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至天涯海角【我的军人父辈(4)】

前路有知己

沿着父亲走过的路，用《我的军人父辈》述说父亲、父亲的部队、眼中的众多军人父辈、野战军营房和部队大院的人和事…。

以此缅怀已远去的那一代打江山的军人父辈！

永远铭记那一代“英勇作战、光明磊落、一生清贫”的军人父辈！

二、父亲和军人父辈(3)

(4) 木船打兵舰解放海南岛

　　粤桂边战役后父亲随127师移师雷州半岛的徐闻准备解放海南的战役。以风力驱动的木帆船横渡琼州海峡解放海南，算是战史奇迹。称木船打兵舰创战史奇迹。

四野43军和40军用木船渡琼州海峡解放海南，造就了四野从白山黑水打到天涯海角的惊天动地史绩。其实四野百万大军也就他们数万人打到了海南岛，木船打兵舰解放海南，成为父亲他们垂名竹帛的战斗经历和战绩。

渡海解放海南的事父亲早年与其他战斗一样谈的很少，他时任二营教导员于1950年3月31日在徐闻博赊港起航，随379团作为43军第二批偷渡琼海(李军长在军史上创造出潜渡，用于代替偷渡，其实偷渡通俗易懂) 。于4月1日在海口东的塔市附近成功登陆。

379团加强团潜渡博赊启渡点纪念牌

1950年3月31日22时43军379团加强团3733名勇士，在师长王东保、政治委员宋维栻和团长冯镜桥的率领下，分乘88只木帆船从博赊启渡，翌日5时在海口市东部北创港和塔市一带登陆。此战创造军史上“三只木船打败三艘军舰”的奇迹，毛主席批示：这是人民海军的首次英勇战绩！

在父亲90岁的2012年，根据他对渡海作战的多次回忆，我在搏客上发《渡海作战时的127师379团》的博文。“解放海南岛的渡海作战，史称木船打兵舰，真可谓战争史上的奇迹，以127师379团组成的加强团，继383团"渡海先锋营"首次潜渡成功后，第二次潜渡成功。时任379团团长：冯镜桥；副政委：单印章；副团长：肖凤山；一营长：朱江；一营教导员：刘家生；二营长：李钱荣；二营教导员：张本林(父亲)；二营机炮连指导员：姚慕涛；四连指导员：贾殿轩；三营教导员：李乐圣；三营长：田茂希；三营副营长：王淦昌；团作战股长：韩夫川...”等。

这篇搏客短文，网上多有转载，文中涉及的人物多处引用。近年海南建成的临高渡海作战纪念馆里的379团战斗序列(见下图)，也沿用不少文中的资料。当时搏文中379团渡海作战团、营、连干部名单可能是较详细的。

临高解放海南战役纪念馆127师加强团渡海战斗序列

海南战役纪念馆127师加强团渡海战斗序列：379团第2营教导员张本林(父亲)
重要缺漏：379团参谋长侯启文，381团副团长王宪中

此后多年的3月31日，我在博客或朋友圈会发类似“历史上的今天”的短文。纪念父亲参加的木船渡海登陆作战，会打电话给老爷子，他会回忆木船渡海登陆作战的这一天。每次他都激动的回忆往事，那是他亲历创造战史奇迹的战斗，永远铭记。379团渡海作战的一些团、营、连干部，也是他回忆的。

前两年我问电报中“冯单肖侯王” 的侯、王是何人。他还说侯是团参谋长侯启文，听说在60、70年代援外时去世了。王则是我问他是否是381团的王宪忠，他连说对、对。老爷子记忆很好，近百岁的老人，对70年前的人和事还记如此清楚。临高海南解放纪念馆127师加强团渡海战斗序列团、营、连还漏缺很多，如今健在的亲历者很少了，营以上都走了。那是一批人民军队创造奇迹的英勇战士！这样的部队即使跨过台湾海峡也根本不在话下。

解放海南时的379团二营教导员张本林 解放海南岛纪念章(1950)

老爷子在晚年陆陆续续谈渡海作战的人和事。有主动谈及，也有我们因事而问提起的。多年之后整理那些聊天式的回忆，更显珍贵。

1950年初379团在徐闻东集结准备渡海登陆。379团吴纯仁团长在粤桂边战役后调任129师副师长，团政委冯镜桥改任团长，新的政委一直未派。冯镜桥也是抗战初期，在苏鲁豫支队活动的丰(县)单(县)沛(县)萧(县)砀(山) 由中学生投笔从戎，先后在380、381团任职后调任379团政委、团长。解放海南后曾长期在海南军区任职，1968年任海南军区政委，并兼任过海南行政区革委会主任/区委书记，直至1978年离休。

今日的博赊港379团启渡点及登船的渔船港湾

木帆船渡琼海登陆作战。老爷子说，基本都是以风帆驱动的木帆船，个别附加汽车发动机(也跑不快)的船在边上护航。船参差不齐，大船能装载大半个连，小船就一个班。渡海时老爷子与营长李钱荣分开乘船，营长上大船，教导员(父亲)上小船。大船大帆行船快稳，小船小帆行船目标小，茫茫大海中大船也如一片树叶在飘浮。379团加强381团二营组成的43军第二批偷渡加强团，88条船。夜间在博赊的渔船港登船，出发时还有个队形。进入海峡中线风浪起，船在浪谷中飘浮，四处看不见其他船。夜间更是四面漆黑，各船之间无法联系，各船船自为战，主动接敌。

老爷子说，天亮时，他的小船靠岸登陆，静静的海岸线不见人影。船工抱着被子口念着：兵船(舰) 要来了！匆匆忙忙跑了。老爷子投石问路，朝岸边树丛扔两颗手榴弹，炸后却无动静。过了不久陆续有零星船只到达，汇集部分人后急忙靠拢赶往集结地。如要考证加强团是哪条船第一个靠岸登陆，老爷子说，那是很难的啦。那时手表都没有，准确的登陆时间都没法掌握，又是分散登陆，各船又没有无线通信。如果有如今的导航，那倒是一目了然。

43军烈士纪念碑(建于2012年)

379团潜渡琼海最惨烈的是白沙门岛战斗。三营两个连的船误登海口附近的白沙门岛，遭敌重兵包围。大部壮烈牺牲和被俘，仅10余人撤出幸存。败仗真英雄，幸存者中有英勇作战而立功的。三营副营长王鑫昌，是三营在白沙门岛上的最高领导，39年入伍的老兵，负伤撤出幸存。战后在汉口长时间审查，后来转业到湛江农垦局。老爷子说：“这是战争快结束了，丢了部队跑回来是要枪毙的！” 战争时的规则令未经历者难以想象的，军纪就如此严酷。要区分临阵脱逃吗？细想也能理解。王鑫昌是曾与老爷子在46团2营共事过战友，70年代未还去过湖南零陵，推销农垦农场的自产沙发。老爷子说：“他腰部受过重伤还从事农垦工作，不容易啊”。这位新四军老战士，还是受到白沙门岛那场战斗的影响。

解放海南战役是新中国刚成立后的大仗，也是解放战争最后的大战役。从北满松花江畔打到天涯海角的其实也只有43军(40军在南满四保临江) 。多年来，讲解放海南以40军为主的多，提43军的少；讲40军主官解放海南多，提15兵团和43军主官的少，也许此时的43军军长是李.作鹏的原因。

老爷子说，打海南还是43军为主力，负责打海口以东，那边经济发达是敌人主力所在地。40军负责打海口以西，那边相对贫困，敌人在那边没多少部队，琼崖纵队也主要在西线活动。登陆海南后43军打大仗、恶仗，歼敌数远超40军。木船打兵舰的首个战例是43军128师鲁湘云排打的。除渡海先锋营外，43军鲁湘云、刘梅村等等都是解放海南的全国战斗英雄。43军烈士碑名录中128师的最多，解放海南"攻坚老虎"功勋卓著。老爷子也多次讲过：40军渡海作战积极。打涠洲岛夺得不少大船，航渡能力强于43军(40军二次偷渡，一次主力强渡，共三次渡海。43军二次偷渡，二次主力强渡，共四次渡海) ，其登岛后积极寻歼敌军。有时老部队常常骄傲、老气横秋；新部队积极有为。象127师的379团与381团，144师的430团(大渡河连和狼牙山连所在团)与431团，以及127师与128师，都是很好的部队！新部队资格浅却屡建战功。

(5) 渡海解放海南的军人父辈

父亲和渡海作战时127师作战参谋刘兆龙叔叔(右)于海南(1950)

渡海作战时379团作战股长韩夫川叔叔(左)和刘兆龙叔叔(1955年)

他们都是苏北新四军，从淮阴抗战到松花江畔战至海南。刘兆龙叔叔的父亲抗战时就是苏北根据地盐城的民运部长，刘叔叔16岁入伍新四军七旅，从参谋、师作战科副科长、科长、副团长兼参谋长、海南军区司令部防化学兵主任、到131步兵师副师长。刘兆龙叔叔随127师重返海南岛后，就没有离开海南岛。从渡海作战到解放海口，从再踏上海南岛到戍卫海南。老爷子和刘叔叔在苏北抗战就结识，战友之情沿续一生。

老爷子、刘叔叔、韩叔叔仨四野的苏北新四军老兵，一直互相保持联系。1983年刘叔叔夫妇和老爷子夫妇到株洲。前去看望，见他思路清晰，说话苏北口音，爽朗。127师师部随379加强团潜渡，师作战参谋刘兆龙功不可没。

1983年刘叔叔离休，本想回到江苏老家安置。后还是在海南军区秀英坡干休所离职休养，前些年老爷子每年春节都用军线相互拜年。2017年刘叔叔寿至90岁在海南187医院走了，当年渡海作战的师部成员都已远去...

解放海南时的379团二营营长李钱荣

55军的发小说：渡海解放海南的379团有三个营长，后来都到了55军。一营长朱江，70年代末任55军副军长。二营教导员张本林，1964年调55军144师任副师长、66-68年代师长。二营长李钱荣，60年代初曾任55军144师430团团长。

144师430团领导与狼牙山五壮士葛振林、宋学义合影(61年狼牙山战斗20周年)

前排左起团长李钱荣、葛振林、宋学义、政委孙福臣，后排左起团政治处副主任杨绍华、政治处主任周锡铭、副团长兼参谋长曹银忠、副政委官勇、副参谋长李桂林、组织股长耿树森。

父亲渡海解放海南时的搭档营长李钱荣，老爷子去贵县144师任副师长时，又与任144师430团团长的李钱荣战友相逢。李后调任广西梧州军分区副司令员。然而无巧不成书，69年父亲任零陵军分区司令员/零陵地委第一书记时，零陵地区的江华县等地与广西梧州地区的贺县等地，农民为就两省土地分界发生械斗。李钱荣时任梧州军分区副司令员/梧州地革委副主任参与两地领导共同处置。父亲又与搭档战友相遇，李提出可以按军用地图(精度高)的省界划分。老爷子说：老李，军用地图的分界线也是概略的，那些田地没法分界清楚，还是按历史惯例以小河、小山、小路划界。最后还是制止了两地因省界划分的械斗，解决了省界田地的划分。也真未料到，当年渡海的搭挡营长、教导员，作为各自地方的父母官又相遇。

朱文清渡海前于徐闻塘西集结地

朱文清，苏北新四军老战士。曾在三师七旅19团一营营部任通信员，一营排、连、营长。老爷子称：小朱，是他抗战时同在一营的战友。渡海前的着装仍是四野特色的狗皮帽，塘西是127师在徐闻的集结地。1950.3.16正是379团博赊启航偷渡的前两周。“进军海南 马到成功” 真是豪气满满！仿佛看到“进军台湾、马到成功”“强大的队伍谁也不能阻挡，一定要把胜利的旗帜插上台湾！”这是那代军人跨过海峡的豪气和夙愿。(老爷子生前没有问清朱文清、王必芝等叔叔渡海时担任何职务？遗憾万分。后得知，朱文清渡海作战时任379团作战参谋)

79年张本林(父亲)与朱文清(左)于海南榆林要塞

海南解放后，50年代朱曾任379团参谋长，后入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一直在海南军区，曾任131师师长、通什军分区司令员、榆林要塞司令员、海南军区司令部顾问。1979年父亲18年后重回海南开会，与朱叔叔在榆林要塞合影。看到参与解放的海南，驻守多年的海南，定会感慨万千…。

朱世济,苏北新四军老战士，曾任二营五连指导员，渡海时二营副教导员。60年代末43军重组任军副参谋长。

解放海南的379团二营前辈(50.4.27解放琼崖)

解放海南的379团二营前辈

当年木船打军舰渡海解放海南的军人父辈，胜利后留下的照片，他们是幸存者，是创造世界海战史奇迹的英雄！刚从战火中走出他们，尽管着装简陋，仍彰显坚毅、果敢、藐视一切敌人的气概，这些刚从大战中走出的军人父辈们，令人钦佩。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也不知道他们的后代知道这些前辈创造的奇迹吗？

远去的军人父辈，历史不会忘记！

从苏北到松花江畔，从北满下江南再出白山黑水，从北到南转战大半个中国战至海南岛。经多少恶仗、硬仗，幸存下来的新四军老战士所剩无几。

世人后代铭记他们:四野的新四军战士！

(6)三级解放勋章

从苏北战至松花江畔, 从白山黑水战至琼州海峡,木船打兵舰解放海南岛。行万里经百仗。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父亲始终在一线英勇作战。从战士、班长、排长、指导员、教导员、营长，始终在作战部队一线战斗。老爷子说过：从到19团当兵起，到战争结束，就没有在后方机关待过一天。1956年被授予55三级解放勋章。

父亲的三级解放勋章

解放勋章：1955年中央军委决定授予在解放战争时期（1945年9月3日～1950年6月30日）参加革命战争有功人员。一级解放勋章授予当时的军级以上及其相当干部；二级解放勋章授予当时的师级及其相当干部；三级解放勋章授予当时的团级、营级及其相当干部；解放奖章授予当时参军2年以上,或参军虽不满2年但因作战负伤致残的连级以下人员。这是人民军队对他们在解放战争时期为国家、为民族立下功绩的褒奖。

全军共计54000余名父辈们被授予三级解放勋章,如今他们多已远去…

致敬！获三级解放勋章的军人父辈们！

3、 建国后野战军的岁月(1)

1) 广西剿匪与抗美援朝轮战

1950年5月海南解放，7月127师返粤西即赴广西剿匪。父亲由二营教导员改任营长去广西剿匪。那时就对广西的十万大山及相关地区有了解，没想10余年后去贵县144师又带部队在那一带演习山地作战。剿匪在父亲眼里就没打什么仗，乌合之众算是他对土匪的评价。有次他说到军事指挥员决断时，说到剿匪时他改任营长，接命令赶到某地围歼土匪。途中遇到老百姓说那地方的土匪已经跑到另个地方，犹豫片刻还是按军令执行。结果扑空，如果听老百姓所说，带部队去另个地方，情报准确有可能围住？违反军令不能按时到达指定地方则军纪不容！
广西剿匪后43军驻湛江市兼粤西军区，127师驻粤西。父亲此时离开379团调381团任团参谋长、副团长。

1952年4月准备任381团团长的父亲参加43军团级干部抗美援朝轮战实习团，赴朝作战。43军轮战实习团由时任43军参谋长的孙干卿带队，由43军团以上干部组成，在苏北时的老战友朱江等127师现任或拟任团长基本都去了。老爷子回忆说：到朝鲜后不少人吵吵要到38军轮战实习，那时“万岁军”就已驰名全军。后来43军轮战团安排在五圣山下的15军，孙干卿代15军参谋长，父亲在15军下属团任副团长。15军那时是二线部队。老爷子轮战三个月快回国时，就听说要打大仗，他们离开不久，上甘岭战役就打响了。抗美援朝轮战的经历，老爷子的印象是“美军火力很猛” 。

孙干卿（1919--2019）128师(攻坚老虎)走出来的将军, 抗战初期，初中毕业投笔从戎, 参加过爱国学生运动。在一二•九爱国学子游行中，有20多位后来成为了共和国的将军。山东七师(128师)到东北(改为6纵17师) 孙干卿任团长，按“抗战不授将”55年首授大校,61年晋升少将。曾任43军参谋长、海南军区司令员、广州军区炮兵司令、广州军区参谋长、昆明军区参谋长。是当年43军颇有威望的将领。80年代初老爷子和刘兆龙叔叔(渡海时127师作战参谋) 陪孙到株洲，我还去市武装部(那时还不是军分区)招待所看过老爷子和刘叔叔。后来据老兵们说，孙离休后因个别人原因未进南京。1992年128师的刘安元(6纵17师连指导员、渡海时128师383团营副教导员，后128师炮兵508团长、128师政委、43军副政委、总后和二炮政委)调任南京军区政委，专请孙干卿进南京安置。后来孙将军百岁后在南京离世，誉为百岁开国少将。

据说43军参加抗美援朝的有129师的一个暂编团，以及轮战实习团。到2020年，幸存者们获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但43军127师、128师没去朝鲜参加这场当时的现代战争，则是永久的遗憾！

再回海南

52年美军曾有支持台湾蒋军进攻海南岛的图谋，7月43军主力(127、129师、128师在海南)立即返回海南岛(后132师也登岛)。

此前的海南军区主要由琼崖纵队组成，下属部队主要是琼崖纵队整编的守备团和128师。琼崖纵队不是正规部队，整编过程出些问题。调43军戍海南是当时局势紧张所致。是赋于这支王牌部队戍卫海南的重任，海南军区兼43军统领海南各部队。当然这留下1961年撤消43军保留战区式海南军区的隐因。这也许是除未赴朝作战外，80年代又撤消43军的原因。

曾经解放海南的军人父辈再回海南戍卫。

未完待续
下章节：
二、父亲和军人父辈(4)
3、 建国后野战军的岁月
2) 野战军岁月-父辈和我们在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