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香

大象

日喀则的秋，在这深夜的零下几度里，已经有了冷寂的味道。墙壁氧的管道里，呼呼输出着供我生命之力的氧气。一想，人是多么的脆弱，假如一分钟之内不让一个人吸入一丁点氧气，那么就会一口气上不来了吧。

​ 耳机里循环着《苹果香》。那是一首容易让人想起故乡、想起小时候的歌曲。那个小时候玩土旮瘩的男孩（为此，大约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和同学由于打土架脑袋瓜子被玻璃碎片划破至今留下一道伤疤），估计不会畅想到四十多岁的某一天，会在雪域高原写下这段文字。

​ 故乡，是一个人内心里永不破灭的梦。实时想起，永不厌倦。那是千里之外的惦记，回忆，和美好。小时候，真的眼瞅着镇子上供销社橱窗里的红彤彤的苹果，徘徊。我大约记得好像是几毛钱一斤。那时候的我应该还没那个橱柜高。就是看看。后来，作为教师的爸爸，逢年过节时，会带回家来惊喜。尤其是春节时，我会吃上最喜欢的刀鱼和那酸得凉得直打冷颤的冻梨。新衣服会有的，但不会是从内到外的全部，我记得我曾经穿过姐姐们时髦的脚蹬裤（也就是裤脚处有一个和脚丫横切面的布带，穿裤子时这个带子会套于脚心）。再后来，在村子西面新盖了房子，爷爷奶奶也就搬过去住了，随着去的还有我亲姑姑家的二表妹，那个小我不到十岁从小在我家长大的孩子。自此，苹果香的味道就不是什么新鲜的感觉了，因为爷爷奶奶家的小园子里，逐渐遍布了杏、海棠（小时候那边叫它为“沙果”）、苹果梨以及苹果。

​ 小时候的我，不咋爱说话。文文静静，村里人见到我都会调侃一下说我是小姑娘。其实，一直作为班长的我，咋可能没有勇气没有脾气。我并没有受到爸爸的庇护，也一直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基本上就在下午把该写的作业弄好，回到家后吃完妈妈或者奶奶做好的饭，不到夜里大人叫之前是看不到我的影子的。会爬树，撸过榆树钱儿，掏过麻雀，也会往女同桌的铅笔盒里放过蚂蚱啥的。到了冬天，妈妈的责怪就会多了起来，因为每天衣服都不会板板正正穿回来，冬天的衣服又那么不好洗也不爱干。那个混小子，也许每天最安静的时候除了睡着外，就是躺在爷爷奶奶的炕头上，和他们一起听半小时单田芳的“白眉大侠”徐良……

​ 长大后，工作后娶亲生子，每到隆冬腊月，我就想法设法做老婆的工作，然后兴高采烈往故乡内蒙古赤峰跑。老婆会嗔怪，但会同意，她知道我的魂已经飞回去了故乡，想拦也没啥意义。回去上坟，给已经堆起坟包的爷爷奶奶磕个头，我的心才会踏实。陪爸妈放鞭炮，包饺子，看到儿时的伙伴再在一起炸金花，然后不论哪个叔叔家整上二两小烧，夜晚的夜空繁星点点，出去解个手都会冻得浑身激灵几下，那时候才懂得哪里是梦，哪里是情，哪里是一个人的家。

​ 几经周转，悲欢离合。十三周岁起开始留校住宿，也就开启了一个人学会自立、独立的故事。成家后还是离开了家人，离开了故乡，有了自己的小家。等有了一定的基础后，把年逾古稀的爸妈接到了长春，算是对故乡的一种割舍吧，老家的田地也租了出去，我再难闻到春天种地泥土的气息以及炊烟袅袅时小米粥飘出来的香气。还没陪伴爸妈几年，人生斗转，毅然决然奔赴万里之外的西藏。

​ 最难的时刻，也许就是这样夜里睡不着的时候。

最触动内心的时刻，也许就是每到节日时和年迈的父母、老婆孩视频的时候。

​ 最坚强的时刻，也许就是在西藏但凡做了一点事或者为某人某事有所感悟、感动的时候。

​ 静静的夜，悠远的曲调、扣人心弦的歌词，窗外略有凹亏的下弦月，内心如此平静，大脑如此清净，用一句《苹果香》里的话来结束吧：

​儿时的万花筒里有野鸽在飞翔，这让我想起二哥和他心爱的弹弓叉，湖蓝色的院墙我生命里的院落，我的妈妈在那里给我的爱叫我永生不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