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蛋子那些糗事儿

海 魂

<h5>  <b>编者:如果说新兵是每个军人的“必由之路”,那么,“新兵蛋子”这个称呼,也自然成了新兵的“必喊之名”。<br>  “新兵蛋子”是相对“老兵油子”而言的。何为“新兵蛋子”?一般来说,人们可以从年龄、衣着、发型、言行举止等方面来判定。比如说,新兵年龄小,脸蛋圆圆的,红红的,像个老母鸡刚下的“蛋”,如此云云。我也曾是个“新兵蛋子”,除了以上特征外,还有过单纯幼稚、懵懵懂懂、爱慕虚荣,甚至见了漂亮姑娘害羞,与人家握手直发抖的赤血史诗。</b><br></h5> <h5><b>作者戎装像(1975年春摄于黄冈军分区独立连)</b></h5> <p class="ql-block">  1974年12月27日清晨,我和50多名同乡同学一道,怀揣着对部队生活的美好憧憬,乘坐(坐在自己的背包上,背靠背,面对面)两辆解放牌军用卡车,从家乡河南舞阳县出发驶往部队驻地黄州城。沿途经河南新蔡县、湖北红安县和麻城县,晚上在麻城县人武部就餐宿营。我至今记忆犹新:晚餐吃的是一两一个,又白又胖的小馒头。现在想起来还啧啧有味儿,好香甜好好吃呀!</p><p class="ql-block">  在河南老家或学校,馒头多是四两一个,二两一块,且黑不琉球的,从没吃过这么白白胖胖、一两一个的小馒头。餐间,接兵干部一再强调:“晚饭后马上休息,不能吃的太饱了。”我是第一次跨省境,第一次见到这么白嫩诱人的小馒头,加之一路颠波劳累饥肠辘辘,我一口气吃了五六个。有的新兵个子大饭量大,吃了十多个还觉不够。接兵干部和县人武部的干部们,望着我们这群初生牛犊儿狼吞虎咽的样子,一个个开心地笑了。</p> <h5><b>新兵连三排七班(前排左起:华德重 陈五营 排长刘国武 班长许久华 孙志强;中排左起:于万钢 陈瑞华 任深义 潘信德 作者 辛文超 后排左起:华玉和 辛秋民 郭连生 王建常 王振松) 1975年元旦摄于黄州</b></h5> <h5><b>新兵蛋子(前排左起:辛秋民 作者 陈瑞华 潘信德 后排左起:孙志强 王建常 陈五营) 1975年元旦摄于黄州</b></h5>   教导队新兵连队列训练中,由于我过于较真,“表现欲”、“荣誉感”过强,立正站立时间过长,两腿挺并得过紧,过于用劲用力,致使筋疲力尽汗流浃背。懵懵懂懂间,我两眼模糊浑身瘫软,直挺挺地摔倒在训练场上。此刻,有人背起我像箭一样往教导队卫生室跑。医生帮我轻轻放在诊床上,摸摸鼻子掰掰眼睛,再扣扣合谷穴,说了声:“没啥事儿!是太累太紧张,低血糖造成的。”<br>  当我慢慢睁开双眼时,才知道背我的是同村入伍的战友于万刚,给我诊疗的是军分区卫生科医生张新林。我接过张医生递来的糖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即刻感觉清醒了许多。我感激地望着他们说:“谢谢张医生,谢谢万剛战友!”<br>  “谢啥哩!”张医生是接兵军医,他用河南话慢条斯理地说:“训练中,若感到身体不适,就调整一下姿势,或出列休息片刻,不能硬挺!”临别,张医生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头,不无疼惜地说:“新兵蛋子,往后要小心啊!”<br> <h5><b>军医张新林</b></h5> <h5><b>作者海魂(左)与同村战友于万钢 1975年元旦摄于黄州</b></h5> <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配到独立连当通信员。星期天,我随指导员去看望他的老乡,途经地区中级法院门口的时候,遇到几个和指导员熟识的年轻貌美的姑娘。指导员热情地给她们说:“这是刚入伍的连部小通信员,河南人!”为首的姑娘大方地向我伸出右手,可我心里却咚咚乱跳,尤其闻听“河南人”三个字的时候,脑海中即湧现出“老兵油子”有关“水苦面黑火车小”和“河南人一生洗两次澡”的流言笑语,本来绷直的双腿好像受外力打击一样,膝盖猛地震颤一下。这个细微的小小动作,被曾经是全省军区最年轻的指导员发现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吓得我这个“新兵蛋子”简直哆嗦了起来:“玩了玩了,太丢人显眼了。”在与那位姑娘握手时,我显得有些木纳笨拙,表情极不自然,且满手尽是汗渍。可人家姑娘像大姐姐一样,边握手边笑盈盈地说:“河南人憨厚诚实、正直善良、勤劳勇敢,欢迎欢迎!”</p> <h5><b>连长施仕家夫妇和女儿、儿子合影</b></h5> <h5><b>指导员王文炎(右)与北京籍战士蒋燕林</b></h5> <h5><b>左起:文书王细秋、副政指陈家元、班长尉孟龙</b></h5> <p class="ql-block">  指导员在连队资历最深,似乎有点“老大”的派头,无论办公事私事,总喜欢让我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连长则不然,外出办事总不让我去。即便指导员让我跟他一块儿,他也会瞪着眼说:“跟着我搞么事,狼也吃不了我。你在家(连队)呆着,看指导员\副指导员有事么。”</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全连战士在小礼堂听指导员讲《纪律条令》课。谁知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说:“有的战士,见了女人直打哆嗦,两腿都软了。这像什么样子,还是军人吗?女人又不是老虎,她吃不了人的。”他讲的时候,我正在主席台上给他杯子里倒水。一听这话,我的头脑嗡地一声,差点把开水倒在指导员手上。继而,我打精神瞅了他一眼,心里骂道:“你这个老军头!”</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由浅入深,越讲越激动:“军人——军队——国家。军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对内代表军队,对外代表国家。作为一名军人,不仅要有过得硬的杀敌本领,还应具备较高的政治文化素养。无论在军营内或是在营区外,都要做到不卑不亢,保持军人在人民群众中的良好形象!”</p> <h5><b>作者海魂(前)与战友高敬敏 1975年春节摄于黄州赤壁</b></h5> <h5><b>前排左起:李增祥、蔡克然 后排左起:张立国、作者海魂 1975年春节摄于黄州赤壁</b></h5> <p class="ql-block">  1975年春节过后,连队在赤壁水库南岸进行步兵班进攻战术演练。我的任务是隐蔽在水库岸边树丛中,听到连长发出“冲啊”的命令,马上拉响炸药包,阻止尖刀班冲锋。</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战斗”,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当听到 “冲啊”的喊杀声后,由于用力过猛,导火索给拉断了。剩下不足一寸长,一拉一滑怎么也拉不住。此刻,尖刀班已冲到自己的眼前。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乎,我英雄般地双手捧起炸药包,用牙咬住残留的导火索,头一扭,手一推,导火索“刺刺”地燃烧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力地一推,将燃烧着炸药包投掷到了水库中。“呼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隐蔽卧稳,炸药包就爆炸了。尖刀班听到爆炸声,迅速卧倒呈射击姿势。此刻,爆炸抛撒起的水珠,哗地一声落在战士们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战术演练结束后,连长拍着我的肩膀夸耀说:“通信员,好样的!”然而,当他得知我用牙咬导火索时,笑脸一下子拉得好长:“你个新兵蛋子,不要命了?”他训斥道:“导火索断了,断了去个鸡巴,也不能不要命呀!”随即,连长又愧疚地说:“你是个新兵,刚入伍才几个月,都怪我事先没有交代清楚。”......</p> <h5><b>河南籍1975部分战友(左起:王秀金 丁朝玲 刘玉德 作者海魂 应发全 刘合彦) 1975年秋摄于黄州</b></h5> <h5><b>河南舞阳籍1975部分战友(前排左起:刘和平 高敬敏 张立国 蔡克然 李增祥 孟召坤 后排左起:丁朝玲刘玉德 老兵 王秀金 作者海魂) 1976年秋摄于黄州赤壁</b></h5>   独立连黄湖农场执勤排给养员许久华(我的新兵班长)在井台抽水触电摔伤,连长和副政指分别电话分区卫生科无回音。即命令我跑步去分区卫生科报告。副政指厉声地说:“告诉他们,去得晚就成卵子了。”<br>  “报告首长!”我气喘嘘嘘地跑到军分区后勤部卫生科。办公室坐着后勤部长、卫生科长和黄军医、金护士等人。<br>  “我是独立连通信员。连队驻黄湖农场执勤排给养员,因公摔伤非常严重,若不及时派医生抢救,就成卵子了。”<br>  出乎意料的是,我的报告让满屋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的目光一齐射向了我,然后又神情凝重地相互瞧瞧,谁也没吱声。稍等了会儿,黄军医(时任司令部李参谋长的爱人)和蔼地望着我说:“小鬼,你说什么?再重述一遍!于是,我又把上面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哦……”几位首长点了点头。<br> <h5><b>给养员(新兵连班长)许久华</b></h5>   “新入伍的河南农村兵。可能他家乡就是这样讲的。”黄军医好像为我开脱责任似地说:“小鬼,回去报告你们施连长和陈副政指,我们正在研究此事,马上派车去抢救。”<br>  回连队后,连首长和连部人员都望着我笑了起来。我有些莫名其妙,但马上意识到是“报告词”出了问题。<br>  事后才弄明白,“卵子”是黄冈方言,就是睾丸的意思。在河南老家,俗称“蛋”。我呢?却认为“卵子”,是河南话说的“瘸子”。但又怕说“瘸子”太土,就像有次向连长报告,把“中午”说成了“晌午”,让对方弄不懂\误事惹笑话。就按照陈副政的原(气)话,自作聪明地滥竽充数说:“去得晚就成卵子了”。谁知弄了个超级大笑话!<div>  哎,我心里狠狠骂自己:真笨呀!简直是个傻得不能再傻的“新兵蛋子”。<br></div> <h5><b>左起:战友纪秀中 作者海魂 班长许久华 1975年夏摄于武汉中山公园</b></h5> <p class="ql-block">  许班长(给养员)回黄州后住在地区第一医院。连长说:“吃么的补么的。”他让炊事班每天炖两个猪蹄送医院。时间长了,许班长见我每天风里雨里\跑来跑去太辛苦,就对连长说:“猪蹄我吃腻了,不要再让通信员送了。”连长说:“不行,必须吃。”后来,我再送猪蹄,许班长就要我吃一个,他吃一个,不吃不行。</p><p class="ql-block">  许班长住院后,施连长先是到赤璧山砍了一根树枝,给他制作了一副简易拐杖,尔后让人从武汉购买了制式医用拐杖。1976年底班长退伍时,连长又特地让连队为他申请办理了《残疾军人证》,解除了班长退伍回乡后的后顾之忧。</p><p class="ql-block">  许班长脱下心爱的绿军装,离开热气腾腾的军营,告别兄长般的连首长和兄弟般战友们的时候,他激动得哭了!</p> <h5><b>左起:作者海魂 班长许久华 战友王红专 1976年冬摄于黄州赤壁</b></h5>   许班长还冒着罕见的大雪,专门到军分区机关与我道别(当时我已调机关打字室)。他感谢其负伤住院期间,我对他耐心细致的护理。我说:“若知道老班长退伍,我应该去看望您才是。”在医院护理班长,搀扶散步上厕所,这是连长交给我的任务。且不说班长对我有情有义,新兵连让我担任学习委员,领着全班读报唱歌,办学习园地\出板报等,给我学习锻炼的机会;即便别的战友有事儿,我也是一样全力去做的。随后,许班长邀我和战友王红专一起,到《东坡赤壁》拍照留念(上图)。<br>  许班长满含热泪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情难舍意难分久久不愿松开。望着对军营对战友有着笃深感情,依恋不舍的老班长,我感动得哭了!<br>  2016年夏,许班长又专程从黄冈市蕲春县(李时珍的故乡)赴咸宁市看望了敬爱的老连长。同时与我联系,再次感谢我的友情护理。<br>  战友之情,像一壶陈年的老酒,年代越久情越浓。虽然离开部队数十年,但一起摸爬滚打的首长和战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战友之情,是多么真挚无私,值得珍藏的情感啊! <h5><b>作者戎装像(1976年冬摄于黄州赤壁)</b></h5>   半个世纪过去了,“新兵蛋子”那一桩桩一件件糗事儿,总觉得像雾像雨又像风,像孩童玩家家一样幼稚可笑。可饭后茶余细细琢磨,又觉得它真实\自然\坦诚,非常纯洁美丽,很值得珍惜和留恋!<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