比者。“勒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太过。朕若遇汉高祖，当北面事之，与韩、彭比肩；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宜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群臣皆顿首称万岁。

　　勒虽不学，好使诸生读书而听之，时以其意论古今得失，闻者莫不悦服。尝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惊曰：“此法当失，何以遂得天下？”及闻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

——源自《资治通鉴》第九十五卷晋纪十七晋成帝咸和七年（公元332 年）

[译文]

后赵国主石勒盛大地犒赏群臣，对徐光说：“朕可以和古代哪一等君主相比？”徐光回答说：“陛下的神武谋略超过汉高祖，后代人没有可以相比的。”石勒笑着说：“人哪有不知道自己的！您的话太过了。朕如果遇到汉高祖，应当向他北面称臣，与韩信、彭越同列比肩。如果遇上汉光武帝，将会与他共同逐鹿中原，不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应当光明磊落，如同日月之光明亮洁白，终究不该仿效曹操和司马懿，欺凌他人的孤儿寡妇，靠不正当的手段夺取天下。”群臣都叩头顿首，称呼万岁。

　　石勒虽然未上学，却喜欢让众儒生读书给他听，经常凭自己的心意议论古今得失，听到的人没有不心悦诚服的。他曾经让人读《汉书》，听到郦食其劝汉高祖册立战国时六国诸侯的后裔，吃惊地说：“这种做法应当是失策，为什么能最终夺得天下？”等到听说留侯张良劝谏，这才说：“幸亏有这么回事。”

[袁公感言]

这段文字重点写的是石勒，那么石勒为何许人也？经查阅资料获知，石勒是十六国时期政治家、军事家，后赵开国皇帝。石勒自幼行贩于洛阳，为人力耕，曾被西晋官吏掠卖到山东为奴。后凭着一颗躁动的心，不断进取、发展，最终灭亡前赵，创立后赵。公元333年驾崩，享年六十岁。石勒虽不识字，但常听人读史，熟谙古今得失，善纳众议。石勒课农造舟，广储军备，扩充兵员；制定律令，建立较为完善的行政机构；颁布户税制度，注意劝课农桑；注重发展教育，加强选官制度的建设，使后赵社会秩序比较稳定。由此可见，石勒还算是个有作为的皇帝。

《资治通鉴》是编年体通史，按编年时序，石勒时代正值东晋第三位皇帝晋成帝‌司马衍（321年-342年）在位期间。

从我援引的这段文字和查阅的资料可知，石勒出身不可谓不贫贱，没有老子可做靠山。那他是如何获得成功的呢？有人可能说是命中注定，我也不想就此去妄加反驳，但它毕竟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如果没有主观努力，能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可想象的。从石勒身上，我们确实能看出他有好多可贵的品质。首先，他没有把自己的贫贱当作前进的包袱而自惭形秽、故步自封。其次，他没有因为自己没上过学，就不去想法弥补这个短板而放弃获取知识、丰富智慧的可能。石勒的成功告诉我们，不论干什么，不要因自己基础差，就先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导致甘于现状。要像石勒那样，敢于突破自己，敢于超越别人。只要越过了这个坎儿，等待你的就是柳暗花明。

我经常说，学问是一生都要不断去修的。如果谁只是满足于上学期间学到的那点东西，以后便不再注重学习了，那他跟即使在学龄阶段由于某种原因未能走进学堂却孜孜以求不断自学的人比起来，他照样会落伍。由此我想到现在的一些孩子们，包括一些大学生，不珍惜大好学习时光，不心疼父母供给的血汗钱，安于玩乐，虚度光阴，真是不解，真是可惜，真是遗憾！

题图插图摄影：

会师楼主（美友）

谢为增辉！

袁公致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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