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间穿行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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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都有草花，低垂着头，花絮成团，凌乱中带着⼀股慵懒，像人被雾打湿的发。

天空不见云层，连零散的云也没有，似灰非灰，有些沉闷。只有风和阳光才能改变眼前的状态，我们等待日出，一步步往山中去。

笃定今天会是一个晴天。草地上铺着一个个雾镜，像大地上白色的补丁。那是蜘蛛或其他虫类结下的网，露水镶嵌其中，看不到任何的丝线。

假地豆花开着，是饱满的紫。山上的紫花不少，每一种都略显深沉。南颈葫芦的花落了，一串豆荚伸到我的眼前。

越来越窄的山路，如果没有人走，两边的草，很快会遮盖住整条路。

其实就是一条平常的小路，如果没有兴致，是很难继续走下去。

我越来越沉迷于低处的事物，它们离我很近，朴素而不自卑，热闹但不喧噪，爱美但不比美。它们开着的时候，季节有了真实的具象，时间以不同的形式消逝，回到⼀棵草木身上，只是自然的花开花落。

野菊也仍在开着，但夏天那股劲到底缓了下来，三五朵开着，漫不经心，只是点缀。成片的金色成为记忆，我们在夏天的经过也成为回忆。野菊蔓延，叶子仍是墨绿，仍在一个个台阶的攀爬，沉寂的只是表面，不是内心。

我跟在小宝后面，他实在慢，“蚂蚁都死几只了”我逗他。“要那么快干什么，我们是看风景，又不是赶路”他答。

他明显不想动，这也是我们拉他出来爬山的原因之一。

“如果你⼀直跟着他，他便不会往前走”老公说。我抛开他们，前面的路越来越陡，一不小心会滑下来。

我大汗淋漓，不停喘气，感觉脚有些发软，刚刚升起的斗志瞬时全无。

仍是提着气往前走，没想到小宝跟上来了，决定一个人走多远的还是心境，如果脚步⼀直向前，即使慢⼀些，其实也无所谓。

小宝说：“我说对了吧，跑那么快干什么，懒惰是成功之母。”他总有话说。

走累了便歇一歇。刚好有石块摆在半途，那里也有人登山的痕迹。

体力有些消耗，前面遇到分叉路，一条向上，一条转而向下，我们便选择了低处。

我们被树木包围，仅容一人经过的窄路在延伸，林木葱郁，越走越阴凉。似乎没有尽头。

一种原始的气息在荡漾，藤蔓交错，石头丛生不经意抬头，树上有用小布条写成的标语，指明通往十二洞的是吕公墓。

十二洞在哪里？吕公是谁？我们没有答案。能让人念念不忘的肯定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古人，在这漫无边际的林间，不知从前的人是如何的翻山越岭，最终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地方。

山是有历史的，被记载的人也有，只是林木重重，带着时间的密语，无数的绿色席地而起。不闻鸟声，也没有风帮我们传递，我们像在深山迷路的人，只好沿原路回返。

再次回到原来歇脚的地方，又再歇一歇。阳光已经出来，在对面的山上闪烁，不知名的藤蔓仰起藤尖，如在仰望高山，又像在探路。

旁边的树旁，一种微黄的蕨草站得笔直，那是一种我从没有见过的草，百度去间，说是团叶鳞始蕨。

对照草叶，这样的名字好形象，叶如鳞片，又如精致的小扇。我对所有的蕨类植物都有好感，总觉得它们的叶子都很好看，比任何⼀种草植排列得都要认真。

旁边的蔓九节正攀附在树上，像是要将自己刻进树杆⼀样，这样的藤蔓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同样是细细碎碎的叶子，与树木的粗犷形成鲜明的对比。

草木众多，我们知之甚少，一座山显示的只是表面，如果深入去看，肯定会认识更多珍贵的草木。

山尊重每种草木的生长，寂静与生俱来，不像人，明明内心排山倒海，却说⼀切顺其自然；明明计较得要命，却要装作云淡风轻；说是难得糊涂，脸上、心上却是疲惫不堪。刻意营造的都是假像，可笑又可悲。

俯身看草，草比人真实、自在，匍匐在地的，直立而上的，粗犷的，细致的，各有其形，各表其意，和谐便是至美。

这是一座石山，但不妨碍草木扎根。到了秋天，绿色依旧占据上风。我们与草面对的都是无涯的时间，而它们脉络分明，活得肆意生动。

我希望它们永远与山同在，永不消亡。

我们的经过只是偶然。世界隐藏得越深，越有价值。所见的许多草都是良药，可解热毒，可治风湿，可疗人心，借草可还魂，只是我们不识真面目。

我们下山去了，阳光已经蔓延山野，芦草花依然盛开，视线所经之处，秋天依然有着不同的韵味。

大自然散发着大地的芬芳，发芽、开花、结果、腐烂……都是过程，我们看见的都只是一瞬，不足以道明生命与时间。

雾在慢慢散去，阳光照入池水，没有风，却感到被风吹过⼀番。

我们还会到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