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傅山，野路？奇道！

老孙

有书法明史研究者把王铎、傅山、倪元璐、黄道周和张瑞图五人的书法风格归为“野怪之美”，什么是“野怪”呢？解释说：“ 强调的是个性张扬，他们的书法，无不宗法魏晋唐宋。” 意思明确，他们都是从魏晋唐宋走出来的人，但又无不强调个性，风格自我。

固有的认识里把没有宗法的东西称作“野”，有悖常理的异态谓“怪”。以此观照王、傅、倪等五人，王铎、傅山等人，绝非“野”。至于“怪”，不能仅着眼字形是否方正，更应放眼人生，还须置于明末的大环境下进行才有意义。

王铎：

*书不宗晋，终入野道；今易古难，今浅古深，今平古奇，今易晓古难喻，皆不学之故也。

*怀素独此帖可观，他书野道，不愿临，不欲观矣。 ——《琼蕊庐帖》临《唐僧怀素帖》后

*吾临帖善于使转，虽无他长，能转则不落野道矣。学书三十年，手画心摹，海内必有知我者耳。 ——临《淳化阁帖·褚遂良帖》后

*吾书学之四十年，颇有所从来，必有深于爱吾书者。不知者则谓为高闲、张旭、怀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 ——《草书杜诗卷》后

*书不师古，便落野俗一路，如作诗文，有法而后合。所谓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也。如琴棋之有谱。然观诗之《风》、《雅》、《颂》，文之夏、商、周、秦、汉，亦可知矣。故善师古者不离古、不泥古。必置古不言者，不过文其不学耳。 ——《琅华馆帖册》后

*予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动曰：某学米，某学蔡。又溯而上之曰：某虞、某柳、某欧。寓此道将五十年，辄强项不肯屈服。古人字画诗文，咸有萭彟。匪深造博闻，难言之矣。

‍ ——临《淳化阁帖》与山水合卷尾

再看傅山，《训子帖》里说：“贫道二十岁左右，于先世所传晋唐楷书法，无所不临，而不能略肖。偶得赵子昂香山诗墨迹，爱其圆转流利，遂临之，不数过而遂欲乱真。”

清兵入关的前后，傅山开始转学颜真卿。他在一篇日记里写到：“常临二王、书義之、献之之名几千过，不以为意。唯鲁公姓名写时，便不觉肃然起敬，不知何故？亦犹读《三国志》，于关、张事，便不知不觉偏向在者里也。”

谢世前夕又有：“才展鲁公帖，即不敢倾侧睥睨者。臣子之良知也。……山三十年前细细摹临，至今遂对面作梦。老矣耄矣。”

足以证明王铎、傅山一点不野。再看“怪”，他们的字形确实与常态不一样，是否是“有悖常理的异态”？取决于作者的价值取向。它的另一说法是“奇”。

“奇”，是晚明文艺批评中最重要的美学概念和批评标准。（白谦慎语意）王铎曾多次用“奇”字，如奇旷、奇怪等来首肯、赞扬艺文。如《王铎与周亮工》：“足下诗不意大有直，苍郁奇旷，铮铮骨格，不入轻薄促弱，中原吐气有人。”而傅山也有类似的看法：“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纲常叛周孔，笔墨不可补”，“写字无奇巧，只有正拙。正极生奇，归于大巧若拙而已”。以此观照倪元璐、黄道周、张瑞图三家，同样适用于“奇”这一美学概念与批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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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样的意识，就有什么样的实践。现存大量王铎、傅山临二王帖，主要范本是《淳化阁帖》。只不过是以他们个人风格成熟后的个性意临而著名。文字和字迹都指向同一方向——与其说王铎、傅山的书法是“野路”子，不如说是奇道。

【王铎《临晋唐法帖册》】

【傳山《与眉道人论文杂条》浙江省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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