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有点料

戴晶

　　上个月，去杭州见战友。我的顶级首长当面表扬我：戴晶做了两件好事。一是写了一批工兵连有关的作战文章；二是组织两次工兵连参战战友们的大聚会。都很有声响，都让人难忘。我有些得意。文章这事是“文无第一”，好不好个人都有自己的评价，大家去看文就是。关于聚会，我敢说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内容和形式应该刻在参与者心上，十年五载忘不了。

　　2016年10月间，我组织了工兵连参战三十二年聚会，来了百余号人。这场活动在战友们的心中烙印很深。以下是活动安排：“一野战记忆：打地铺，睡睡袋，烤羊肉，点篝火。二红色寻访：去韶山，敬伟人，登韶峰，祝明天。三温暖享受：到灰汤，泡温泉，住星级，呷湘菜。四长沙漫步：在长沙，逛食街，访名胜，登麓山。五湘西自行：往湘西，张家界，或吉首，观潇湘。”——是动了些心思。

‍ 第一天就将所有人赶进我预先包下的三栋“轰叭馆”。聚会大餐完了之后，通通给我去睡通铺。当然是职务比我高和家属例外。三十多年没见过了，让他们聚一块将知心话的甜言蜜语和污言秽语说到眼皮打架时；三十多年前睡通铺、地铺和猫耳洞的经历，让他们重温当年；也探探是否在今天，梦话、磨牙声、鼾声还能此起彼伏？……这一晚，睡出了兵气。我那逢戴必反的亲兵——朱车平，在以后文章写这一天经历时说：“谁出的这馊主意？出来！老子要干干他。”——哈哈！这个就有点匪气了。

‍ 第二天就安排大家参观韶山后去灰汤的温泉酒店过夜。大家在温暖的泉水中，赤裸裸的身体，火热热的情绪，纵情地表达，是有些爽歪歪。这个应该上了点温情。

‍ 第三天将宿营点定在麓山宾馆。出门向右是桔子洲头，太平街；向左是岳麓山。让大伙能纵情随欲地在长沙的名胜古迹中闲逛。

‍ 这住宿安排应该也有些水平，其实就餐我也搞得蛮有气氛。第一天第一餐，每班配置一罐五升的啤酒，一罐五斤的茅台加镇字（不加镇大家喝不起）的白酒，以及一两枝红酒，这个是基数量，喝完了还有一大批待候基数量。佐餐的重点菜式是：各班一头烤全羊。大伙大碗喝酒，大口吃菜，才是当兵的范。好酒配豪情菜，豪情当然壮志满怀！喝得差不多了，让他们合衣往通铺上一躺：睡。——爽死了！

‍ 离开长沙前夕的那天晚餐，我也出了个奇招：我在长沙的火宫殿等大家：呷小吃。长沙的小吃很有名，火宫殿的小吃是名上加名。我给我的兄弟们管足管够。来一个，进去一个，随性拿，我在出餐口刷卡买单。兄弟们一个不少地来，也任自己的所好取了，应该对长沙的小吃有了点不遗憾的认识。倒是在餐口负责刷卡收单的小姑娘，怜悯地望着我：“戴总，这个超你的预算两倍呀！”——没关系，只要真正生死相依的战友们高兴，倾家荡产我也干！

‍ 聚会的内容大家都差不多。长沙、宁乡两者名胜古迹跑跑。或许再加上讲点官话和摆谱的话什么的。我烦后面这个。将发言权交给战友们，大家随兴地上台讲一通，随意地表演一通。都是人生经历的主人，完全可以自主发泄一番。我只添了一块料：请来了云南砚山战时训练宿营点的房东大姐：王爱云。这大姐可是了不得。当年视我们亲人一般。帮我们做了不少事。那年六班副袁先福战时受重伤，腰椎骨折。需要做手术。我连在前线作战正酣，没办法顾及；他家人也没办法通知到。是这王大姐千里迢迢赶到医院，代表亲属签名，并留下来照顾。真真切切的恩情似海。有这块料，岂止是给聚会内容添上一把火！

‍ 这次活动已过去了八年，至今还忘不了其中的细节。我相信，我那连队的战友们一定也常忆起。

‍ 当然这里要感谢那些私底下为这聚会出钱出力的战友们。也感谢我那冤家嫡系兵——朱车平，他以此次聚会为起点，写成了《战火中的青春记忆》之一，以后写成了之N。文字记录参战的那些岁月也是组织大家聚会的目的之一。我这辈子最琢磨的事之一就是，将我们工兵连那段参战历史完整客观生动地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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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车平的《战火中的青春记忆》今日写到了十一，以后还会有十几，甚至二十几。这与我今年五月组织的全连队老山之行的聚会有大关系。为诱惑他参加，当个“随行记者”，我开出了两万块价码。他兴匆匆地赶来。我也确实拿了两万块给他，不过是越币。让他气泄了一半，坚决不接受这两万！但是，聚会的活动内容和形式似乎也点燃了他的热情，撩起他的兴趣。

这聚会的内容有料。一般人参观老山都是：纪念馆，烈士陵园，三转弯，落水洞……等等，一些战时我们去得少或者根本没去过的地方。我们连队是一线作战的兵，是堑壕交通壕里摸爬滚打的战士，是用生命用血汗搏岀来的一等功连队。那些地方可以去路过看看，我们更想细致参观的是我们那些生活作战的据点：听湖酒厂、曼棍、老山主峰、662.6、116、142、166、168，小平寨、南榔……。我们在这里宿过营，出过汗，流过血，负过伤，排过雷，埋过雷，挖过壕，筑过洞，爆过破，进过攻，防过御……扎扎实实勇勇敢敢地战过！我与原一师通讯营的许宏及其他负责联系的同志，反复协商：要去，这是我们的重点，必须留足时间，给足地点；即使是国境限制到不了地方，也要让大家想方设法目力能及！

‍ 这次我们这样做到了，来了8 0多人聚在一起，仔仔细细地观看四十年前我们生活和战斗的地方，人生的感觉应该一言难尽。而我更是觉得，此生有得这一寻，值了！（有关这次活动的细节，我写了《此番去越南》、《重返老山琐记》，这里不赘述）。

‍ 不仅是战友们感受深，战友随行的家属也兴奋不已。战友范以祥的妻子一般不随老公出行，这次来了，游得很开心。那天，对我讲，下次你搞这样的活动，我一定随小范一起参加。

‍ 其实就是我老首长的一句话：只有重温自己经历的事，才有味！五月份的老山之行，我们或多或少地做到了。当年一线的阵地，那时亲历的日子，那刻的生死相搏，让大家浮想联翩，趣味盎然。“随行记者”也喜不自禁，情不自禁。但是，“两万块之争”也跟我长长久久地扛上了。其实我也丝毫不担心，虽然他是银行退休职工，据说还管过金库；也尽管他是学中文的，父亲还是老北大毕业生。但是这工兵连属于我的地盘多一点，我的地盘我做主！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当年这货副班长都没当过，官大他几级的我，岂不是可以压扁他。——嘿嘿。

　　军队属性的聚会如此，社会活动的聚会也应该差不多。十多年前，高中同学要我组织个同学聚会。在我看来，毕业三十多年了，你没干上封疆大吏，没混成富甲一方，没当上科技大拿，就是个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大家都差不多，都没显摆的格。我和几个组织者商量，确定：将聚会地点安排在——洗浴中心。

‍ 同学们衣冠楚楚地来报到，随后必须脱下自己的外套，换上浴室配发统一服装。这浴室服装即短小又贴身，将五十年龄左右的同学们的身体状况暴露无余。几十年来大家都存有些秘密，或者有些想窥见某些人。……都满足他们。可惜了！将同学们有备而来的各种化妆，统统都化成了五彩斑斓的污水。一同学对我嚷：我花六百多做的头发，都被你们这些人糟蹋了！——哈哈，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谁不知道谁？

‍ 每每想到这十几年前的聚会，大家都觉得有味，——当然也有些人例外。

‍ 大凡由我负责组织的小聚会，我喜欢亮我的拿手戏：烧烤会。自己养的鸡，自己种的菜，自己砍的柴，自己备的料，自己点的火，自己动手炒……都由参加者自己来。

‍ 大家聚在一起，嘻笑怒骂，相互调侃，没大没小，不官不民，不贫不富。蛮有意思。大家都说好。

‍ 但是，也有人挑战这形式。前几天一发小同学请我们一起聚餐。酒酣耳热之际，开始胡言乱语：“今天吃的鸡，比上星期在你那呷的好。”老子就怼他了：“你这鸡只有鸡味，我家的那顿鸡，除鸡味，还有什么味？你懂不？”

‍ 真他妈的，没文化真可怕！ 如今社会许多人喜欢将聚会弄成显摆的场，甚至是犯罪份子也搞个聚会来证明自己的翻身。其实大家都不蠢，都会判断聚会的意图和主题。

‍ 所有的聚会都要有个意图和主题。仅仅撑饱肚皮的餐会就是肚皮聚，朋友在一起的是友情聚，纪念日在一起的是纪念聚……等等。我那发小把那次聚会搞成了肚皮聚，当然就是讨骂。大家赴你的约好歹应也来点情调。要将聚会搞得有意思，难忘记，你得千方百计添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