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壮歌

乔也

悲歌·壮歌

李兴发

近日，有幸随本市部分作家到易县采风。

易县曾是古燕国的下都，燕昭王为招贤纳士，高筑黄金台，成为人才佳话。然而，真正使古易之地为人熟知的，却是荆柯刺秦的故事。后人便也有了“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的评价。

其实，荆柯既不是燕人更不是赵人，而是卫国人。因不为卫见用，便游历各国，先后到过榆次、邯郸等地。之所以到燕，原是因为爱吃燕地的狗肉，爱听燕人高渐离演奏一种叫筑的乐器。然燕太子丹不忍亡国于秦，求荆柯“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或“则不可，因而刺杀之”。为使荆柯效命，太子丹不但尊荆柯为上卿，让他住最好的房子，自己还每日登门看望，并送太牢之祭的器具。要知道，太牢是诸侯才能享有的祭祀，而荆柯不过一布衣侠士，此等礼遇岂不令其感激涕零？更何况还“车骑美女恣荆柯所欲”。诚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这就是为何荆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慷慨赴死的缘由了。当然，赴死之前，以荆柯放荡、浪漫的个性，决别之际便有了“高渐离击筑，荆柯和而歌”，也便留下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千古悲歌。

秦扫灭群雄，统一中国，本是历史的必然，更何况到了荆柯刺秦的时候，已经不是残存的任何诸侯国所能阻挡得了的，更不用说区区荆柯了。公元227年，当荆柯面见秦王，图穷匕见的时候，他恐怕没想到最终的尴尬结果。事败之后，只得自嘲：“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不用说荆柯刺秦未能得手，便是刺秦得手了，这个大趋势大贯性亦是无人能扭转得了的。春秋战国之际，刺客如麻，成功与失败都在毫厘之间，令史家关注的并不多。然太史公在《史记·刺客列传》中竟以大篇幅为其留名，用现在的话来说，不过是因其“傍”了名人，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成就了荆柯的千古名。

易水之泮建有荆柯塔，供世人凭吊。千百年来，人们同情这位失败的英雄，除了钦敬他视死如归的英雄胆识，或许是把他看成敢于反抗暴秦的勇士。虽然刺秦并未成功，但却虽败犹荣。然细究起来，荆柯之刺秦，只为知遇，只为报恩，而与所谓行侠仗义、反抗暴秦、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并无关联。说到底，荆柯不过干的是受人钱财美女与人消灾的买卖。太子丹花钱雇凶刺秦、以图使燕能苟延残喘。荆柯不过是高价雇佣的工具，岂不可悲？

当我漫步在荆柯塔下时，却有些失语。人们纪念荆柯、感怀荆柯些什么呢？后人又需要学习、效仿荆柯些什么呢？我想象不出。

距荆柯的故事两千多年后，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同样在古易之地的狼牙山，一群年轻的八路军士兵为抵抗异族侵略者，在弹尽援绝之后，不愿被俘受辱，毅然决然地慷慨赴死，相率跳崖，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谱写了一曲民族壮歌。

午后的太阳明亮、火热。我们进入易县西部的狼牙山景区后，坐索道至半山，然后拾级梯行至峰顶。狼牙山的风景很美，其山石险峭，峰岭嵯峨，景观不输任何风景名胜区。特别是立于峰顶环顾，目力所及，太行岭壑层迭，极为壮美。然而，谁能想到，这样的仙境胜地竟然曾经受过日寇的铁蹄践踏，曾经受过血火洗礼。

1941年的秋天，三千日伪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对狼牙山大举进攻。为掩护被围困在狼牙山地区的地方党政机关及群众转移，八路军某部担负阻击任务。最终，有五位战士在打退敌人多次进攻之后，飞身跳崖。这就是被称之为“狼牙山五壮士”的壮烈故事。

如今，七十多年过去了，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尽，青山翠谷经烈士鲜血浇灌，更加葱郁娇艳。我们行走在蜿蜒陡峭的沟壑之间，阵阵山风横面，难以想象当年战斗的惨烈。然而，耸立在狼牙山棋盘柁峰顶的纪念塔及碑刻，却分明见证了当年的历史。五位普通的八路军士兵，为了民族的存亡而英勇献身，他们的慷慨赴死造就了与山同高的壮美人生。胜地以勇士们的壮举闻名，成就了今日旅游景区之繁盛。

站在高高的纪念塔顶，面对太行胜景，我不禁想到京剧《沙家浜》中郭建光的一句唱词：“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当年，面对山河破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正是由于有许许多多华夏儿女前仆后继，奋勇抗争，终将侵略者赶出中国，从而维护了国土完整和民族尊严。

我想到了荆柯。“车骑美女恣荆柯所欲”后刺秦赴死的荆柯，与为民族献身的狼牙山五勇士相较，其人格与义举，岂非天壤之别！从这个意义上说，荆柯不过是历史的过客，除了刺秦行动本身，并不能为历史留下些什么。而狼牙山五壮士，不但是历史的，更是民族的，他们的人格和精神将永远存留在中华民族的记忆中。让我们记住这五位勇士的名字：马宝玉、葛振林、胡福才、胡德林、宋学义。

2014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