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一一聊答真神预言

木鱼

（“真神之口”娱乐占卜机）

　　杭城返乡，一路驰骋，一路风光。眼神迷离之时，拐进高速服务区稍作歇息。在小卖部阶沿上，蓦然看见一台貌似游艺机的装置，正面绘有一个怪怪的大胡子浮雕头像，顶部闪烁着手的经络图示。凑近一瞧，原来是一台娱乐占卜机，名曰“真神之口”。

　　素来不信神也不求神，更无缘一睹“真神”的庐山真面目，原以为能尊称为“神”的，必定是风流倜傥、仙风道骨、超凡脱俗、遗世独立之相，没想到眼前的“真神”，竟然是一个臼头深目的邋遢大胡子，看起来怪模怪样的，怎么也不受人待见。

（电影《罗马假日》剧照）

　　据说，这个“真神”占卜机始创于1982年，系意大利模仿电影《罗马假日》的道具“真理之口”研制开发的，也许是借影片之光，在欧洲曾风靡一时，成为全球游客争相前往的打卡点。其实，这类占卜机纯属娱乐玩物，哪有什么先知先觉，料事如神。试想，通过采撷一只手的简单信息，去推断某人一生的事业、姻缘、财运与性格及健康等等，目前人类智慧焉可达到此等预测判断力。

读了“真神之口”占卜机的使用说明，知道只要在“真神”头像右下侧小孔里投入两个一元的硬币，就可以开启机器（倘若没有钱的驱使，“真神”是不会与你互动的），然后按照占卜机的声音提示指令，将手掌（男左女右）向上平放在“真神”口中，稍候10秒，“真神”就会分析你的手相，打印出一张有关你的人生“预言”。

　　木鱼自诩为无神论者，不屑于算命占卜，鄙视那些江湖半仙的无中生有、信口开河，一簧两舌、天花乱坠。历经岁月的风霜，看透了人间的冷暖沉浮，平生的事业、婚姻、财气、运气早已定格，自然就乐天知命、随遇而安，心无旁骛、别无他求了。

然而，在这个来自西方的“真神”面前，木鱼亦一时兴起，奉上了两元硬币，一是好奇心所驱使，二为自寻其乐以解旅途的无聊，三是也想听听“真神”到底会对自己说些什么“醒世之言”。

　　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在西方“真神”口中，木鱼到底是个啥模样？投币，伸手，灯光闪烁，“真神”很快就从口中吐出了一纸“预言”：你喜欢古板的生活及工作；你不会受到理论思想的影响；你有强壮的体格，刻苦耐劳；你异常敏感及有高尚的品味；你经常思索过久，未能及时做出结论；你对人性缺乏信心。

文字后还有一个小图表，以9星为最高。图表显示，我的福气为7星；爱情为8星；财气为6星；事业为5星；运气为6星。

　　粗读“真神”预言，囫囵吞枣，云里雾里，一知半解，不由莞尔一笑。“真神”预言貌似结论，却似是似非，模棱两可，你不能全盘否定，又不可全盘接受，至于准与不准，全在于自我意会。也许，这就是占卜机创造者的独到神来之处，这与江湖半仙的故弄玄虚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赶路返家，不及细阅辨析，便将真神预言的纸条随手塞进衣兜。数天之后神闲心静之时，猛然想起路上与真神（以下称“神”）的邂逅，便拿出纸条细品“真神”之语，并逐条对照自己（以下称“鱼”）的所思所为，以博一乐！

　　神曰：你喜欢古板的生活及工作。

鱼答：“古板”意为固执守旧，不灵活，呆板而少变化。其实，鱼素来鄙视古板，不喜墨守成规、人云亦云，但也非前卫新潮之人。素来坚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处世崇尚个性创新，做事尚能耳听八面，眼观四方，身手敏捷，闻风而动。一路走来，不算精明，还算机灵，尚未听到死板、不开窍之评说。倘若从另一角度评析职业生涯，窃以为固执不好说，守旧确实是真。工作数十年没换岗位，一直占着那张办公桌，相比初出茅庐就频频跳槽的女儿，若被圈入守旧之列，也并不奇怪。如此说来，这“守旧”两字，鱼也不得不认了！

　　神曰：你不会受到理论思想的影响。

鱼答：这话说得可有点不合逻辑，难以理解。社会上每个思维成熟的人，哪能不受某理论某思想的影响。即便是一个斗大字不识一筐的人，在社会这所大学校中，好的坏的思想必然也会影响他，岂不闻“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吗？若问鱼受什么思想影响最大，那当然是中华传统文化思想。这种潜移默化的浸染，早已在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神曰：你有强壮的体格，刻苦耐劳。

鱼答：鱼和真神可谓“相见恨晚矣”。时光若倒流二十年前，此言不差。星转斗移，光阴荏苒，鱼的血气方刚时代早已无影无踪。岁月不饶人，如今的鱼两鬓飞霜，手无缚鸡之力，若再去拍胸膛，说强壮，论耐劳，无异对自己是一个嘲讽。时空不同了，神还言“强壮”，或许是摸错了手，看走了眼。

　　神曰：你异常敏感。

鱼答：敏感是呆板的反义词，可解释为“感觉敏锐，对外界事物反映很快”。神先说鱼古板，继而又说敏感，把古板和敏感都附加在鱼的身上，是否两相矛盾了。其实，若论自身体会，鱼还真以为自己是一个矛盾的组合体，即有敏锐一面，也有木纳一面。在职业生涯中，往往反应敏锐，眼到心到，雷厉风行；而在情感的世界，却时时心不在焉，无所适从，颇显木纳。

　 神曰：你有高尚的品味。

鱼答：一个人的品质与趣味，谓之品味。品味是人生所追求的一种境界和修养，它并不与生俱来，而是在人生跋涉中潜移默化、千锤百炼而成的。有高尚品味的男人，可以没有比尔盖茨那般的富可敌国，也可以不如贝克汉姆那样英俊潇洒，但要有山与海一样的情怀，仁爱善良，宽容豁达，刚毅执著、果敢机智，优雅幽默。我想，每个不甘堕落的人都会努力修炼自己的品味，然而品味要达到神曰的“高尚”，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贵有自知之明，对于品味“高尚”之冠，鱼只能退避三舍，不敢染指。

　　神曰：你经常思索过久，未能及时做出结论。

鱼答：鱼天生喜爱思考，但属于胆汁型性格，讨厌优柔寡断，喜欢雷厉风行，勇于谈看法，敢于下结论，从不拖三拉四，也不朝令夕改。这类性格当然有利有弊，过早匆促地下结论，往往会增加判断的失误率；若是犹豫不决，则难以成大事。当然，此乃天性所为，欲改也难！

　　神曰：对人性缺乏信心。

鱼答：人性是在一定社会制度和一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的本性。若论本性，普天下之人谁不希冀自己拥有幸福，而不是痛苦；谁不企求得到尊重，而不是冷漠；谁不期待愿望实现，而不是破灭。但人的本性是难以满足的，这个度就看你如何掌握。有首诗将人心无止境的本性刻画得入木三分：终日奔波只为饥，刚得饱来又思衣。衣食才得双足丰，家中还少美貌妻。有了娇妻与美妾，出门缺轿少马骑。骡马成群田万顷，又怕无官被人欺。六品五品嫌官小，四品三品还嫌低。当朝一品作宰相，还想面南当皇帝。

　　至于那些星图，“真神”给我的结论是：爱情最高，福气居次，财气、运气并列第三，事业末位。我并不反对这样的排序。家和万事兴，有爱情之星的照耀，人生之路就不会黯然无光。

鱼才疏学浅，如此辨析，不知神是否满意，也不知鱼有没有交代清楚真实的自己。

　　路遇“真神”，“真神”是真是假，鱼不知，神自知。“真神”为鱼测命，准与不准，神不知，鱼自知。鱼无意贬低“真神”，因为“真神”非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2010年9月初稿）

文：选自木鱼散文集《云水江帆》

图：选自网络

背景音乐：《安妮的罗马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