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还没来得及拿出秋衣秋裤，马甲已经披在了身上。倚窗听雨，又是凉风暮雨天，不由感叹：却道天凉好个秋！</p> <p class="ql-block"> 秋在嘴边就是“啾”。啾是鸟鸣，是虫鸣，是儿时秋天记忆里的喧闹声。小时候的秋天，是场院里掐谷穗的沙沙声，是连枷打豆子的啪啪声，是石骨碌碾场的咯吱声，是木掀与地面的摩擦声，是多收了三五斗的喜悦声，是我和小伙伴坐着几匹骡子拉着玉米穗胶车上的欢笑声。上学时的秋天是从放秋忙假开始的，一放就是十天，懒惰的我们干不了两天活就盼着收假。长大后的秋天，总是和年景掺和在一起的。每每听妈妈说，今年的玉米穗和老鸹头一样大，不够化肥钱。爸爸总是说，这块谷子伏里天没有“掐脖旱”，够咱一家人喝几年米汤了。妹妹总问，咱阳湾这么大的玉米地，得几天收啊，等咱收完玉米交流会都完了。拉着架子车收玉米，戴着手套拔黄豆，挎着篮子掐谷穗，听着收音机往玉米仓里装玉米……什么时间场光地净了，初冬就娶走了晚秋。</p> <p class="ql-block"> 秋在眼里就是“瞅”。瞅是诗人眼里的“停车做岸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瞅是文人心中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瞅是墨客笔下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瞅是丹青台上的“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瞅是摄影师镜头里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瞅是游子心中“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遗憾，瞅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瞅是“风调雨顺五谷香，五谷丰登粮满仓”的喜悦。瞅是眼里的秋，秋是瞅出来的画。</p> <p class="ql-block"> 秋在手中就是“揪”。揪是龙口夺食，秋收九成熟。大豆、谷子、粟子……小棵庄稼，要趁着秋高气爽，趁着有潮气的早晨去抢收，千万不敢到了十成熟。一旦遇上秋老虎，大中午那豆荚就会裂开嘴，把大豆宝宝吐得满天飞，谷粒也会淘气地散落一地，捡了西瓜丢了芝麻的事也就多见不怪了。揪是赌博押宝，货卖当时价。苹果酥梨的销售，是果商与果农心理的博弈，是果商果农与市场前景的揣摩。既然是博弈，难免有个输输赢赢，难免有幸运与后悔。瞅准机会，该出手时就出手。用一个“揪”字，把好运揪在手中。早知未来三日事，荣华富贵万万年。“揪秋”要靠实力，更多的是靠运气。这就是靠天吃饭农民的宿命，揪不住了就把好运交给明年。</p> <p class="ql-block"> 秋在心上就是“愁”。多事之秋最愁的莫过于这绵绵秋雨，下起了没完没了。秋雨过处，到处湿漉漉的，灶火口没有了引火柴，屋檐上长出了青苔，砖铺的院子呲溜打滑，小鸡冷得直往妈妈肚子下边钻，就连喜水的大白鹅也不出门了，村子里最喜欢叫的狗，也在窝里无聊地打着盹。前些天渴得口干舌燥的玉米，大豆都像得了气鼓，肚子憋的透亮，似乎再喝一口就憋炸了似的。谷子驮着背嘴巴眼看挨着地了，还没有罢园的蔬菜，有气无力地硬挺着。路灯都滴着泪，打工的没活干，果农盼天晴望眼欲穿。秋雨冷冰冰的，所过之处没有一丝生机。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也是有气无力的，像是醉汉在打着醉拳。家家户户没有了呼噜声，偶尔传出刷抖音的，玩手快的单调的声音。一树一树的秋梨炸开了口，屋檐下还没晒干的豇豆，绿豆散发着淡淡的发霉的味道。秋雨下冷了故乡，充满了惆怅。离人心上秋，怎一个“愁”字了得？</p> <p class="ql-block"> 秋在脚下就是“锹”。“锹”和“锨”是不一样的，“锹”适合深挖，“锨”适合搬运，它们都是可以用来“挖秋”的。不喜欢炫耀自己的庄稼，果实往往长在根部，埋在地下。有的深，有的浅，有的远，有的近。这就意味着“挖秋”要有技术，用“锨”挖，容易一刀切，因为它过于有棱有角。用“锹”挖，容易把握分寸，你看用“锹”挖的垄沟，上边大，下边小不容易坍塌，外圆内方也是智慧，人生的深深浅浅，远远近近，是是非非，只要有一把“挖秋”的好“锹”，也就不会一地鸡毛了。</p> <p class="ql-block"> 又是凉风暮雨天，秋风带走了秋韵，秋雨淋湿了往事，晚秋吹响了送亲的唢呐，苹果香里谁在歌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