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草里紫花开

若瑜

　　张爱玲一生酷爱花花草草，她的小说里面经常有描写各式各样的植物，奇花异草，琳琅满目。譬如在《第一炉香》中，她就写到了14种鲜花，而且每一种花都暗示了不同的命运。

小区紧挨天马山，植被茂密，香樟、银杏、桂花、红枫、木槿、石榴，四季青、南天竹、决明子，还有爬山虎、牵牛花等攀沿植物，一年四季都可谓繁花似锦，郁郁葱葱，花开馥郁，香气萦绕，充满生机活力。人行车道的两旁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绿地，物业师傅经常会随着季节的变化，捣鼓栽种一些有趣又好看的花儿，粉红的杜鹃，大红的山茶，黄灿灿的菊花，品类繁多，美不胜收，令人目不暇给。这不，盛夏来临之际，师傅们又栽种了一大片蓝紫色的花。

早晨，火辣辣的太阳还没出来，师傅们就把绿地翻挖一遍，填埋杂草，露出一片黄褐色的土壤，也不施什么肥。接着师傅们搬来一大捆半米来长的植株，黑色的纤细茎秆，像一根根墨竹，上面长着几片绿油油的叶片，随手往地上一扔。接着，另外一位师傅用小刀将茎秆稍稍削尖，往土里一插，然后扶正、培土压实，浇上一瓢水，一棵“小苗”就这样栽种在地里，生根、长苞、开花，开始奇妙的生命旅程。

夏天的太阳真够火辣，到了傍晚，这些茎秆上的叶片都恹恹的，耷拉着头。师傅们接来一根长长的塑料水管子，用大拇指摁住出水口，形成一道水帘瀑布，均匀地将水洒在这些快要枯萎的植物上，地上“吱吱吱”冒着热气。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小区跑步，惊讶地发现这些植物神奇地挺直了腰杆，叶片也恢复了常态，杆尖上还冒出几个花骨朵儿，含苞欲放。

再过了三四天，这些花骨朵儿终于迫不及待的绽放开来。花冠五裂片，裂片长圆型，整个花朵就像小漏斗，又似一个喇叭，努力向上舒展着，清风吹拂，频频摇曳，像与路人点头招呼。令人诧异的是，这花的颜色非红非黄，是一种深色的蓝，蓝至蓝紫色，比蔚蓝的天空更蓝，让人联想到星辰大海，以及有点诡异的“蓝色妖姬”玫瑰。但也有个别花儿呈现浅红、粉色，可能变异缘故吧。

我拿出手机，对着这些蓝色的花儿一顿猛拍，近距离、远距离、对焦、特写，横拍竖拍，然后选几张自认为“very good”的照片发给在园林部门工作过的同事。这是蓝花草啊！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蓝花草，只可惜我这个“花盲”年过半百才知晓这花的名字，实乃赧然。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台湾歌手刘文正唱的一首校园民谣，旋律优美，琅琅上口，歌名应该就叫《兰花草》吧，歌词是这样子的：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刘文正唱的兰花草，是否就是我们小区里面种的蓝花草呢？其实，这首歌的歌词改编自民国时期堪称万众偶像的胡适写的一首诗《希望》，开头几句基本相同，只是后来一段，“眼见秋天到”，一个“移花供在家”，一个“移兰入暖房”；一个“明年春风回，祝汝满盆花”，一个“满庭花簇簇，开得许多香”。

从文字表述上理解，我个人认为不管是刘文正唱的，还是胡适写的，都应该是山上生长在自然条件下的兰花，这种下山兰花天生娇贵，一旦移种到庭院家宅，必须严格控制日晒、温度、水分，此外还要注意通风、合理施肥，不然的话，这下山兰不但不开花，而且会因环境的转变、恶化而慢慢枯萎死去。胡适迫切希望兰花草能早日开花，只是等到秋天，这兰花也没能开出花来。没有见过胡适的日记手稿，兰和蓝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字，在康奈尔大学学习过农学专业的胡博士，按理说也不会胡写。不过，胡适集学识与风度于一身的形象、“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个性倒符合兰花超凡脱俗、孤芳自赏的君子气质。

国庆期间去了一趟深圳，惊讶地发现这座城市的绿道竟也广泛种植着精灵般的蓝花草。一大簇绿色的草丛中，随风摇曳着一朵朵蓝紫色的花儿，与繁华街头飘扬的五星红旗相映成趣，共同扮靓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先锋城市和前沿阵地，增添了共和国成立75周年喜庆的氛围。

蓝花草容易成活，便于打理，耐贫瘠和干旱，适应性极强，在酷暑季节刚好可以填补“百花凋残”的空白，是一种非常理想的绿化花种。据说蓝花草原产于美洲墨西哥，引进国内后开枝蔓叶，广为栽培。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就算被人拦腰斩断，一场雨过后，照样生长出新枝，开出娇滴滴的蓝色花朵。

同事肖哥刚刚退休，业余喜爱舞文弄墨，经常与一帮文朋诗友填词作赋。一日，我看见肖哥拿出手机刷屏，屏幕上一朵蓝紫色的花儿映入眼帘。原来肖哥也喜欢蓝花草，将它的图片设置为屏保，这样就可以时不时看到，时刻惦记于心。

其实，蓝花草拥有一个相当诗意的学术名字，叫做“翠芦莉”，只要有阳光雨露和土壤，它就可以从春开到秋，花期长，花色艳，妆点房前屋后，扮靓小区院落和整座城市。

不知张爱玲读过胡适那首《兰花草》的诗没有，但我想她一定喜欢“翠芦莉”这个好听的名字，一定心生欢喜，怜爱有加，视如宝贝呢。

（记于2024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