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伍佑古镇那水那桥

顾中琪

　　（ 题记：伍佑是我成长、生活、学习、工作了近五十年的地方，他的人文历史、文化底蕴、风土人情乃至方言俚语都融化在我的血液中，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坎上。此情老而弥深！我真诚地为他的发展进步而欢欣鼓舞。真心地希望古镇建设越来越好）

　　想来人随着年龄的增大，怀旧的情感大概都在逐渐增大，如今外出旅游,我对那些人造景点的兴趣不大,对那些博物馆、文化馆,古街道村落倒颇有兴致。今年春末夏初与夫人又到古城苏州游玩了一趟。其实多年前在苏州带孙子時对苏州金鸡湖景区，东方之门,九龙仓等景区的现代化建筑感到震撼,对苏城的园林景点,诸如石湖,上方山，穹隆山、东山、西山等都游玩过，对拙政园，狮子林、观前街、虎丘公园、寒山寺、石塔、护城河、阊门等街区、寺院印象尤为深刻,特别是对周庄、同里、甪直、平江路等古镇村落特别钟情。这次和夫人商量再去一趟平江路,一是因为习总书记去苏州時视察了平江路,这次去看看有什么变化。二是家乡历史悠久的伍佑古镇(现在称为珠溪古镇,可我总觉得不如伍佑古镇来得亲切)自去年开街后,好评不断,据说游客不少,看着和历史底蕴深厚的平江路相比,能否找到共通之处。

下了公交车.穿过护城河,走过相门城楼景区,不大功夫便来到了平江路。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不大的石砌的小河和两岸古民居院落。我和夫人扶着栏杆估算着原来伍佑夹河与这条夹河的宽度,与珠溪古镇重新开挖的夹河相比，总觉得现在古镇夹河窄了点，但比原来的夹河洋气了,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到底少了些什么,一时也说不出来。沿途民居小巷深深，住户很多,我走进一条小巷,只见一些老人在择菜洗涮,民居中间杂着一些苏味很浓的场馆,诸如昆曲博物馆,苏州评弹博物馆,汉服展览馆,苏州本土的名书画家、作家工作室,古老的油漆扇面画及苏城小吃等特色产品。我们去的那天不是节假日,也不是星期天,但游客摩肩接踵,和我们在非节日去过多次的珠溪古镇相比就热闹多了。看到平江路夹河边上供游客小憩的长长的石条櫈和形态各异的石桥及河中摇橹穿行的游船,我突然想起了一句不知从那里看过或听过的一句话"水是一座城市的灵魂,桥是一座城市的坐标"。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我脑海里的"回车键"，让我对伍佑古镇记忆的闸门找到了＂回放"的出口,童年纷纷走到身边。

苏州平江路景区的桥 苏州平江路景区的河

我的家乡在一个名叫伍佑公社西南角的严家大队，我也一直称自己是伍佑人，后来到镇上中学读书才知道伍佑小镇上的人把跨越串场河上的虹桥以西的地方称之为西乡,范公堤以东的地方称之为海里,如果到虹桥西或范公堤东边办事或走亲戚叫做到西乡或者下(ha)海,不知什么是定量户口和农村户口的我,才知道虽然都是伍佑公社的人,但在小镇人的眼里,我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我们那里人去小镇办事,都叫今朝上街。由于老家偏居伍佑镇的西南一隅,交通十分不便,十几里的路通常是用脚步来丈量的，当年到伍佑中学上学时,我们都是肩上放着一个月的粮食,几个同学一起走着去的，生产队交公粮都是用船把粮食运到伍佑粮库。当时伍佑供销社在西南片设了个严家供销站,就在我们生产队,和我家也就两米多远的距离,供销站的烟酒百货、农资产品都是用我们生产队的船运来解决。我第一次到伍佑,就是乘给供销社装货的船去的,当年第一次上街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得意的事情。我当时大约八、九岁上小学三年级的光景,在我的认知里伍佑就是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清晨船从老家小河出发,我坐在船头,把手插在船边的水里,很是享受也十分惬意。一会儿仰在船头上,看蓝天白云,听桨声欸乃,闻鸟雀啁啾,耳畔清风徐来.岸边柳丝拂面、看沿岸树木葱笼,青绿远似雾,一切都沐浴在晨晖里。大概个把小时,船出伍冈河,一个拐弯就进入了串场河,我们那里人称之为盐河,宽阔的河面上轮船驶过后留下的浪花溅到我们的小船上还有点凉意,望着阳光下远去的轮船和掀起的波浪,在颠波的小船上我想这条河应该是世上最大的河了,长江大概比她大不了多少吧。刚醒过神来,船便来到了一个四叉口，串场河拐了一个弯向西去了,还有小条向东的河流,我们的小船直接进了一条很小的南北河里。大人们告诉我,串场河向西拐了弯后没多远又向北拐去,抱着伍佑街又向东拐,到这条小河的出口处又继续向北奔盐城了。那条向东的河叫伍佑港,一直向东流到大海里去了,我们现在向北的是伍佑的夹河。我睁大好奇的眼睛,尽力向北望去,只见一条小河穿街而过,一座桥连接东西两岸,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河连在一起,真的感到十分兴奋。河东侧的房子好像都是从水里砌上去的,木头格子窗户都是向外推的,用个木棍或什么东西撑着，小船过后,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把窗子一推,将面盆里的水倒入河中,感觉有趣。河面不宽,但河水很清澈,撑船的摇撸的都十分小心,偶尔碰擦一下,真诚的陪着笑脸,相互打个招呼,继续前行,船上有的装着河藕,有的装着生姜等农产品,岸上挎着菜篮子的或站或蹲着询着价，很是热闹。这是我第一次上街,也是第一次坐船上街,这种水分四处沿河而居的情景让我感到十分好奇.小辑轻舟上,看着倒影在河水里的房子和行人随波荡漾感到十分兴奋。回去后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时看着他们好奇的眼神和痴痴的目光,心中很是得意。后来到中学读书时,学校门前的码头就建在伍佑港上,一到夏天，我们男生就把粥钵子一端,直接站在河里,把粥钵子放在水上,非常享受,既洗了澡又吃了晚饭,拿现在的话说"真爽"。工作后读了陈明同学的中篇小说《雾韵》,更多的了解了小镇的市井生活,特别是对雾中小镇的街巷、水面,特别是对轮船码头周边的描写印象深刻，我还真的跑到早已不开轮船的轮船码头去看了看。除了原来候船室的几间房子还在,其他什么都没有了,面对波波光粼粼的串场河水慨叹不已。古镇的水真的融入了我对伍佑古镇的美好记忆中了。珠溪古镇开街后,看看疏浚的伍佑港和刚开挖了一段尚未全通的夹河,我总是找不到儿時見的那种水分四路,波光潋滟的感觉。最近听说古镇二期建设工程要开工了,我在心里祈祷能恢复好古镇的水系河道,让更多孩子看到这种象征古镇灵魂的真正的水乡该有多好啊。

犹忆当年船夫的辛苦 美丽的串场河

　　我第二次上伍佑是跟我的外公步行去的。暑假了,外公要到伍佑办点事,我就缠着外公带我一起去,父母亲本来不同意我去,怕我跑不动,毕竟有十五六里路呢。外公说放假了,就让他一起去吧。说心理话,上次乘船去,我都没有上岸,大人们去运货,让我看船,父亲买了一个斜角饼和一根油条给我,我就一个人在船上边吃边向四边痴望,再用小手划划水,尽管很高兴,但没有见过街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就剩下对饼和油条的印象特别深刻了。平时父亲上街也会带两根油条回来,风吹了变黑了还很硬,但还是舍不得一下子吃完，要省着吃呢。自从那次吃了热的饼和油条,感觉就大不一样了。这次闹着要跟外公上街，更多的是想再尝一下刚出炉的饼和刚出锅的油条的味道。我们乡里人有句俗话,乡下人上街,不是吃饼就是相呆，恐怕说的就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了。吃过早饭,跟在外公后面走了两个钟头左右,外公说这就是盐河转弯的地方,叫湾河大队,前面过了虹桥就是街上了。那时我们乡下人是非常羡慕街上人的，常说,修七世修个街爪子。我当时就想,人要怎么修行才能到这街爪子上呢,说要修七世呢，我们这辈子恐怕是不行了。看着路边跑跳的孩子们,真的是羡慕妒忌恨了。不长时间到了虹桥,那是一座木桥,站在上边,感觉又高又大，这是我見到过的最长最宽最高的大桥了,那时听说有座武汉长江大桥,我想大概比虹桥大不了多少吧，我在桥上看到串场河从东拐过来.向北流去然后又向东拐过去,兴奋地在桥两边跑来跑去,倒把吃饼和油条的初衷忘了。桥上一根长竹竿上掛着一个幌子在随风飘着,外公说这是卖蚬子的,叫蚬幌子。感觉好玩。走下虹桥,看到的到处都是房子、巷子,来往的人们手里拎着装满菜的菜篮子，走到板桥口,只见人更多了.两边到处是商铺,八鲜商店、肉铺、豆腐店、烧饼店,挑担的、推车拉车的,手提菜篮子的摩肩接踵,人流如织。多年后看到夫人的美术教材上的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我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当年板桥口市场的景象。过了板桥口向东不远,看到新华书店,伸头向里张望，只见里面掛着各种各样的漂亮的人物山水画,外公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把我带到十八间(当时的供销社)东南角的一个摆放着很多本连环画的摊子前,（我们当时好像称之为小人书）外公拿出二分钱给摊主,让我自己找两本画书看,他去办个事,马上就来,一再叮嘱老板,不要让我瞎跑，看到这么多的好看的画书,我高兴得不得了，眼睛盯着小人书,头也不抬,连连答应不瞎跑不瞎跑,连忙拿起一本小人书,与不相识的一个小伙伴头几乎靠在一起看得有滋有味。两本小人书还没看完,外公手里拿着饼和油条来了,熟悉的味道直钻鼻腔,急忙把还没看完的小人书还给摊主,随外公来到板桥口东侧一个叫南街的并不宽大的巷子里,在一个茶炉旁找一了个位置坐下,外公要了两碗白开水,给了我一个连子饼两根油条,我那高兴劲儿真是难以言说了。也许是真的饿了,不大功夫,我就狼呑虎咽的吃完了。外公那时抽的旱烟袋,大概有30公分长,喝茶的时候,就把烟袋放在桌子上,趁他付茶钱的时候,我把烟袋悄悄藏在身后一边催外公快点走,外公看了一眼桌上没有东西,就领着我一路望回走，一直走到虹桥上外公也没发現烟袋丢了，我忍不住问外公你的烟袋呢,外公连忙说忙忘了,你站在这里我回去拿，我笑着从背后把烟袋拿出来,祖孙俩相视哈哈一笑。有了这次陆路上街的经历,伍佑给了我更深的印象,虹桥、板桥时常浮现在脑海里,后来到伍佑读书和工作,陆续知道了还有石桥(通济桥)、青龙桥、铁绳桥、七星桥(一直没有见过)等,离开伍佑后,这些桥成了我回忆伍佑东西大街、南街、北街周边同学、朋友住址和单位的坐标。在盐城,在异地他乡,只要遇到校友或者伍佑人,问起你家住在伍佑街上什么地方时,一句石桥口旁,板桥口西，虹桥头东，铁绳桥南等就能知道大概的方位了。桥,真的成了古镇的坐标,成了家乡游子心中的导航。读了卞龙林会长的许多介绍伍佑的文章,我的长辈王凤刚先生的《儿时滋味》、钟亚同学的《滩子边》、贾秀全校友的《一担岁月》中的"故乡篇"、学生也是校友亦是同事的邓敏老师的《邓半街》等，对他们从小生活在伍佑古镇,熟悉小镇的一草一木,风土人情,方言俚语和如烟往事,真的是非常羡慕。读了潘施文同学写的共和巷的变迁和在伍佑中学大门口建在伍佑港上的河码头上的爱情佚事,感觉到佑古镇的每一条巷子,每一座房子,每一个地方都是有着曾经令人难忘的故事。

通济桥曾是伍佑人的打卡地

八十年代我到伍佑中学工作,听说由于夹河水浅了,污染也严重了,政府把夹河填了,建成了农贸市场,石桥也拆了。不少老伍佑人都感到惋惜。随着时间的推移,伍佑人对石桥愈加怀念,茶余饭后总能听到他们讲述石桥的历史，怀念他们儿时桥上游玩桥下游泳的趣事。九十年中期,学校西小岛上的桥因年代久远需要重建,我就想能不能把小镇人们心心念念的石桥转换时空,建到西小岛上,让伍佑人有个念想。大家都赞同这个想法。于是我找到当时的镇领导,镇领导非常支持,当即打电话给伍佑街道办事处的王振华书记,让他帮助找到当年石桥拆下来的材料。王书记十分热心,带我到镇自来水厂,找到水厂孙厂长后才知道,由于时间太长了,原来存放在水厂的桥柱、石碑等都被周边居民拿去垫河码头筑墙基等用了,什么也没有了。霎时那一腔热忧的希望成了莫大的失望。最近读了校友贾秀全的文章,说西小岛桥头的一对石狮是从广利院迁来的,更为当年未能把石桥还原到西小岛上感到遗憾。后来离开了伍佑,但我一直把我自己当作伍佑人,仅管我是伍佑乡下的,但对他的热爱一直在我心里。伍佑古镇就像一本年代久远的书,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历久弥新。毕竟我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呀。古镇的童谣,老街老巷、滴水瓦当、马头墙上随风摆动的野草,记录着古镇人们世代繁衍的脉络,承载着古镇人祖祖辈辈的情怀。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到现在伍佑中学校门的变迁

　　（ 原打算把通济桥重建于伍佑中学西小岛，后因石构建散失无法寻觅，就建成了现在的汇文桥。）

伍佑中学西北小岛上的厚德桥

　　古镇的水，古镇的桥永远在我的记忆里。记得有位禅师说过＂谁说心灵是指思想、意见、想法和观念,心灵指的是村庄的心灵,村庄的思想.＂在我的心中水就是古镇的灵魂，古镇人的心中永远流淌着为他拐个弯的串场河和倒映如画的夹河。桥就是古镇的坐标,古镇人心中永远记着虹桥晚眺的美丽、板桥口的繁华、通济桥的悠久历史文化。古镇人更难忘众多街巷的烟火气，每条街每条巷都记录着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愁，从某种意义上说，烟火气才是古镇的思想。只有生灵气息的烟火气，才能抚慰凡人心。因为烟火深处是妈妈的味道，是童年的记忆，他永远是每个古镇人心底最温馨的归宿和永远的回忆。这水，这桥，这烟火气，他见证了古镇的历史变迁，经过岁月的洗礼和蒸煮，陪伴守护着一代又一代伍佑人。珍藏愈久，回味愈加醇香。

 面对眼前平江路历史与现实交相辉映的繁华景象，我在想我们古镇的"古"除了房屋之外,还有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首先他的根是白色的海盐文化,伍佑因盐而建场,历史上因盐而兴,这是伍佑区别于各地古镇的最明显的独特标记,能否借鉴盐城国家海盐博物馆的内容,深入挖掘古镇与盐有关的历史、场所、和对古镇发展有较大影响的历史人物,以资纪念。这是千年古镇的根。其次千年古镇走出了众多的文化名人，这是伍佑人的骄傲,如曾在伍佑活动过的《镜花缘》作者李汝珍,现代的文史大家周梦庄,教育家智建中，以及一大批有影响的实业家,漫画家,剧作家、画家等的旧居和工作室.。这是古镇人的自豪。第三红色基因亦是古镇值得浓墨重彩打造的资源,如陈毅演讲处,盐南阻击战,民间关于孙灿的传说,方强烈士，姚公铭烈士的事迹,这些都深深隽刻在伍佑人的心中,这是古镇人永远的骄傲。这样色彩斑爛的古镇,将永远被人铭记。让游子与游客沿着古镇的东西大街,南街,北街,踏着历史的卷轴,拾步幽深的曲巷,在青砖黛瓦的历史游廊里领略业已朦胧的千年古镇的久远而年轻风景。

珠溪古镇风光

　　热忱欢迎您到珠溪古镇来，伍佑人的热情和纯朴將会给您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二0二四年十月

（本文大部分文字已在《盐渎》2024第3期发表，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