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天,阿黑来到我家,她指着后面的小伙伴说道:“我们要到蒙化河边煮青蚕豆吃,你也一块去吧!”</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田也在蒙化河边,我正想去看看蚕豆长得怎么样。再说,这样的活动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我很乐意地答应了。阿黑说:“每个人凑两根柴。”</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从灶房拿了两根柴。</p><p class="ql-block"> 阿黑是娃娃头,她长得很白。小镇习俗,为了孩子好养,会叫难听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春天的田野,绿油油的,风一吹,送来蚕豆花香。我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快活得像树上的鸟儿,一面说一面活蹦乱跳。这样的活动,相当于时下的春游和野炊 ,有益于身心健康。</p><p class="ql-block"> 到达以后才知道,我们几家的田地是连在一起的。这一片田地,统称为蒙化河边田。我们在挨近堤坝的地方选了块空地,一些人去搬石头垒三腳架,一些人到旁边的河滩舀水。一切就绪后,我们钻入自家的田里,很快地,我们幼小的身体被庄稼淹没了。</p><p class="ql-block"> 这时,蚕豆花谢结荚了,但饱满成熟的不多,为了寻找饱满成熟的蚕豆,我在田地里钻出钻进。就在这时,只见阿黑探出头来,放声说道:“来这里!我家的蚕豆饱满!”</p><p class="ql-block"> 随着阿黑的声音,蚕豆田里探出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异口同声地说:“我家的蚕豆也熟了。”</p><p class="ql-block"> 你呼我唤的声音回荡在田野上空。我们身上淳朴无私的品质,毫不逊色于《故乡》里的小子。</p><p class="ql-block"> 此后始知,这样的活动每年会有一次,过后我便开始等待。然而,这份期待后来却再也没有实现过。</p><p class="ql-block"> 不久之后,家乡进行土地改革,我家蒙化河边的田被没收。再之后,就是合作社和人民公社。蒙化河边到土地,成为集体的土地。分到土地的人,也没有变成土地的主人。</p><p class="ql-block"> 光阴荏苒,不觉间到了改革开放,农民包产到户。一次和弟妹聊天,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那片土地,我问:“蒙化河边那片地地现在分配给谁家?”</p><p class="ql-block"> “唉!那片田地还在文革初期,就被郭大爹送给杨免庄人了,送人土地也罢,但还任人家挑选。”</p><p class="ql-block"> 听罢,我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盘旋在腦际的就是,郭大爹为什么要将土地无私送人?</p><p class="ql-block"> 弟弟转动着眼珠,他也在想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说:“真的很奇怪,郭大爹是非常精明的人,为什么要将田送人还随人家挑选。”</p><p class="ql-block"> 郭大爹不是本地人,他的籍贯是祥云。解放以前,祥云坝子缺水,农耕不能维持生计。无农则商,祥云人做土锅卖,走南闯北成了生意精,附近的人称祥云人为“剐哥”。也不知道是贬还是褒?鸟择良木而栖,牛大爹后来落籍小镇,这个时间是解放前几年。解放了,郭大爹一穷二白,土改时成了贫雇农,集体化后成为生产队干部。</p><p class="ql-block"> 弟弟提起这样的一件事,他说:“小四清”那会,郭大爹原本属于清查对象。但在群众大会上,他突然自报工分,他将他的工分压得很低。他这一招,被打击和伤害的,还是地富及其子女。这一层人,干最重最累最脏的活,工分只有六七成,见大爹自降工分也只好跟着再降。</p><p class="ql-block"> 那时读书看家庭出身,我几个弟弟从小就在生产队里当童工。苦难中,渐渐长大了,成为壮小伙成劳动力。但在那个年代,生产力实在太低下了,我家还是年年赤字。有一年,我家有了几块红钱,郭大爹将钱掷到父亲手里,恶凶凶地说:“你拿着这些钱,可以去大吃大喝了。”</p><p class="ql-block"> 吓得父亲不知所措。那个年代,不要说地富分子,就连贫下中农也没有条件大吃大喝。为了自保,郭大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p><p class="ql-block"> 可就是这么一个精明过人的生产队队长,把生产队的田地拱手送人,还让人家挑选。</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时,弟弟说:“送田以后,生产队为商业局做面酱,红钱增加了,社员还誇郭大爹能干。”</p><p class="ql-block"> 我“哦”地一声,终于找到答案,这就是种田赔本。生产队按照田地数量缴纳公粮,余量的指标也是按照田地数量下达的,余量每公斤1角3分,猪肉吃卖各半,每公斤9角。如此一来,一个劳动力的价值只有几分钱。如此低的收购价格,我都担心我看走眼。</p><p class="ql-block"> 幸好伟人邓小平1988年会见莫桑比克总统、莫桑比克解放阵线主席若阿金、希萨诺时,也谈到了物价问题。他说,物价问题是历史遗留下来的,过去物价都由国家规定,如粮食收购价格很低,而城市销售价格又不能高,差价由国家补贴。这种违反价值规律的做法,一方面使农民积极性调动不起来,另一方面使国家揹了一个很大的财政包袱,每年用于物价补贴的财政开支达几百亿元。(《邓小平年谱》1232页)。</p><p class="ql-block"> 《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1960年下半年,农村集市上绝大部分农产品价格上涨到国家牌价的2―3倍,粮食价格涨到国家的10倍;1961年,这种差距有增无减。农村自由市场的粮价是每公斤2―4元,为平均每公斤0、13元谷物统购价格的15―30倍,猪肉的市场价格上涨到每公斤10元,为国家牌价的11倍。</p><p class="ql-block"> 都知道谷賤伤农,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因为统购统销都没有直接与农民打交道,与国家打交道的是生产队干部。</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生产队干部,文化都较低,郭大爹的也不高,但他是生意人出身,他有精明的头脑和生意人的机灵,他会精打细算,他发现田地越多越赔本,将田地送人少了些公粮和余粮。后来还听说,那片田地并不好,是雷响田。什么叫雷响田?就是靠老天下雨才能栽种的田地。利用环境优势,郭大爹接手了一些副业,如给土产公司加工农副产品,其收入都是净得。尽管牛大爹送田,但社员收入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升高,牛大爹因此在历届队干部中有最好的口碑,社员都称赞他能干。[/cp]</p> <h3>绿油油的田野</h3> <h3>劳动力</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