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姐姐

船夫子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姐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这是姐姐二十岁的纪念照</i></b></p><p class="ql-block"><i>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娄底老街只有一个照相馆,拍的都是黑白照片,可以后期加彩成“彩色照片”。</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写在前面】</p><p class="ql-block"> 一直想写写父母的故事。而有关他们的故事,母亲在世时说过许多。母亲在时,我听的多,却没有想过用文字作些笔记。母亲走了二十四年,许多有关我家的人和事的事情再想写时,便觉得缺少了母亲口叙的第一手资料,只能凭印象追忆父母的故事了时,才感到不知怎么写了,心想还有哥哥和姐姐在,家里的许多事情还可从他们这里了解。于是有机会和姐姐哥哥在一起时,有意的谈谈家里的历史。据此也写过几篇纪念父母的文章。</p><p class="ql-block"> 也是因为有姐姐和哥哥在,我未出生前关于父母和家里的事我还能了解许多。也更想让他们尽量详尽的多讲讲我们这个家庭的家史,却因哥哥的突然病故和姐姐的不幸离世,这个心愿已经不能如愿了。但随着年岁的增大和时间的流逝,对许多事情也担心有健忘的时候,也更有一种紧迫感在催着我写出来。</p><p class="ql-block"> 农历九月十一是母亲生日,不由想起过去许多事情,也想再写写母亲的故事,却又不知由那里起笔。想想,便决定从母亲生日的故事来写写母亲。于是,写了《纪念母亲》一文。</p><p class="ql-block"> 写《纪念母亲》时,不由得想起走了一年多的哥哥,更想念刚刚去世的姐姐。母亲、姐姐和哥哥的音容不断在脑海里出现。觉得也应该写写姐姐和哥哥了。于是,想写写我的姐姐和哥哥,将把这篇归于《纪念母亲》这个系列中。希望在天上的亲人也能读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写于2024年10月19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姐姐叫我俊妹几】</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自小就觉得我姐很漂亮,也从没有觉得她不是我亲姐姐。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明明叫“竹青”,为什么街上的“南姐”</span><b style="font-size:18px;">(邻居家的姐姐)</b><span style="font-size:20px;">却叫她“国姐”。有次实在忍不住,待姐回家便一问究竟,才知姐姐原来又叫“国恒”。那时我读小学一年级了,中国的“国”字认得了,但这个“恒”却是不认得的,便让姐姐写了几遍才记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每次回娄底家里,晚上都是带我睡觉的。有一天晚上,我又问:“姐姐你为什么叫‘刘竹青’呢?我姓彭,你怎么不姓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笑了:“我跟妈妈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哦,这就对了。女孩子要跟妈妈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坐在床边给加工衣服锁扣眼的妈妈噗哧一声笑了:“俊妹子,你是妹子,也可跟妈妈姓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严肃的说:“妈妈,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小名了,我读书了,作业本上写的是我的大名字。老师点名也叫我的大名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和姐姐都开心笑了。姐姐逗我:“我记不起你的大名字,叫你叫惯了‘俊妹子’哟。”我想了想,姐姐既然这样,也就算了。“谁叫你是我姐姐呢?好,只许你和妈妈叫我这个名字。以后谁再叫我就不答应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自后,六十多年来,世上只有两个人叫我的小名字我会应声。母亲是叫着我的小名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走之前,我去看了她最后一次。那时姐已病了很久,说话都没有中气</span><b style="font-size:18px;">(力气)</b><span style="font-size:20px;">了,见我去了,嘴巴蠕动着。显然是想说什么。我走到姐姐前面,怕姐姐认不出我了,说:“姐啊,我来看你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是俊妹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认得不?”姐姐努力的点了点头。她嘴巴蠕动着,我凑近听出“认得”两字。那天是阳历的7月29日,不想8月1日传来噩耗,姐姐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此,能喊我乳名——“俊妹几”的人都走了!假若可能,我最愿意听妈妈、听姐姐、也听哥哥呼唤我一声“俊妹几”!</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写于10月19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姐姐:刘竹青。原名彭国恒、刘国恒。</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生于1937年农历九月二十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卒于2024年8月1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享年八十七岁。</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姐姐名叫彭国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日,姐姐突然回了家。那时母亲在世时,姐姐是常回家看看的。但从1997年农历5月我姐夫遭遇车祸去世后,受打击的姐姐许久也未回来探望母亲。母亲很是牵挂,一直要我多去看望姐姐。有次还让一个流动卖肉的人</span><b style="font-size:18px;">(姐姐的同学)</b><span style="font-size:20px;">搭信</span><b style="font-size:18px;">(送口信)</b><span style="font-size:20px;">让姐姐回来陪她住住,但姐姐一直未回。九月十一是母亲的八十大寿,在距母亲生日前几天,姐姐终于回来了。母女相见,一场唏嘘,尽是辛酸。为使姐心情宽松,我把话题引开了。东扯西扯的,又扯到陈年旧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说:“俊妹几,我细时介几</span><b style="font-size:18px;">(小时候)</b><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妈妈身边做女那几年是特别快乐呢。”我说:“你们三个大的细时介几都享过爹爹妈妈的福,我是没有赶上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说:“那是。尤其是我,爹爹天天肩着</span><b style="font-size:18px;">(骑在肩膀上)</b><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上街耍。爹爹个子高,每次肩着我出门便根着</span><b style="font-size:18px;">(弯着)</b><span style="font-size:20px;">腰,不让我的额头撞到门口上。每次带我去别个</span><b style="font-size:18px;">(人)</b><span style="font-size:20px;">家里去玩,走时别个都会在我衣衫袋公</span><b style="font-size:18px;">(袋子)</b><span style="font-size:20px;">里装许多糖粒子。爹爹知道我喜欢吃棒古糖,每次从“太和</span><b style="font-size:18px;">(老南货店)</b><span style="font-size:20px;">”过身</span><b style="font-size:18px;">(走过)</b><span style="font-size:20px;">都会再给我买一个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真羡慕你咧!我细时介几很少买棒古糖呷,贵!”我说。妈妈听了也说:“你国姐细时介几,你爹爹确实最喜欢她,一直肩着她玩,到大毛和你哥哥出世,也是他肩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我呢?”我故意问道。姐说:“爹爹也没少肩你哟!”大家都笑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日谈起过去的家常事,我发现来时脸色腊黄的姐姐,脸上有了笑容。便想起翻出相册让姐姐看看,上面有爹爹和妈妈的旧照片,而且还有二张姐姐的照片呢。</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姐姐五、六岁时与母亲的合影</i></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我把相册找出来,姐姐一手就指着一张已经泛旧的小相片。姐姐很是惊讶:“这不是妈妈带我照的像吗?”母亲戴上眼镜也拿起相片看了看,说:“这大概是你五、六岁时照的像,相片都模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说:“应该是我读小学时照的,我还穿了件长尼子衣呢,不想妈妈还收藏着,相片模糊了真可惜。”当姐姐拿起另一张加了彩色的相片说:“这张是我二十岁那年到老街照相馆照的,我还留有一张。”我爱人也凑过来看相片,说:“姐姐那时是真漂亮哦。”姐姐脸上顿时泛起红晕,说:“还是黄大学生加的色呢。</span><b style="font-size:18px;">(那时老街唯一一个专门给黑白照片上彩色的人)</b><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姐翻过照片看见上面写了“姐:刘竹青”的字,便说:“俊妹几,你不晓得我还有个彭国恒的名字吧?”</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 </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这是我写在姐姐照片后的字:“姐:刘竹青。又:彭国恒”</i></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是舅舅的女,自然姓刘,是我长大后才弄明白的事,但对小时候说“女孩子要和妈妈姓”的笑话一直没有忘记。但那天姐说她还叫“彭国恒”,我还真是头次听姐姐说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小时候一直是妈妈带大的,包括舅舅家的大毛和二毛,生下来也都是我母亲帮着养大的。当姐姐发蒙</span><b style="font-size:18px;">(启蒙)</b><span style="font-size:20px;">读书时,也是我爹爹送去报名的。姐姐说:“到学堂去读书时要登记姓名,爹爹就给我写了“彭国恒”这个名字。”姐姐又说:“在我嫁给你姐夫之前,我一直叫‘彭国恒’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姐姐留恋那段美好时光的眼神中,我很理解姐姐的心情。其实,母亲也经常和我谈起姐姐的事,我也从中知道姐姐为什么只认我母亲的原因。若不是因为姐姐的婚姻,我姐的人生之路肯定是更加美好的。但是,这次姐夫的去世给姐姐的打击太大了。看着姐姐的心情好了一些,我不能显露心迹,便接着姐姐的话说:“那我得记下来,再写上彭国恒的名字了。”因此,我在姐姐这张像片背面添上了:“</span><b style="font-size:20px;">又 彭国恒</b><span style="font-size:20px;">”的字。</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8px;">10月20日写</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早年母亲携国姐(照相)</i></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的人生之路】</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一)</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姐姐陪她这个妈妈谈了许多事,当然谈的最多的还是当年姐姐在我母亲身边的幸福时光。她们俩娘女坐在阳台上谈得正兴时,姐姐忽然发现靠墙边有个老式“炉盘架子</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木制的烤火盆架)</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丈夫当年亲手打造给岳母娘(我母亲)的“见面礼”。也许是见旧物更让姐姐心情激动,她想不到妈妈一直把这个炉盆架带着,从老街搬到涟钢再到我这里住,中间不知搬了多少次家这个东西还很完好</span><b style="font-size:15px;">(注1)</b><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冬天回家都能坐在这个烤火盆边烤火。睹物思人,妈妈也不禁说:“国妹几(姐的小名),成章(姐夫名字)还是个很诚实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听了妈妈的话,说:“人也是命中注定了。我想不通的是,你这个郎古子(女婿)也是在许伢几出事的同一个地方出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也搭曰</span><b style="font-size:18px;">(接说):“</b><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许许冥冥之中真有命中注定的事,所以姐姐你要放宽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说:“也是。你姐夫是来辞过路</span><b style="font-size:18px;">(辞行。传说人临死前会去亲人前面走一趟)</b><span style="font-size:20px;">的。就是今年五月初十边,成章一个人来了。我问他么子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成章说:今天不是老弟嫂的生日吗?”妈妈回答说:“你记错了,你老弟嫂生日是五月二十三的,刚好还有十天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那天与姐夫说的话,我和爱人都听到了的。当时我们也纳闷。我这个姐夫不是陪姐姐回家,几乎从没有单独一个人到他这个岳母娘家来过的。而且说是来给老弟嫂贺生日,更是破天荒的事。要知他连我这个弟弟的生日未必记得是几月几号,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他这个弟媳妇的生日。事后想起这样反常的事,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会发生的。我姐夫是在回到石埠后不久,便遭遇车祸不幸过世。这时我们才明白姐夫那天真是来“辞路”了。</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注1) 其实姐夫那天也与母亲坐在阳台上交谈了许久。姐夫也看见了他亲手做的“炉盘架”。见这个架子上钉的簧竹片还很完好如初,也惊奇不巳。母亲那天还提出来让他再帮她打个“信笼子”。妹夫也答应了。只是这一切都成了记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这两张老照片,记得是有一年在姐姐家(老屋)相框上取下来的。这两张相片可能是我3~5岁时照的。尤其是那张手拿冰棍照的相片,我都没有保存下来。那年竟在姐姐家发现了这两张照片。幸亏姐姐为我保存了它们,使我得以记起这照片后的许多故事。</i></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也回想起那天的事,姐姐是知道她老弟嫂是五月二十三生日的。且也知道我们夫妻俩是与母亲同一年“满十”的,妈妈那年满七十。母亲在世时我们和亲朋说定,只在妈妈生日那天请客做酒。我们不论“满十”或“平常生(日)”都不请客做酒。所以,我姐夫这次的到来确实让她觉得很奇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说那天姐夫很固执的,坚持一定要来街上,即使姐姐不陪他,他也一定要来。所以才有姐夫这最后一次的</span><b style="font-size:20px;">“辞路”</b><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一家人都不信佛,不信神鬼,更不信教。但姐夫的这次“辞路”让我更相信人生真的是有命中注定的东西。</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1952年母亲在长沙纯德会计学校学习</i></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  (二)</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到“命中注定”这个词,也许确实是对姐姐一生坎坷和苦难的概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有亲生的母亲和父亲。然而她和二个弟弟,自打生下来就不是她的娘养大的,她的亲生父母不单没有对她们姐弟负过多少责任,而且把儿女的抚养全赖在家境宽裕的三姐(我母亲)身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出生时,我的外公外婆还健在。但我舅舅的婚姻是老式的传统婚姻夫妻之间难能融合,经常为小事争闹。对小孩不管不问的。后来外公外婆去世后更无人敢管我舅舅了,他更是天天打牌赌博有家不回。弱小的舅母全靠我母亲帮衬。生下的女儿和两个崽也全是我母亲帮着带大的。舅舅的胡作非为,也让舅母心生异思,这样俩人的婚姻处于崩溃边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2年当我母亲去长沙学习的时期,这俩个人竟然趁着我父亲去长沙打理生意不在娄底的时间离了婚。那年姐姐刚十四岁,还在读书。然而,她的亲娘竟然也弃儿女不顾独自嫁了人。舅舅为了甩包袱,在收了火石冲一户人家二担谷后,就把小的“二毛”送给人家“抚养”。“大毛”大了送不脱也卖不了,便对他不顾不问的。大哥睡的是柴角,只能在饥寒里度日。而对姐姐的伤害最大。那时姐姐还在读书期间,硬生生的把她从教室里拽回乡下,送到预先说定的石埠李家</span><b style="font-size:18px;">(注2)</b><span style="font-size:20px;">,以几担谷的代价把她“嫁”了人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所以,母亲每每谈起这些往事,对她的这个弟弟和弟媳从未宽恕过。因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背着我母亲把我父母在街上的家产都赌输了,为了还睹账还把父母的房子抵赌账,跑回乡下去分田分地了;舅舅的恶行也把我母亲视若已出,帮他们辛苦带大的小孩作贱得无以复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母亲和父亲得知娄底家里的变故从长沙赶回时,面临已成事实的结果心急如焚。为了找到被卖掉的“二毛”,父母俩亲自寻到火石冲</span><b style="font-size:18px;">(现万宝乡,浒石村)</b><span style="font-size:20px;">,用五担谷子</span><b style="font-size:20px;">(原买主多要了三担谷子)</b><span style="font-size:20px;">的代价把他赎回了,便一直抚养成人。而当母亲再想拯救她的“国妹子”时,父亲和母亲在经济上已是无能为力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我姐姐实际年龄还不到十五岁,面对突然变故,父亲横蛮,亲娘不管,便被强行“嫁人”,是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说起当年:她这个混帐弟弟和男方家所做明显违反了新社会的婚姻法。但在旧的传统观念下,把“国妹子”带回来面临很大的阻力。当时母亲要去镇公所申请她这个侄女的婚姻违法。但面对世俗和传统观念,母亲要接我姐姐回来,也有很大的难处。主要是母亲为救“二毛”用了不少钱,再也无法筹钱退男方的“彩礼”。而舅舅是不会返回男方“彩礼”的,父母便无力能力接这个女儿回到身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男方听说我母亲不会轻易放弃抗争还要去镇公所打官司,便请人说和。之后又来尊重我母亲,也按当时的礼数,让我这个姐夫带着礼物上门认我母亲为岳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说:“成章当年上门认亲,也还见他是很诚实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说,当年我姐夫带着礼物来见我父母,尤其是带了他亲手打制的“火炉盆架子”。当时他是肩(扛)着火炉盆架进的屋,见我父亲一言不发便只好站着不动。是母亲说了一句话才把架子放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曾和我说起我姐夫:“你姐夫人老实,但粗中有细。他打(做)的这个烤火盆架子,做工很细致,做的也扎实,我用了几十年都未散架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也说过姐姐婚姻这事:母亲见我姐夫人老实稳重,虽然大我姐许多岁,但是看得出这伢子心善,不会让“国妹子”吃苦的。而成章又有一门木匠手艺,这在当时也是有养家糊口能力的。母亲说,她心里虽说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个女婿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在听了母亲的话后,也只能认命听命运的安排了。事实是,母亲没有看错人,她这个老实、木讷、心善、勤劳的女婿,没有让她的女儿吃苦吃亏,也很尊重他这边的岳父岳母的。姐姐更是一直以我家为娘家,夫妻俩也对我的母亲也尽到了孝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所以说,姐的一生有太多的坎坷和不幸。但也有平淡而幸福的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注2),姐夫姓柳,号成章。年幼丧父,是随母下堂到石埠塘家坳李家的。</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8px;">2024/10/23写</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这个火炉盆架后来也破了。今晚我用铅笔把它的原貌复原了出来。也算是对我这个木讷却心善的姐夫一个纪念吧。</i></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姐姐告别了人生】</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生的路总不是能遂人意的,有时有阳光,有时便有风雨。我姐姐的一生便是在坎坷中走完的。有幸的是,她在幼年时,虽然没有得到亲生父母的爱,却也不缺少“爹爹和妈妈”给的爱,还拥有我们的姐弟之情。我们几个弟弟,都尊姐为长,也情浓于血,几十年来一直维系着亲密的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姐成家后,宠她捧她的丈夫从不让她做重事</span><b style="font-size:18px;">(重体力事情)</b><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未让她下地下田做农业生产,全家的生活重担都是姐夫担着。所以姐姐一家的生活虽不富裕,但姐受的艰苦还不是太多。人到中年时,本是清淡平静的生活,却因大儿子</span><b style="font-size:20px;">许文</b><span style="font-size:20px;">遭遇车祸,备受人生沉重打击。进入晚年之时,又因丈夫再遭车祸,几乎彻底击垮了姐姐的精神支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经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姐姐还是顽强的站立起来了。而儿女的孝顺、孙辈也成家立业,已享受重孙辈的绕膝之乐。不想去年我外㽒</span><b style="font-size:20px;">日文</b><span style="font-size:20px;">劳累过度竟撒手人寰,又走在他母亲前头。这再次的</span><b style="font-size:20px;">“白发人送黑发人”</b><span style="font-size:20px;">悲剧的重演,也就彻底击垮了姐姐活下去的信念!而让她失去精神支柱的因素,是她的二个亲弟弟都先后离她而去,这对她的冲击很大。2024年3月她的二弟不幸去世时,我们没让姐姐知道。到6月我外甥日文丧事之日,姐姐还在那么急切的期待她二弟前去安慰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因为去年九月姐姐生日那天,姐姐还是没有见到每年都会给去她贺生(日)的二弟,姐姐就问我:“每次都是你和你哥一起来的,去年你哥说身体不好没来,今天你哥哥怎么又没和你一路(起)来呢?”面对姐的疑问,我不能如实相告,只好说哥哥还在长沙治疗。连续二年不见我哥哥去石埠,看形情</span><b style="font-size:18px;">(情况)</b><span style="font-size:20px;">姐姐隐约感觉到点什么了,便对我说她一定要去涟钢看她的二毛(哥的乳名)。我只能说待哥哥好了回娄底后,我们来陪姐过个年,让哥哥再给你补个生</span><b style="font-size:18px;">(补过生日)。</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次姐姐在悲痛之中又问起“二毛”怎么不来?我更不能直言相告,只能强忍悲伤虚委的安慰姐姐:“哥哥因新冠又病了,正在隔离住院不能来。所以,派昊昊来代表了。”姐姐听我这么说,也只能相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哥过世的这件事,亲人们只能小心的隐瞒着姐姐,生怕她知道。但日子长久,姐姐终究还是知道了她最痛爱的二弟也先她而去!连接而至的打击,彻底击垮了姐姐的信念,也压垮了她的身体。</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石埠渡,从我六岁第一次由姐姐领我到石犁埠姐姐家,多少年多少次到石犁埠,都是从此渡口上岸到姐姐家的。此后,此地将成我最后的回忆!</i></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年夏季逢四十年不遇的炎热酷暑,身体正常的人尚且炎热难忍,我也担心年老的姐姐酷夏难熬,也时常在电话里向外㽒女小文询问她的情况,得到的答复尚好,心里也就放心一点。心想在乡下屋前屋后是山林子,天气较城里更凉快,姐姐平时身体很好,也无其它老年性疾病。平时还会做些零星事,帮媳妇照料家务。即是有点小灾小病,身边有人打探</span><b>(服侍)</b><span style="font-size:20px;">,应无大恙。而姐去世前十来天,碰巧在超市遇见小文,问她娘的情况,也只说不太吃饭。我说为什么还送医院看看?小文说:“到了医院看了,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也许是天气温度过高引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想也许是这个原因,引起年老的姐姐消化不良,待热天过了会好起来的。于是,我和小文说:待天气转凉就去看望姐姐。不想之后再接到小文的电话,竟是说她娘人已不行了,让我赶过去见见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听讯后,我立即与姐姐的外甥孙女联系,由燕子开车送我去看她外婆。 当我见到姐姐时,大吃一惊!姐姐人竟瘦得皮包骨了。这时正是大热的天,我摸到姐姐的手竟然冷得手寒。这那是十天半月能瘦成这个样子呢?姐的脚手冰凉,却体热不低,我连忙去厨房打一盆水给姐擦脸擦手。姐的眼眶里有泪水了,我听到了姐姐轻轻的一声长叹。我说:“姐啊,细时候你给小弟洗过多少脸多少脚,让我也帮你擦擦脸是应该的。你要支持下来,过几天天气凉快了,病也会好的快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待外甥媳妇从外面回来,才知道我姐早已病了几个月了。问其情况,说也请了乡下诊所医生过来看看,医生说皮下没肌肉了,注射输液也不行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八十七岁的老人,不吃不喝,身体那能会好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着脸色灰黑双目暗淡无神的姐姐,其实我已知是姐姐决意为之的。但也策手无措。到嘴边的许多话也不好说了。待了许久,只能离开姐姐回家了。我和躺在床上的姐姐告别,姐姐点了点头。当我走到门口再返回头看姐姐时,我发现姐姐的眼神竟然没有一点留恋我的意思。这是姐姐去意已决的表现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离开姐姐,我不禁一种酸楚感涌心头!那一年那一次,我来姐姐要回家走时,姐总是送我到路口,她会一直到看不见我背影时才会放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8月1日下午,我接到邹燕打来的电话。燕子带着悲戚给我说:“舅外公,我外婆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我听到这个噩耗还是楞住了!从心里完全是不能接受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家里,我终忍不住哭出了声!爱人见状只好尽量安慰我:“姐姐走了,也是高寿了。如今你也要保惜自己,也不要太难过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是难过,是痛失了我唯一痛我爱我的好姐姐,从此我再无亲姐姐可叫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从心里喊着:“姐姐,你一路走好!愿你天堂从此无苦难!愿你在另一个世界与亲人们都幸福快乐!”</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4年10月22日写</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农历九月二十日正稿</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姐夫和姐姐的半辈子努力,建了这栋楼房(白瓷砖楼)。如今姐夫和姐姐也去了天国。此屋空留故人影,留给我们一个时代的记忆!</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与母亲合影(1997年秋·摄于娄星公园)</i></b></p><p class="ql-block"><b>摄影者:刘伟民</b></p> <p class="ql-block"><b><i>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母亲(撑伞)与老街邻居合影。船头小孩是我哥哥。</i></b></p> <p class="ql-block"><b>尾记</b></p><p class="ql-block"><b>本来是写纪念母亲的文章。想到我们家庭发生的许多事,都与姐姐的故事有关。便提笔写了《回忆我姐姐》这篇。但写的很粗略,却又写的很艰难。我们姐弟兄弟之间情深似海,若写也难以一笔写尽的。尤其是姐对我的大爱,是无以回报了。这几日写了又改,总算以小节的形式写了我们姐弟的一些故事。但写着写着就难忍泪水涌出。好几次只能停下。而且有些故事是重新补写的,把原计划的写个小节作了秩序的调整。</b></p><p class="ql-block"><b>本来“姐弟之情”一节还要写的。写到今天,一天都在被情绪左右,不能自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因为今天是姐姐八十七岁生日。想去年今日正陪姐姐过生日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思旧日事,我更无法写下去了。也只好暂停下来,容日后再写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于2024农历九月二十一日22点30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衷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感谢您的阅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