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日前,回了趟乡下的老家,听说村小学停办了,有些将信将疑,遂至村小学,果然,铁将军把门,悄无声息,有着60年历史的村小学,怎么说停办就停办了呢,令我如悲秋般唏嘘。</p><p class="ql-block"> 我与村小学有着扯不断的情丝,先当学生,后当先生,虽与之别离近半个世纪,却总是情不知所起,多有念记,常回梦中。</p><p class="ql-block"> 我见证了村小学的发展与壮大。1965年秋,我从公社小学转回本大队读二年级,那时还不叫小学叫“耕小”,几间茅屋作为两个班级的教室,三伏天酷热,爬在泥巴墩的课桌上,胳膊都能汗出泥浆来。后随着班级的逐年递增,大队择一阔地,非常有远见地建起了三排东西对称的砖瓦结构的校舍,课桌及櫈子也换为木质,计八、九个教室,我在这里读完七年制的小学及初中。</p><p class="ql-block"> 高中毕业后,我回到大队学校当民师,惴惴不安地与曾教过我的老师同校执教,甚至同级段教学,我的许多教法都是从我的老师那儿仿学的,恰如师傅带徒弟,一半儿点拨,一半儿领悟,虽同台授课,姜还是老的辣。</p><p class="ql-block"> 想当年,血气方刚,心志也高,不甘如此的日复一日,只教了两年的书就当兵走了,时间虽短,却给我留下诸多回味悠长的记忆,于此是我人生历练的第一个舞台,尽管还不足够的大。</p> <p class="ql-block"> 弹指一挥间,当年孩子们求知若渴的眼神,时常在我的脑际闪现,洒满校园的早读声及课间的嬉闹声,仿佛仍萦绕在我的耳畔,那是一个多么聚集人气、生气和朝气的颠峰时期,400余学生,30余教师,除了周末,校园里象赶会似的,而如今,空寂得让人发愣。面对如此之反差,我心茫然,惟感慨,大江东去,不舍昼夜,历史再刷新。</p><p class="ql-block"> 无论城乡,如今的教学条件及教育质量,比较当年实乃天壤之别,这是社会的大发展,教育的大提升,而我仍念怀当年体现在校园内外的一些时代元素,比如,教师的甘于清贫乐于奉献,学生的刻苦学习艰苦生活,家长的真心托付热心助教,等等。</p><p class="ql-block"> 仅村级学校而言,如今教师的工作量大大减轻,而待遇又大大提高,这是经济发展和重视教育的必然要义。我们那时候当民师,不拿工资吃工分,教师的职业,农民的待遇,即使如此,工作热情依然高涨,全身心地投入教学,全员坚持集体办公,写教案、改作业,自制教学器材,交流教学体会,组织时事学习等,全天候坐班,满负荷运转,且乐在其中。现在的教学资源多么丰富,教学器材应有尽有,学生的作业题及考试卷都是印刷成品,备教案都有参考资料,教师的劳动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p><p class="ql-block"> 难忘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过着集体的生活,彼此坦诚,充满快乐,当年的一些小花絮至今不忘。我们排队自助用餐,一男教师将饭碗伸至前边的女教师,诙谐地说“给我盛两口”,这一语双关引发众人捂嘴偷笑。每晚办公前,我们都要擦拭煤油灯的玻璃罩,大伙一溜儿立于寝室前,边吹着哈气,边擦着污渍,那个认真细致的劲儿,如同打磨一件玛瑙饰品,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p> <p class="ql-block"> 看到今天的孩子们优渥的学习和生活条件,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我当民师时那些农村的孩子,那真的是“散养”,也叫人心疼。距离学校远的有四、五里地,风里雨里,大小孩子结伴步行,见天跑两个来回。遇到雨雪天,衣裳淋透了,只能靠自身暖干。农忙季节,有的孩子吃不上应时饭,怕迟到,抓起剩饭团就往学校跑。村小学还没停办前,我返乡总能看到如此场景,学校大门口聚集着接送学生的家长,远点的骑电动车,近的步行仅几分钟,这是何等的历史反差!</p><p class="ql-block"> 特别难忘,当年的孩子们在艰苦环境里刻苦学习的一幕幕一桩桩。当年村小学的教室窗户仅木格没玻璃,夏天好过,冬天难捱,即使敷上一层塑料薄膜,也难挡严寒的侵袭,孩子们的小脸冻得发紫,小手也冻得发皴,却没有无故请假或迟到的,学习的热情抵御了三九的寒冷。孩子们还懂得节省,一个习题本,正面写满用反面;一根铅笔头,捏不住就套个小竹筒。穷困的时代远去了,我们念旧,不是当年的生活状况,而是当年的精神状态。</p><p class="ql-block"> 时下,老师中间有一种思想顾虑直接影响着对学生的严加管教,唯恐“过度”或“过分”了遭至家长的不悦,甚至于告状,于是,想到我当民师时老师与家长是那样的同心同德,他们都会说,孩子交给学校,该打打该骂骂,这都为他(她)好!真正的打骂是绝然不可的,而对严重影响课堂纪律的孩子,揪揪耳朵敲敲脑壳也是常见的。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虽愚且暴,其从严要求的出发点还是对的。</p> <p class="ql-block"> 任何事物都有其规律性或必然性,村小学(戴帽初中已撤多年)停办也有其客观原因,主要是生源严重不足,一直呈锐减趋势,早已是“少不成班”了。据说,一个班级大多十几个学生,标准化的教室竟能空闲大半截。面对此状,相关部门从合理设置教学网点,优化教育资源配置的角度研判,有步骤地撤并这类村小学势在必行,也无可非议。</p><p class="ql-block"> 应当深入思考,诸如此类人口基数较大、又非偏远山区的行政村,为何存不下一所小学校?从感性认识发觉,外出务工的家长将孩子随身带至他乡异地就学的多了,也有不少在县城或乡镇所在地购有房产的,其子女便在县城(乡镇)的学校就读。从理性思维分析,因若干年的第一国策未适时调整,导致人口出生率与人口周期率严重脱节,积重难返,非一朝一日能扭转凑效。</p><p class="ql-block"> 有着六十年历史的村小学停办了,我等与其有着水乳交融之情的人,不仅仅是惊叹,更多的是伤感。花开花落任由去,姑且将村小学视为一位花甲老人,辛劳一辈子,也该歇歇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的河南老乡、一生郁郁不得志的晚唐“诗魂”李商隐乡贤,借用您的诗句为题,坦露我与村小学几十年的丝丝缕缕,冒犯了,不会怪罪吧?</p><p class="ql-block"> ( 2024 .10 . 21 信阳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