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访渊明（转自《河南思客》）

秦立河

　　8月初的九江，正值极端酷热天气，整个城市像蒸笼一样。绕道这里，就是为了到陶渊明纪念馆看看。　　纪念馆位于九江柴桑区的中华贤母园内，沿着园子里的路拐了好几道弯方才走到，颇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　　纪念馆的大门是一个像农家院落大门的低矮的门房，青砖黛瓦，中间略高，两边耳房略低，骆驼式山墙、四角翘起。大红的对开铁门，其中一扇门上留一单开小门。如果不是两边挂的几个牌子，还真以为是一座农家小院呢。

　　门楣上有一匾额，上书“晋代一人”4个中空大字，金线描边。两边有对联：“辞禄士乞食人别有胸襟称洒落，采菊诗归田赋再无文字比真淳。”上联概括了陶渊明辞官归隐、白衣送酒、葛巾漉酒的故事，下联则是对他文章的评价。　　进门去，是个有山有水的院子，略显荒凉，大概是天气炎热的原因吧，空荡荡的没有游客，花草也不茂盛，鹅卵石装饰的小路上点缀着青苔。对着大门是一座六角形的亭子，大红柱子，翘角攒尖。正面檐下悬有“归真亭”，两边亭柱有楹联：“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亭后檐下也有匾额：“高山仰止”，两边亭柱也有楹联：“结庐人境心自远；采菊东篱意谁知。”　　直走是一个小拱桥，桥的那边有一碑廊延伸到山脚下，廊头有拱门，上书“归真”二字。

　　往左走是“柳巷”，通向池塘中间的小路，让人想到《五柳先生传》。这柳巷既不像“巷”，也没有像样的柳树。有几棵手腕粗细的柳树在骄阳的炙晒下，无精打采，叶子稀稀拉拉，难以与“碧玉妆成一树高”联系起来。两边是池塘，池中有莲叶片片，似乎没有“何田田”的韵味。穿过柳巷便到了山脚下，沿着池塘边的石板小路向右走，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石牌坊，牌坊上镌刻着“清风高节”4个大字，看上去简单古朴。　　从牌坊门进去，是沿着山坡修建的台阶，仰望山上，山腰处有几块石碑立在那里。拾级而上，走过63级台阶（据说是对应陶渊明63岁寿终），便来到墓前。碑刻显示，陶渊明墓为其后人所修，大概确是陶渊明的安葬处。这座墓除了前面有两个对称的简陋方亭，再也没有别的装饰。周围山坡树木林立，碗口粗细的居多，裸露的山坡有稀疏的杂草。看来这墓也是简朴之至了。

　　墓碑前有烧纸烧香的灰烬，虽然门前冷落游人稀，终究还是有人纪念，当然还包括一个我。　　从陶渊明墓下来，沿着池塘边的小路穿过碑廊中间的月亮门，到一个大院落。沿着碑廊往左边走去，便看到一块耸立的石头，上刻绿色隶书“洗墨池”三字。石头后面的池子不大，洗墨是绰绰有余。

　　洗墨池旁边是陶靖节祠。这是一座明清江南民居风格的砖木结构建筑，翘角飞檐，骆驼式山墙，古朴素雅；外墙灰砖白缝，内墙粉白。朱红抬梁式列架和廊柱，房中有天井，前后两进，两侧有耳室和厢房。据载陶靖节祠始建于北宋宣和初年，后多有毁建，1982年按原貌从别处迁建现址。　　正门上有黑框青底金字的立式“陶靖节祠”牌匾。门两边挂有一副黑底金字长联：“弃彭泽微官，松翠菊黄，琴书而外醉三斗；开田园诗派，韵真辞朴，千百年来第一人。”

　　进去绕过天井下的地坑就到了正堂。正堂有陶渊明站立塑像，雕像为古铜色，身着长袍，双手背后，潇洒闲适，神情悠然。背后是一面白墙，前上方悬以匾额：“義皇上人”，大概意思是陶渊明像生活在上古时代的人。两边立柱上有楹联：“无丝竹之乱耳，乐琴书以消忧”。两边的山墙上有陶渊明诗文石碑。

　　正堂前檐下也有一金字匾额：“清风高洁”，字体龙飞凤舞。两边立柱有楹联：“运甓立真言，气接永新垂后裔；辞官归故里，风靡高爵仰前贤”。据介绍，这原是陶氏宗祠联，上联写其曾祖父陶侃日运百甓和惜分阴故事；下联写陶渊明辞官故里隐居的事。祠堂内空荡荡的，没有其它展品，也没有游客。天气太热，不便久留。　　祠堂门外左侧，有一长有青苔的石头，上刻“田园诗祖”几个草书大字，字体为红色，格外醒目。

　　沿着祠前布满青苔的鹅卵石小路，便来到陶渊明纪念馆。纪念馆的建筑朴实无华，大门采用民居形式，馆名横悬门楣上，两侧有对联：“浩歌传三径，傲菊自千秋。”　　里面是陶渊明生平陈列室等功能室。展示了陶渊明生平事迹、大事年表、遗迹图片、各种版本诗文集、与陶渊明有关的书画作品等。其中，长达十余米的《归去来兮》图最值得观赏，画卷生动形象地展现了陶渊明辞官归园、开创田园诗派的种种场景：“扬楫越平湖，泛随清壑回”、“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僮仆欢迎，稚子候门”等诗意场景，让人仿佛穿越千年，回到陶渊明生活的时代，感受他惬意闲适的田园生活。　　从纪念馆出来，再次走到碑廊，观赏了月亮门右边的碑刻，碑廊最前端是书画大师李苦禅的墨宝：“超尘”。然后从归真门再次回到归真亭。

　　站在归真亭，回望整个馆区，依山傍水，远离尘嚣，确实是“性本爱丘山”的陶渊明理想归宿。陶渊明生前寂寂无名，就连“靖节”的谥号，也是其好友颜延之“故询诸友好，宜谥曰：靖节征士”（颜延之《陶征士诔》）而私自授予的。　　然而，千百年来，他那些“词采精拔”（萧统‌《陶渊明集序》）、“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苏轼语）、“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金代元好问《论诗》）的诗歌，感召多少人去追求自然淳真的美妙境界？一篇《桃花源记》启发多少人去追求自由平等、人人安居乐业的社会理想？一篇《归去来兮辞》勾画出多少文人骚客超尘脱俗、闲适惬意的理想生活？　　陶渊明生活在战乱频仍、门阀森严的时代，因“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亲故多劝余为长吏”，故“求之靡途”；因其“质性自然”，不愿“违己交病”（语出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最终归隐田园。

　　从此开启了令无数后人羡慕不已的田园生活：“邻曲时时来，抗言谈在昔。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陶渊明《移居》）。与友人谈古今、赏奇文、看美景、赋新诗、饮美酒，这是何等惬意？虽然也有“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陶渊明《归园田居》）的艰辛。　　更有“短褐穿结，箪瓢屡空”（陶渊明《五柳先生传》）“饥来驱我去”（陶渊明《乞食》）的困窘。但他那“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扣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迎客”（苏轼语）的率真、他对功名利禄的淡泊、对纯淳朴自然生活的追求，就像一股清流，穿越世俗社会千年的混浊，至今仍然是利锁名缰之人清洁灵魂的良药！（本文配图摄影均由作者本人现场拍摄）本篇特约审稿 杨西仑 组版 ⑤ 作者简介　　秦立河，河南睢县人，毕业于商丘师专中文系。工作在濮阳，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已退休。获得“河南思客2023年度优秀作者”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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