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项王故里的今与昔

易水

　　提到宿迁，很多人不清楚这是哪里，或许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说起西楚霸王项羽都了然于胸，西楚便是现在的宿迁，一座年轻的地级市，楚汉文化之脉，淮河文明之源，历史悠久，文化繁荣，盛赞为“第一江山春好处” ，他有三张靓丽的名片，项王故里、水韵名城和洋河酒都，两千年积淀的西楚文化成为宿迁的精神瑰宝和绚丽神韵。

过去对项王的了解只是停留在书籍上，从文字里采颉历史的蛛丝马迹。巨鹿救赵、背水一战、拔山盖世、破釜沉舟、匹马单枪、楚界汉河、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江东父老、霸王别姬等数十个成语都与他跌宕起伏的坎坷经历有关，项羽举鼎、吴中起兵、巨鹿血战、鸿门设宴、垓下突围等历史典故记录了项羽轰轰烈烈的戎马历程，映射了他在历史进程的重要影响。当踏上宿迁走进项王故里，与历史人物近距离接触时，内心充满期待与渴望。

（巨鹿之战是中国古代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秦军20万人围堵赵国军队于巨鹿，项羽率军5万救赵，军队渡过漳河，凿沉船只，砸烂炊具，焚毁营舍，每人只带三天干粮，与秦军决战。项羽冲锋在前，楚军九战大捷，取得巨鹿之战最后胜利。“破釜沉舟”讲的是这个典故。）

项王故里又称梧桐巷，坐落宿迁城区古黄河与京杭大运河之间。下车伊始，即被高大巍峨的古城阙和项王坐骑乌骓马腾空而越的雕像所撼动，项王手持宝剑金戈铠甲，英姿勃发驰骋疆场，彰显王者当年“嗔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史记·项羽本纪》）的威仪。

登临项王故里城楼，汉代风格的建筑群重楼飞阁，林林总总，错落有致，镶有“楚”字的彩旗迎风招展，承载着两千年的风韵。“将署”里有一组雕像，项羽稳坐王位，西楚五虎上将和师爷谋士直立两旁，那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受封仪式。鸿门宴后，项羽进入咸阳，诛杀秦国王族，焚烧阿房宫，分封十八个诸侯国，竭力弥补秦国遗留的权力真空，西楚霸王的地位扎实得固若金汤。

宫廷建筑“盖世阁”雄浑巍峨，气势磅礴，门前楹联“王朝霸业当时事，西楚雄风万古传”彰显西楚文化的精髓。馆内记录了项羽风起云涌的战斗生平，精致刻画了项王身经百战威武不屈的历史瞬间。从吴中起兵，到巨鹿救赵，破釜沉舟横扫千军；从彭城大战，到鸿沟之盟，守约休战力挺太平；从霸王别姬，到垓下突围，铁血鏖战气贯长虹；从孤身血战，到威震敌胆，无颜江东勇武刚强，一步步，一程程，书写了一曲曲叱咤风云，勇武绝伦，侠骨柔肠，视死如归的辉煌篇章。

项羽名籍，字羽，自幼丧父，跟随叔父项梁长大。少年时身材伟岸，膂力过人，相传双手能举千斤大鼎。那一年，秦始皇巡视会稽，项羽看到秦始皇的仪仗后，说，“将来我一定取代他的位置。”24岁胸怀大志力举义旗大破秦兵，被誉为农民起义军豪气盖世、叱咤风云的领袖。在与刘邦楚汉争战中，冲破十面埋伏杀出一条血路，羞渡乌江而自刎身亡，年仅3l岁。

项羽是英雄，是带有悲剧色彩的英雄，悲剧式的英雄能在人们心中留下更为强烈的印象，悲剧式的英雄在历史刻下的痕迹更为深刻。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汉王刘邦趁项羽与秦军作战抢先占领咸阳，有意称王，项羽大怒，邀刘邦鸿门赴宴，宴间杀机四伏，项庄舞剑意在刺杀刘邦，刘邦借机逃脱。即“鸿门设宴”的典故。）

项王故居是项羽的出生地，秦朝时叫梧桐巷，既有汉代民居特点，又有宫殿式建筑风格，重楼飞阁雍容典雅，庄严肃穆蔚为壮观，主体建筑为三进院落，前宫后院，山门顶端“项王故居”匾额是末代皇帝溥仪的题字，庭院四周种植垂柳、翠竹、桂树、橘树和花卉，宽阔巍峨的建筑群与树木花卉交相辉映，极大满足了游客的欣赏需求。

二进院“英风阁”是故居的主体建筑，门匾由赵朴初先生题书。阁前的霸王鼎设计灵感来自古代青铜鼎，重达8吨，依据司马迁史记中有关项羽天生神力，力能扛鼎的记载而制作，鼎上铭文记载了项羽不朽的历史功绩。英风阁东侧碑廊是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巨幅石刻，西侧为历代名人赞誉歌颂项羽的诗词石刻。

故居的三进院融合楚汉文明的元素，正厅是故居会客厅、书房、卧室，开辟为项王故居纪念馆。室外的项家古井映衬着它的历史故事，相关记载井水清澈甘甜，沿袭着项王家族生活的脉络。院墙边缘是跟随项羽征战南北的乌骓马的马厩，80年代出土的饮马槽相传是当年马厩的原始物件，能留存至今实为珍贵。

在园内那颗古槐树前生民驻足停留了许久，这颗树龄高达2230年的国槐，树高10多米，树冠宽达20多米，是项羽16岁离开家乡前亲手种植，历经千年沧桑风雨，不曾屈服洪水雷击的肆虐，依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是见证项王故里的活化石，被美国的植物学家喻为“天下第一槐。”我这样思忖着，这颗饱经风霜的古槐就像东杀西荡奋勇征战的项王，垓下之战前守无不坚，攻无不克，“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史记·项羽本纪》）

（秦汉之际因故里广植梧桐，故名梧桐巷。这棵项里桐的树龄达2000多年，是迄今唯一保存下的发根梧桐，被列入江苏省十大名树之一。）

在项王故里流连忘返，更多了解到项羽和虞姬荣辱与共、肝胆相照、共同成长的情节。项虞两家都是楚国贵族，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结为秦晋之好，虞姬夫唱妇随，相爱有加，项羽连年征战，虞姬热切陪伴并给予项王最无私的关照和鼓励。

项羽被汉军围困垓下，兵败如山倒，夜闻四面楚歌，眼看大势所去，项羽情不自禁慷慨吟唱《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史记·项羽本纪》）曾几何时，项羽豪气冲霄无人能比，风云突变天时不容，连心爱的乌骓马也失去战力，几乎绝望中热切呼唤虞姬，该何去何从？这是霸王准备与汉军决战前最后的誓死告白。

虞姬是一位聪慧的烈性女子，自知与项王相处时日不多，十分清楚项王背水一战，马革裹尸的壮志豪情，身着华贵衣饰，满目泪水边舞边歌，“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史记·项羽本纪》）仍然叮嘱丈夫此番出兵倘有不测可退回江东，以图东山再起。虞姬唱罢顺势拔出项王佩剑自刎身亡。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绝不情愿独留世间。

项羽把虞姬紧紧抱入怀中，鲜血沿着项羽的臂膀流淌，悲痛至极的项羽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当年吴中起兵，巨鹿大战坑杀秦兵，是何等英勇，如今，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的什么英雄。

项羽安置了虞姬率余部边战边退，一人斩杀数百汉军追兵，项羽遍体累累伤痕，鲜血浸透战袍，被逼困乌江岸边时只剩独自一人。乌江亭长早已在岸边接应，本来有乘舟渡江逃脱追杀的机会，谢绝了乌江亭长的好意，将心爱的乌骓马赐予亭长，说道，“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史记·项羽本纪》）宁愿战死绝不跪生，项羽留下最终的遗言随即自刎身亡。一代枭雄，就此陨落。项羽死后，“汉王为发哀，泣之而去。”（《史记·项羽本纪》）汉王刘邦十分钦佩项王舍生忘死的英勇气概，不以成败论英雄，筑墓地把项王安葬在河南河阳县谷城西。历时三年的楚汉之争，就此落下帷幕。

有人说项羽太傻，照这个逻辑谭嗣同也很傻，维新变法失败，谭嗣同也有逃走的机会，却静坐赴死，他说，“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请自嗣同始。”能说他死的没有意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没有英雄，这个国家和民族还有复兴昌盛的可能么。

项羽是政治和军事上的失败者，令人钦佩的是所秉持的精神品格，令人伤感的是其身上所凸显的悲剧色彩，项羽依然不乏是精神和道义上的盖世英雄。

千百年来，项羽与虞姬共同演绎的“霸王别姬”泣天动地，曾经令无数人为之动容，千古流传妇孺皆知，凄美感人世人咏颂，成为国人记忆里的历史绝响。时至今日，不仅被改编成多种版本的戏曲、电影、电视剧，而且成为最具国际声誉的民族文化的经典。

（典故“霸王别姬”被誉为千古绝唱的爱情悲剧故事，在中国文化中影响深远，翘楚地位难以撼动，已成为民族文化的象征。）

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 》中详尽记叙了项王在楚汉争霸中驰骋疆场，英勇奋战的历程，按说本纪是帝王的史实载录，司马迁把项羽编入本纪，西汉史学家钦慕项羽的人格与魅力。南宋女词人李清照曾经行至乌江，站在西楚霸王项羽兵败自刎的地方吟诵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竭尽褒扬项羽的丰功伟绩。千载而下，吾辈读来仍旧热血沸腾，令人潸然泪下。

对于项羽悲壮短暂的一生，后人评价甚多，苏洵曾言，“项籍有取天下之才，而无取天下之虑。”梁启超这样说，“非有绝大之气魄，绝大之胆量，岂能与此四面楚歌之中打开一条血路。”生民倒觉得项羽无颜回江东，是对父老大爱无疆的心理支撑。暴秦之时百姓生灵涂炭，待到诸侯反秦世道烽火连天，项王分封时依然民不聊生，五年楚汉相争更是民怨沸腾，项王已经厌倦战争，不想让百姓和将士再陷水火，再受饥寒之苦，选择自刎乌江，以换取天下一统，万民安乐。

生民驻足故居幽幽深巷，感慨沉思，还曾这样设想，假如项羽规避围追堵截过了江东，能像越王勾践一样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东山再起，历史会改写成如何模样。中国依然遵循王朝兴旺更替的基本发展规律，多了一楚，少了一汉。从那个时候起，也缺失了一位荡气回肠，光照千秋的失败英雄。

项羽征战一生，打了无数次胜仗，堪称中国历史上的英雄，最终却以失败退出历史舞台。这是一个失败者的结局，但不能不说是一个使人产生敬意的结局。当人们在项王故里的入口瞻仰傲然耸立的项羽雕像，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姿态，俨然一个征服了一切的胜利者。“成亦英雄，败亦英雄。”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事，告诉我们这样一个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