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我和我的太外婆（二）

老几

　　第二天清晨，古镇的人们从昨晚的惊恐中缓过神来，原来是一支国军部队路过这里，把古镇洗劫一空，还抓走了不少青壮年男子，太外婆的新婚丈夫也在其中。

突如其来的打击，对于一个自幼生活在深闺大院、从未见识过外界风雨的女子而言，无疑是睛天霹雳。那时的太外婆整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

晚年得子的公婆更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家里唯一的独苗被抓了壮丁，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无疑断了他们刘家传宗接代的希望。

面对如此巨大的打击，两位老人忧郁成疾，没出三年便相继离世，只留下太外婆一人孤零零地独守空屋。

　　孤灯长夜，年复一年，太外婆终于等来了全国解放。战乱不再，她满怀希望，期盼着她的男人能早日归来。

然而，太外婆日夜期盼的结果，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土改”运动。在这场运动中，她的娘家被划为“地主”成分，而她自已因为是国军家属，也受到了牵连。

运动过后，夫家的田地归了公，财产被没收，太外婆不得不搬到了古巷的一所老宅。失去生活来源的太外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三寸金莲”的太外婆，为了生存，利用在娘家学得的针线和刺绣手艺，平时在古镇为人缝制衣物，给待嫁的姑娘做些丝绣，每逢集市，便纳些鞋底，摆个小摊，就这样艰难度日。

　　后来，太外婆在古巷自家小院的门面开了一间小裁缝店。

由于太外婆有一手好针线活和丝绣手艺，经她绣出来的图案栩栩如生，特别是她绣出来的花朵鲜艳欲滴，人见人爱，加之收费低，十里八村的乡亲都喜欢来这里裁改衣服或是定制新娘丝绣嫁妆。生意多了，太外婆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娘告诉我，那时太外婆虽然四十多岁了，但岁月并没有给她的容颜留下太多的沧桑，依然还是年轻时那样好看，又识得好多字，虽身负国军家属之名，但常有人上门说媒，却都被婉言谢绝。

娘也曾劝过太外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你的新婚丈夫再也回不来了，找个老伴好好过日子。

太外婆告诉娘，新婚之夜那天晚上她丈夫被国军抓走时，她曾答应过他，一定等他归来，为了这份承诺，不管等多久，哪怕是白发苍苍，她也要等到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归来。

　　上世纪三年困难时期是太外婆最悲伤的一段人生。那时我虽然只有我六、七岁，但三年旱灾留给我最难忘的记忆是，古镇乡村到处是一片饥荒，人们饿得面黄肌瘦。在这期间太外婆的父母去世不到半年，她那一直未婚的哥哥也随父母而去。

面对父母和哥哥在一年内的相继离世，一向独立坚强的太外婆的精神终于被击垮了，为此一病不起，好在有娘一直陪伴在太外婆身边。为了调养太外婆的身体，娘把家里唯一的一只母鸡杀了，炖成鸡汤，让太外婆尽快恢复好身体。

后来，太外婆虽然挺过了这一关，却始终迈不过逝去所有亲人这道坎。一天，娘把我拉到她身边，说道：“娘想让你今后每天晚上去太外婆家睡觉，好好陪陪太外婆。”我和太外婆本来就很亲，连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待续——

图/文：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