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的生活小记《关于吃饭的记忆》

青山

<p class="ql-block">  中国有句老话,"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意思是吃饱吃好不仅是统治者也是老百姓最大的事。一个人活一辈子,一定有许多关于吃的记忆,酸甜苦辣尽在其中,而这种种对吃的回忆,一定渗透着对各个年代各种经历的回味。</p> <p class="ql-block">  我出生于山东半岛胶东地区的一个小山村,妈刚生下我,月子里就得了一场大病,没奶水喂养,只好把我送到姥姥家,分吃小姨的奶水,小姨是姥姥生养的第七个孩子,家里本就穷,小姨比我大一岁,姥姥的奶水不仅稀淡,还不够我吮吸。我爸每次来看我,常在怀里揣两个煮熟的小竽头或小地瓜,先自己咬一口嚼嚼,再抹到我嘴里。大人说,我小嘴一抿就吞下去了,大人还说,不能多喂,怕喂出个大屎肚子。就这样,靠着姥姥和几个姨,我艰难地活了下来,一生下来就挨饿。多年后,妈还老说:"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你能活下来並长大可真庆幸"!</p> <p class="ql-block">  由于我从小就肠胃不好,爱吃软糯的地瓜和小面(纯小麦面),一吃玉米粑粑或豆面等粗粮类的食物就难受,妈总是说我喉咙细。12岁以后,我爸从部队转业,我和妈从山东老家来到褔建。那时粮食定量供应,我念小学,一月不到20斤口粮,我家一天只能吃两顿稀饭,半大小子,只是不饿肚子而已。一次过年,家里凭票买了一只鸡,妈炖了一锅鸡肉粉条,刚好爸的战友老姜叔带着儿子来串门,妈就请他们吃饭。两个小屁孩抱着锅吃了个精光,连一根粉条都没留下,我只能咽下口水作罢,谁让你是当哥的呢?!还有一回,一大早我出门上学,刚走到青年路口,看到瑞京大队推着板车在叫卖鸭子,我转头跑回家喊妈"街上有卖鸭子的"!中午放学回家,桌上果然有一盘炒鸭子,妈说:"今天你吃吧,吃个饱"。我放下书包,大口吃起,配了一小碗饭,那叫一个香!我吃饱了,可盘子里却留下了两根鸭腿棒和两只翅膀,我心里明白,好东西要和家人分享,不能吃独食。</p> <p class="ql-block">  后来,碰上了三年困难时期。爸抽调到小三线漳平矿区搞工业,妈和弟也都去了,我自己一个人留在漳州一中读书。每天数着饭票在食堂吃饭,十四,五岁的我,经常饿的头昏眼花,到第四节课时,根本听不见老师在讲什么,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握着笔的手直发抖……还有一次,我记得很牢,是个星期六中午,我去学校食堂吃午饭,找来找去没找到我的饭钵,应该是被人错拿了还是多吃了,我只好饿着肚子。那段时间最盼望的就是找机会去小坑头武警中队找当兵的玉芳表哥,他会掏出一两个生的小地瓜或一小截生萝卜,我会无比幸福地啃完。更令我高兴的是寒暑假,我可以去漳平和爸妈团聚,妈在矿区宿舍边种瓜种豆,我能吃到妈熬的大南瓜稀粥,还有掺了地瓜叶煮的豆面糊,虽稀汤寡油但总算可以填饱肚子。当时我一个人在漳州住在爸单位市公安局宿舍,同一排宿舍还住着老赵爷爷,他是局长赵义叔叔的大伯,是局里食堂的炊事员。老赵爷爷见我每天从学校回来都有气无力的,心疼我正在长身体,晚上常会拿半个地瓜或一块馒头,还是热的,让我吃了睡觉,我夜里就不会饿醒了。我永远忘不了老赵爷爷。</p><p class="ql-block"> 困难时期山东老家更惨,野菜草根不够吃,都饿死人了。姑姑一家实在过不下去了,表哥把全家人都领到漳州投靠我爸,原本我家四口人的口粮变成养两家七口人。记得那几年我从来就没放开肚皮吃饱过饭。一到晚上,还没8点妈就叫我早点去睡觉,说"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p><p class="ql-block"> 那几年,能吃不能吃的都可以弄着吃,我亲眼见高年级老师同学用地里挖出的稻根捣烂搅碎成粉,用水漂滤后沉淀,说试试看能不能吃。我家敏说她吃过用山上一种叫金狗头的根磨成粉后做成的又黑又硬的馒头。还有一回吃饭时,见眼前盘子里的牛皮菜叶上有一小条黄色的东西,心想是炒鸡蛋,一口咬下,哇的一声吐出来,原来是条大菜虫!几十年过去了,敏还忘不了那个噁心!你说,要不是饿得慌怎会如此不择食!我一直不明白,一个农业大国,人民吃不上饭,有人会饿死,仅为天灾吗?!让我更不可思议的是:在我发育长个头却饿得不行的那几年,爸竟然攒下了三百多斤粮票!许多年后,我整理爸的东西时,那些粮票还整整齐齐地躺在一个纸夾里,一张张全省和全国粮票成了一个无法言说的故事,我不禁流下了眼泪,这是爸妈怎样从嘴里一口口省下的呀!一个农民出身的老革命,竟被灾荒吓成这样!在他心中,难道还有更加苦难的日子要发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四年我当兵到了部队,从南方到了北方。新兵连在上海江湾机场,有一回改善吃面条,炊事员抬来一大桶面,新兵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去捞面,,第一圈人还没捞完,后面的人往前挤越过头伸着筷子也捞,面条都流到了前面一圈人的帽子上,肩膀上,有几个人的帽子还掉进桶里,現在想起还忍不住笑……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们被分到陝西岐山蔡家坡雷达团学习。记得第一顿饭吃的是 面条和杂粮发糕,那天夜里几乎所有人都放了一夜大屁!陕西很少吃大米干饭,一周只有一顿,一个班只有两盆。因为我是班长,我常带头只吃馒头发糕,把米饭让给漳州去的战士吃。后来分配到安徽雷达24团,在高山连队呆了六年,条件很艰苦。我在两个连队从班长干到排长,指导员,吃一个星期都不变样的饭菜,吃冷饭配萝卜干,虽没有饿肚子,却落下了胃病。后来我们努力奋斗,除了战勤工作,还种菜养猪,养鱼养鸡,到我离开连队时,战士们每星期都有肉吃,能吃上包子饺子了,想想没留遗憾了,欣慰得很。(详情可见我写的小作文《我的领导我的兵》)</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O年我离开连队,调往南京军区空军政治部,住在南京市中心部队机关大院,生活条件非常优越。食堂里啥都有,可以点菜吃,还可以喝到大校场供应飞行员的牛奶。我认识敏后,更有口福,每次去漳浦岳父母家,各种海鲜吃个够!妈老说:"你遇见好人家了,这下子可把你过去没吃饱没吃过的东西给补回来了"。敏更是常常从福建寄来我喜欢吃的小鱼干,蒜香花生,大块肉酱,各种南方水果,大菠萝,芦柑,龙眼干,荔枝等好东西在我们宿舍楼里都出了名。每次探家,都是大包小包地带。有<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年敏说好要到南京来探亲,后因工作走不开没来,我把提前从部队买的一筐子 鸡蛋,每天冲牛奶,还煮牛奶面线吃,连续吃了快两个月,面色红润了。我多年的肠胃老毛病,就这样慢慢好了。</span></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五年我从部队转业后,尽管地方常有各种应酬,但我总是尽量回家吃饭。敏爱做饭,我爱吃,尽管我们各自工作都很忙,但每周日一定要商量着做一顿好饭给家人吃,敏主厨,我打下手,变着花样地做。两个女儿很懂事,每次我家吃鸡鸭,大碗里永远剩下的是鸡腿;哪一天敏说今天饭好像煮少了,锅里永远会剩下一小碗。逢年过节,更是充滿仪式感,各种应季吃食摆滿桌,一家大小快快乐乐地享口福。</p> <p class="ql-block">  退休后,生活更加从容。前些年,老爸健在,孙女孙子放学回家吃饭,我和敏每天晚上商量着第二天的菜单,一大早买回一大袋的食材,张罗着做各种饭菜,可以一个月不重复,老爸常夸敏做的饭菜好吃,看着家人们吃的高兴,我更是乐此不疲每天忙忙碌碌,豪无怨言。</p> <p class="ql-block">  平日里,我和敏常自驾周边逛山逛水,尤其喜欢逛乡村,因为那儿可以吃到各种当地人的吃食,山里採的,海里捕的,应有尽有。每年,我们老两口都会外出旅游,东西欧多国,非洲毛求,斯里兰卡,俄罗斯,柬埔寨,美国,英格兰,苏格兰……每到一地,尽可能地品尝当地美食,不求奢华,尽尝特色。平日里,隔三差五常呼朋唤友在一起包饺子,喝小酒,轻松惬意。如今廉颇已老,牙口尚好,吃嘛嘛香,日子有滋有味。</p> <p class="ql-block">挑了几张吃过的美食图片:</p> <p class="ql-block">在美国旧金山渔人码头吃的蛤蜊奶油浓汤酸面包。</p> <p class="ql-block">英国满大街的"鱼薯条"。</p> <p class="ql-block">在苏格兰吃的国菜"哈吉斯"(羊杂碎)。</p> <p class="ql-block">在约克郡吃的"约克大布丁"。</p> <p class="ql-block">视频,今年初夏在新疆伊犁朋友邀吃"烤全羊",我当了回"巴依老爷"。</p> <p class="ql-block">  有专家说,中国人基因里有饥饿的记忆,所以特别祟尙吃。千百年来,饥荒战乱总伴随着国家。到了我们这一代,虽百姓生活中也少不了各种坎坷,但所幸没有战争,尤其是近二,三十年来,生活得到极大的改善。我们的子女,从来就没有挨过饿,常问他们"明天吃什么"?"吃随便"!哈哈,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都会是这样的日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