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世界风起云涌,我们安之若素。</p><p class="ql-block"> 上星期,姐在亲人群里说,今年姐夫生日去东头坳过。</p><p class="ql-block"> 今日又逢农历九月十九 ,自从姐夫四十九岁那年患上胃癌做手术之后,他的每个生日,姊妹都会不约而同地回龙港聚聚。</p><p class="ql-block"> 趁周末,四个外甥女都回家了。我们兄妹六个回来五个,还加姐的小姑雪芬夫妇,七辆车把村口妆点得像过节一样。</p><p class="ql-block"> 姐姐是这场聚会的总导演。一早她就上街买菜了。土羊肉、胖头鱼、排骨、五花肉只挑质量,不问价格。做芋头圆的各种食材都准备就绪。细嫂买了一只大猪脚和姐夫爱吃的米泡。</p><p class="ql-block"> 十时许,待我的写作课下课,老虎开车,我、细嫂、水红如期出发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走出县城,走进金色的田野。一</span>路欢声笑语。</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东头坳的时候,姐姐他们已经开始洗菜配菜了。细嫂、姐两大主厨联袂出击,我负责打下手。外甥女们陆续到达,她们今日都精心打扮了。他们穿上新买的秋装,画着时尚精致的妆容。她们打开车尾箱,开始“卸货”。有两箱外婆最爱的香飘飘奶茶,各式各样的烘焙糕点,还有多种多样的水果……小孩子们一下车就奔向山野,安然摘扁豆,陈佳喜摘辣椒、陈十一摘丝瓜,在她们眼里,红红的栾树、洁白的荞麦花……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p><p class="ql-block"> 母亲终究是老了。开始,她还能在堂屋厨房转转,吩咐下厨房用品都在哪。几圈之后,母亲脸色渐渐变黄,眼神变暗,最后悄悄上床躺下了。三丫头给外婆喂了救心丸,然后关上房门,看着她外婆闭目养神。</p><p class="ql-block"> 知道母亲素有心脏病,见此情形,我们也并不慌张。就像吃饭的时候,姐夫时常卡住一样,四丫头给她爸拍拍背,我们继续吃饭。</p><p class="ql-block"> 房门外,细嫂和姐有条不紊地做饭。姐夫负责挞薯粉饼,阿四负责小灶炖鱼火锅,大姐负责炉罐炖羊肉,细嫂负责煤气灶上炖莲藕排骨汤……我和小妹洗菜、摆桌子。</p><p class="ql-block"> 人多力量大。个把钟功夫,菜上桌了。炉罐炖的萝卜山羊肉,排骨炖莲藕,胖头鱼炖豆腐,最受欢迎的是细嫂烧的水晶猪脚,姐夫挞的薯粉饼,大姐炒的肉沫酸菜……</p><p class="ql-block"> 涛哥拿出国酒茅台,大红色的小瓷杯摆上了。平时滴酒不沾的我,遇上国酒也小酌两杯,浅尝一口,满口生香。雪芬带了两瓶红酒,让今日的聚会锦上添花。男人们饮白的,女人们品白的。觥筹交错,蓬荜生辉。</p><p class="ql-block"> 母亲慢慢好点了,她坐在我们旁边慈祥地看着我们吃,细嫂给她夹块肥瘦合宜的猪脚。</p><p class="ql-block"> 姐夫笑着说,“妈病第二天就吃猪脚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笑着说,“猪脚也是要吃的。你们呀,我一生病就说我要死了。”</p><p class="ql-block"> 饭后,孩子们给姐夫主持生日仪式。蛋糕上写着: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她们投其所好,蛋糕上摆着几颗麻将形状的奶油,红中、发财、白板。戴皇冠、唱歌许愿、拍照,程序必须是走全的。</p><p class="ql-block"> 下午,开始做芋头圆了。洗芋头、煮芋头、揉粉、包芋头圆这些并不难,做馅是个技术活。肥瘦合宜的肉丁、竹笋、粉丝、萝卜、豆腐子、虾米、花生米、蒜苗十几种食材切碎,一一炒好后再调和均匀。</p><p class="ql-block"> 细嫂和大姐都是百里挑一的名厨。她们紧锣密鼓地忙碌着,食材、刀功、火候、厨艺,每一个环节都做到无可挑剔。几个小时后,一筛箕龙港名吃——芋头圆就大功告成了。</p><p class="ql-block"> 烧开水这种技术活,姐总是会安排给我。等她们包好芋头圆,我在厨房用拆火烧水,一大锅水也烧得白浪翻了。</p><p class="ql-block"> 据阿四精确统计,下锅三十个芋头圆。我加柴把火烧得更旺了。在此特别鸣谢下龙哥去年送的一车硬柴。不一会儿功夫,芋头圆在大锅里欢快地翻滚。孩子们早就垂涎欲滴、蠢蠢欲动了。</p><p class="ql-block"> 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圆子啦。老六说:“今日什么都好,就是灯光不给力 。我下次带个大点的灯来。”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芋头圆开盘即售罄。</p><p class="ql-block"> “你们早点出发吧,那么远的路途。”母亲几次催促了。</p><p class="ql-block"> 深秋时节, 七点多就已经漆黑一片了。车发动了,红色车尾灯在山野中闪烁。阿丽和君掉头回来,跟外婆拥别。黑暗中看不清她们的脸,她们道别的声音哽咽了,泪光闪闪。她们深深知道,外婆越来越苍老,这样的聚会,还能有几回?</p><p class="ql-block"> 一阵秋风吹过,几片黄叶从树上飘落下来,落到车顶上。车子缓缓驶出村口。母亲独自在秋夜的风中挥动着瘦削的手……</p><p class="ql-block"> 安之若素,不是生命没有波澜。我们跟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对峙过绝望,经历着各种生老病死的无常。如今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带着爱与珍惜与风浪共舞。</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