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寧不令 百川沸騰

雁蕩山人

暴雨



纔眠雨聲起，欻然萬籟寂，

轟鳴如隔世，徹夜斷不息。

百川思騰沸，岸高翻為谷，

院深潢汙聚，揚子恐越堤。

雨蓬不堪重，裂帛撕生匹，

江闊平溝壑，水湧門檻齊。

雁蕩山人丙申仲夏大雨於楊子東岸萬景園羅馬別墅。

纔cai——通（才）剛剛。

欻chua，xu——①一種聲音，欻——的一聲。②忽然，王鐸有詩句，歘然堂上暗生塵。

潢汙huangwu——不流動的水潭，或者叫腐水，汙水。語出《左傳》《周鄭交質》“苟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莒、錡、釜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

裂帛——絲織品撕裂的聲音，語出白居易《琵琶行》“……銀瓶乍破水漿嘣，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生匹——古代、過去、剛織成的布匹，由於上面的漿性很新，所以很皮實結實，撕起來很脆響。裂帛和撕生匹雖然有重疊之意，但又有點區別，裂帛聲比較細薄綿軟，比喻薄帆布剛開始掙裂，後來就是雨水包過大，帆布棚被猛然撕裂撕斷，像撕白匹布。前後有個程度差別。

　　纔眠雨聲起 欻然萬籟寂——说起下雨，在这烟雨江南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天气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春雨，夏雨，秋雨，冬雨。当然，冬天也会有短暂的雨雪大雪的天气，不过下到地上还是要变成了雨。

又到暴雨的季節，只要不連續的下，問題還不是很大，譬如說，突然風雨交加，下一會兒收起，這都不怕。最害怕的是陰沉沉的拖著不下，這個暴雨夜就是這種情況，

　　山人刚刚睡去，不久就听到沙沙沙的雨点。雨点也没什么，能传到房间裡，说明雨点大，睡觉听起来蛮舒服的。好多网友题名“听雨”，这听雨的感觉不用多说了，一定是很好的，一人一种境界，一人一种诗意。無論“沙沙沙”還是“嘀嗒嘀嗒”，充滿了無限的遐想。

　　古人有很多關於聽雨的詩句，這雨聲包含各自破解的自然的音符，自然的旋律。

喬松接修竹，聽雨仍落落

宋·趙蕃《中秋無月呈審知》

黃葉墜階時聽雨，敝裘當曉欲沾裳。

明·邢侗《秋日送郭氏甥之白檀》

清泛三湘夜，中艙聽雨眠。

宋·宋宁宗《潇湘八景·潇湘夜》

渡船委岸人家閑，卻向僧床聽雨眠。

宋·戴栩《宿育王河頭庵》

聽雨眠僧屋，看雲立釣槎。

宋·翁卷《即事言怀》。

擁爐聽雨生睡思，慾要懵懵惟欲閉。

宋·陆游《雨中熟睡至夕》

　　轟鳴如隔世 徹夜斷不息——沙沙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集，忽然一下，天空像破裂了一樣，整體往院子瀉水，又大、又急、又密、又響。一切聲音被這暴雨聲清空，除了黑夜，便是這暴雨聲的回響，或者說是反響，這個世界，此時此刻就一種聲音，帶著青光的聲音，“嘩——”持續不斷的的一種單一的巨響聲！

大雨過一段會短暫停留一下，好像下累了似的，要喘息一下，要囤積一下，接著又是暴響，就這樣，下下停停，一直下到了天亮。

　　百川思騰沸 岸高翻為谷——剛開始幾個保安為了省事，用抽水機就近把水抽到游泳池裡，後來雨太大，泳池也漲滿，水往外溢出，又流回來了，這下麻煩了，還要再把水抽出到外院，不得不用兩台抽水機往院外抽。在缺水的今天，此時此刻，這水怎麼就這麼多這麼討厭呢！不抽水就要淹沒房間！

　 看著狂風暴雨雷電交加大雨傾盆的夜，彷彿回到了遠古盤古開天闢地鴻濛初開時期。山人想起詩經小雅《十月之交》篇句，“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這是要天翻地覆的感覺。

高岸為穀，深谷為陵。穀，谷，同字，在山人桃花水岸煙波書屋居住的時候，一夜大雨過後，山人沿塘邊散步，看著塘子南邊一段路淹沒在水里，識別路面和水塘的標誌，就是路面露出的有草尖。

由於這路是通往不多家農田的小道，走的人不是太多，所以，人經過的頻率和草生長的速度有一種比率。農田有忙有不太忙的時候，忙了，路面上的草就稀疏，不忙了草就旺盛，它們之間存在者此消彼長的關係。

但，不管忙閑，草都是有的。下了大雨，走這一二十米曲曲彎彎的塘邊路，要順著草走。水岸南邊田地高，水塘邊就這一條幾十公分的小路通向大田和高處岸邊的路，是必走的路。

和村民一樣，山人也擁有一雙深筒雨靴，小路被淹沒的時候，就穿上雨靴，順著草路淌水過去，沒草的地方了不敢走。大雨後也可以不散步，就是想體味一下生活嘛！淌著岸邊草路，走著走著，山人就體會到了高岸為谷的感受，路埋進水里，這不是高岸為穀嗎？和揚子江邊相比，山人桃花水岸那就是小小的感受了。

揚子江邊步道那是公款投資，是觀光休閒步道，當然要豪華氣派的多了，從水邊到堤頂有好幾層步道，像盤山公路，最下面是親水步道，一有點大水就淹沒，水一退，清潔工就有活幹了，要不斷沖刷步道淤積的泥沙。像這一年幾次的大暴雨，很多步道休閒場及地設施會被淹沒，山人大水後會翻過大堤看看走走，看看“江平水闊疑無路”的浩淼江水。水面露出的亭子下面就是廣場步道，雖然，水沒有到堤頂，這也算是高岸為穀了吧！

想到穀谷同字，可能認為谷就是山谷，沒再想谷穀的更深層意思了。山人在妄想，穀、谷，是不是山溝因為可以種植穀子，稻穀，引申為谷，以致後來就指山谷？咳！瞎想，冥想，考證是專家的事，不是山人的事，幼稚推測很輕易就暴露出無知和文盲屬性的。

　　院深潢汙聚 揚子恐越堤——西院牆貼著江堤，是那種歐藝鐵柵欄。由於江堤是斜的，江堤與柵欄之間有一定的空間距離，在江堤上俯視別墅院落一覽無餘，但是，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安全係數。

暴雨期間山人還是有些擔心，白天江水已經超過半坡，淹沒了江邊步道，能走到水邊。半夜再漲水，江水越過江堤，山人首當其衝就會被灌老鼠洞了。按水平線，山人實際可能已經在水裡了，你說這想多的話，暴雨夜怎麼可以睡得著呢！

堤內揚子江水洶湧澎湃北流而去，堤外山人安然入睡，怎麼好睡呢？閒庭信步，花開花落，雲捲雲舒，說說而已，怎麼可能呢！？當然，堤基寬度實際一百多米呢！到了院牆這裡是最高點了，沒事的！

　　雨蓬不堪重 裂帛撕生匹——山人在貼著游泳池邊的小院子裡搭了雨棚，遮陽避雨兩用。下雨小了沒事！大雨時間短了也沒事！多少績點水，就那棍子頂一下就行了。雨大了，流水不暢，經常會形成一大包雨，白天山人會控制水量，會排一下，你說這深更半夜怎麼去排水？

從二樓欄杆到一樓欄杆搭的雨棚，傾斜度完全可以吧，愣是流水不及，給你積水成一二百斤的大水包，實在推不動排不走，山人就用刀子劃開排水，山人站在凳子有時上跑不及常常會被自己劃開的口子澆一身的水。

暴雨的夜半，有時會聽到雨棚“撕拉——”一聲，完了完了，雨棚被撕裂了！雨棚那撕裂聲實際比撕布撕絹帛要響亮揪心的多，雨棚竟然會被雨水重力撕裂，這雨蓬是薄帆布的，感覺即使山人踩上去都不能撕裂，可見積水的重量。最後雨棚還是被整體撕裂壓塌，十幾米的雨棚，斷成了幾節。

　　江闊平溝壑 水湧門檻齊——下水道本來是排水用的，下點小雨中雨甚至時間不長的大雨，都沒問題的，直接就排走了。

然而，一年這個時期，總有那麼幾次，下水道變成出水道，汙水會翻滾倒流出來。下水道口就固定放著一台潛水泵，若出現倒灌就立馬啟動往上邊院外排水。就這大暴雨來時，好幾次水位都上到門檻上，還曾經越過門檻。山人關緊玻璃門，看著外面翻滾的雨水加汙水，等待著水位消退，這玻璃門就是經歷過幾次大暴雨加裝的防水門，也叫閘門吧。

煙雨江南變成了洪水江南，洪澇江南，詩呢，如詩如畫的閒情逸致的江南呢？水岸聽風，聽雨的江南呢，水患江南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