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

削皮刀

煤矿的员工餐厅里，我在一个空位置坐下，餐桌对面还坐着一位老师傅，老师傅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眼圈如同画了眼线，这是一线队组工人的标识。他右手夹着烟，无名指短了一截，那烟燃的就剩下过滤嘴了。

“这是上几班？” 我与他在井下见过，他在回采队工作，我递给他一支烟。

“二班，吃完饭就下去接班。”他看了看烟，没有抽，而是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将烟塞了进去，又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用剩下的烟头将烟点燃吸了一口。 “师傅，多大年纪了？”

“五十三喽！老啦！”

“快退休了，该享福了。”他摇了摇头 “不行了，档案年龄填小了，要干到60岁。”

“那您还能受的动啊？没打算换个辅助队组干干？”我问道。

“再干干吧，这干习惯了，其他队也挣得少。”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些的师傅也坐了过来，是与他一个班的。

“你们每个月能休几天啊？”我与他们闲聊着。

“我们上25天就行。”刚坐下的师傅说道。“不过没见他休息过。”年轻些的师傅头向老师傅方向扫了一下道。

“不敢休息，三条儿了。”老师傅笑着接话说道。

“浇面~”卖饭的老板娘喊了声。

我们一起到取餐口取面。老师傅在卤菜盆里狠狠地挖了两勺菜浇盖在自己的碗里，拿了几瓣蒜，小心翼翼地将盖成小山包的一碗面端到餐桌上。坐稳后，他溜着碗边嗦了一口快满溢出来的汤，用筷子搅拌起面条，嗦了一口面，又咬了一口蒜。

“那您就不休息吗？能受得了？”我接着问道。旁边的师傅打趣道“他，一个月31天恨不得上32天，看见他那根手指头了吧，在工作面干活，把手指头夹断了一截，报了工伤，歇了一个来月就来上班了，怕影响挣钱了，就是牲口一个！” 他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因长期吸烟而染的黑黄色的牙齿。

“孩儿们懂事，学习勤奋，两个上了大学，小的也上高中了，他们假期还自己出去打工挣钱。”言语间，他满是自豪。

“现在这个世道，孩子们也不容易，哪一年来着，我记不清了，我家二小子假期里，跟着同学在外省找了一个商场保安的临时工，说好了一个月1500元的工资，包吃包住，结果干完一个月了，商场说他未满18岁是童工，说什么劳动法不让雇佣童工，让别人知道了，还连累商场受害了，一分钱没给。我孩仁义，一个月就算白干了，城里人看着人模人样，真的是赖透了，欺负个孩子。”

他那份父亲对儿子的那份浓浓的淳朴的情感深深地感染着我，让我一下酸了鼻头，赶紧拿了餐巾纸假装擦了擦鼻涕。

与他的对话，让我想起了我已故的父亲，同样也是一辈子节衣缩食，不舍得吃穿，更不要说外出游玩，他却为我置办婚房和汽车。喜欢摩托车的他，自己连个电动摩托车也没有买下一辆，每天只是蹬着一辆旧了的自行车，车后座上，还为他的孙子安装上了座椅和棉垫。

虽然在家总是严肃地训教于我，但在外面，当有人说我不是时，他会为我据理力争；有人在他面前夸起我时，他的那副严肃的面孔，也会漾出难掩的开心。

或许这就是父爱吧？深沉而不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