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出现。</b></p><p class="ql-block"><b>而张承志出现了。无论感情、艺术、见识,他正是最适合的人选。”</b></p> <p class="ql-block">神奇的1984年,你撞入了黄土高原的腹地西海固,也许是真主的意欲,委派你来到这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来倾听受苦受难的百姓诉诸衷肠。思想的转变,心灵的皈依,那个曾经写出《黑骏马》的长发飘飘的浪漫少年已不复存在,你已经开始在旱海里探寻新的道路。</p><p class="ql-block">只是万事开头难,作为土生土长的西海固人,我深知西北回族人的脾气秉性,那种不易通融的硬脖子,对“外人”是警惕的,要融入这个圈子,要获得他们的信任,极其不容易,你一定是经过了不懈的努力,你包容着他们一切外在的缺点,仍然坚持要“做一支他们的笔,写一本他们的书”,</p><p class="ql-block">读《心灵史》,这本书带给我的震撼无以言说,我像是探寻到秘境一般,我数次哽咽,我胸中压着巨石,心泡在苦水里一般。</p><p class="ql-block">虽说是西北回族,但对本族的历史却知之甚少,抱怨时常讲“先人咋会找到这山沟沟里来”,却不曾认真了解过苦难的历史。</p><p class="ql-block">我们口口相传的历史,缥缈而又无从考证,几代人的光阴里,往事滚滚东去,浪花淘尽英雄,仅留一本《热什哈尔》,寥寥几句的勾勒,二百年的光阴这样一带而过。</p><p class="ql-block">打依尔上肃穆庄严又让人汗毛竖立的56遍“印——俩”,贵重的艾太依吐的夜晚。在读完《心灵史》后,愈加觉得沉重。</p><p class="ql-block">我曾经站在张家川仰望宣化岗,他静静的伫立在山坡上,山无语,风无痕。纵使世事变迁,纵使艾太依吐的故事刚烈而辉煌,他都不曾为自己辩论过哪怕一句。</p><p class="ql-block">直到你的出现,你深一脚浅一脚的双腿裹满泥土走来,你带着赤子之心,带着六十万人的寄托,无畏的闯入了。</p><p class="ql-block">你是布道者!</p><p class="ql-block">纵使前途全断,纵使被迫远赴他乡。你亲吻着黄土高原的沟壑,眼睛里布满血丝。你践行着束海达依,你是沉寂中的“梆子声”。</p><p class="ql-block">你是勇士!</p><p class="ql-block">你连接着遥远的过去,你痛击豺狼,你无援的行走在荒芜路上,你人生几次越死海。你逃离体制,只为享受这“反叛”的美。</p><p class="ql-block">你是旗手!</p><p class="ql-block">你高举人道主义旗帜,你不仅守望着贫瘠的西海固,也注视着遥远的巴勒斯坦。你目光如炬,你是清洁的精神,你用窖水清洁身体,你用黄土清洁灵魂。</p><p class="ql-block">你是伊犁河畔守望的树。</p><p class="ql-block">你是松花江纯净的河水。</p><p class="ql-block">你是华林山下滔滔不绝的黄河。</p><p class="ql-block">你是在艾太依吐晚间痛哭的人。</p> <p class="ql-block">历史的极致是考古,你用考古队员一样的细致入微,打捞着湮灭在历史中的民族气节。于是,真正的历史重现了,从关川至平凉,向北延伸至船厂,向南直至云南。一条清晰的脉络逐渐显现。</p><p class="ql-block">这片烈日灼烤的罕海,让文人墨客畏惧。而你,却谱写着文人与农夫的情义,你在文章里津津有味的谈沙瓤的烤洋芋,碗心有一汪辣子油的浆水面。你的写作伴随着虔诚的举意,贫瘠的西海固,因为有了你,终于被世人知晓了。</p><p class="ql-block">若不是你,有谁知道黄土高原苦甲天下的连绵荒山。若不是你,又有谁知道哲合忍耶刚烈苦难的内里。</p><p class="ql-block">只有你,苦苦追寻着气若游丝般跳动的脉息。只有你,不畏险阻的背负着自家沉重的破车前行。</p><p class="ql-block">唯有你,才能读懂中国穆斯林群体悲怆的过去。唯有你,俯身抚慰苦难农民的心,愿意做一支他们的笔。</p><p class="ql-block">而那些被迫远走他乡的事,仅一笔带过,你清洁的精神不允许过多的叙述自己的苦难,纵使远赴日本,过着洗碗教书写文章三合一的生活,你却很少提及,哲合忍耶二百年来不就是过着被驱逐,被流放,被监视的生活吗?你的文章,越来越像“硬脖子”的哲合忍耶了。</p><p class="ql-block">读先生的文章,终于理解了黄土高原的美,这种美,唯有成人后的男子才能体会。我终于为我的母族自豪不已了,我终于理解了父辈们出门在外,吃一顿饭要近乎苛刻的挑选一家饭馆,他们洁癖似的洁身自好。他们举意的尔曼里,是不会用晚辈们给的钱使唤的,对于信仰的苛求,他们只信任自己出过汗水挣回来的钱。我似乎终于读懂了,父亲时常莫名的叹息,即使现在生活条件优渥了,他也会对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说——知感啊!</p><p class="ql-block">读先生的书,人变得越来越挑剔了,一词一句落地可以砸出坑的分量,需要细细品味。我的内心逐渐丰满了,随着先生的笔触,灵魂放浪在中国大地上,在喀什的午后遇见异域的微笑,在泉州抚摸古老的清真寺石墙,在黄土高原瞻仰圣洁的拱北,在松花江畔,在伊犁河旁,在关川窑前的土坡上清洗灵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