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记忆

有话直说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最近在抖音上看了一个家人拍摄的小学旧址视频,在空旷的半山坡上,有一排没有门窗的窑洞,偌大的院子没有院墙,长满荒草。视频中配了低沉、凄凉的曲调,更加增添了老旧山村小学衰败的凄凉。面对眼前寂静、荒凉的景象,让我对儿时的母校油然而生深沉而悲伤的情感和难以言表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当年的下山小学旧址,一所偏僻的陕北山村小学,我在这所偏僻落后的小学度过了快乐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下山是当时子长县涧峪岔乡石窑台大队的自然村,是子长县最西北的自然村,距离子长县城70公里,距离涧峪岔30公里,是子长、子洲和横山的交界地带,最近的乡镇是6公里外的横山县石湾镇。当时到乡镇涧峪岔乡最好的路面只能走驴拉车子,照明是煤油灯,吃水靠人担驴驮。由于远离乡镇,地段偏僻,自然条件差,为解决大队学龄儿童的上学问题,在大队相对中心的下山半山腰修建了这所小学。学校最顶峰时段设立过六年级,每个年级最大就是20来个学生。到我们上小学的20世纪70年代末,农村改革逐步实施,集体化大生产逐步改为联产承包的单干,农民手脚大大放开,种地之外,可做生意可揽工,有手艺还能挣匠工钱,“半揽羊半砍柴”的民办教师收入明显较少,学校从最初的四个老师最后减少到两个(我上学那段),小学逐渐衰败。当然,尽管我们的老师也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师范教育,学历大多只上过初中,但他们也算大队最有文化的人了。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稀里糊涂的完成了我最基础的教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记得那时候,我们大人家务活太多,尽管上学要么上山下洼,要么过河、走石畔,根本没时间接送孩子上学,怕孩子太小上学不安全,只有等孩子大点儿、利索了才打发去学校,所以我们上学普遍迟,也没有什么幼儿班,上学开始就是一年级。现在还记得和我同龄的二姑家小孩四毛,说他上“幼儿班”,我还奇怪得听他说上什么“肉衣巴”,因为压根我就不知道还有个学前的幼儿班。没有学前教育的我,根本不懂得学习,一年级也没学得几个字,以至于从邻村石窑台一年级转至下山小学二年级时,将我当时名字“张守平”三个字写错两个,“张”字最后一撇上多加了一点,“守”字最后一点写成一横。让我的本家大叔张老师一通臭骂,“修你大筋了,上了一年学,名字的三个字就写错两个”。话丑理端啊,一年的学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完整,没给两个耳刮子也算轻饶了。在当时,“打、骂”是农村老师最常见、最有效的教育方式,也是一般家长显示支持老师最得力的一句话“我娃那大儿(那里)做得不对,尽管捶”,因为“不管不教要变坏”这种朴素的道理老家人也知道。就这事,不但伤了我小小的自尊,也极大地警示了我。也许从那时起,我不想让人瞧不起,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干好该干的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其实,那时学校考试少,考题又简单,低年级每次考试除了大意失分外,成绩几乎差不多,一般也看不出来谁比谁好多少。直至四年级上半年一次全乡统考,记得我的两门成绩平均不到70分,就这个成绩也远远高出学校其他学生,尽管后来老师也表扬了我,但我才真正认识到我们学校教学质量的差距。三年级以后才布置作文,每次作文的开头都是一个模式:在党中央某主席的领导下,全国形势一片大好,……,然后才生搬硬套地开始记流水账。早读课的朗诵课文,一个个像念经,摇摆着身体,声调拉得老长,总有唱课文的感觉。记得四年级下学期,我又去二姑家寻门户,奇怪的是,回来后我们班就剩我一个人了。原来是我走了后,老师给他们出了一道运用题,结果他们都翻不转,气的老师说我不在这课就没办法上,并骂他们就这号水平还准备升初中?结果他们就集体留级了。直到毕业,我班就只有我一个学生,更没有比较了,反正我既是第一名也是最后一名。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占一个教室,和他们坐一块,又怕受影响,于是我就坐在老师办公室。怎么上课啊?老师直接把两本教案给我,每天到校后说明我的学习任务,然后让我自己看,再对照教案加深理解,实在看不懂的问老师,如果没问题就做题巩固。这待遇不错吧!我那时就享受了博导级别的“一对一”上课模式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当时没有副课也不搞什么活动,不像现在的小学生还有什么自然、道法、科学、实验等,课本发下来就拿回家,没有老师教,有兴趣自己看,反正升学也只考语文和数学。老师不要求,家长顾不上管,小孩更不想“额外的”学习。其实,那些副课一点儿都不副,同样是打基础,长见识的学科。这就是现在学生必考科目越来越多的原因。我们从小就遗忘了长见识、阔视野的这些课程。课外书见得就少之又少了。记得小学只和同学一块看了一本《木偶奇遇记》,感觉特别有意思,用仅有的几毛钱偷偷买了一本封面好看的《赵氏孤儿》,结果是剧本,也没看成。</p> <p class="ql-block">       同时,由于条件限制,除了大量的“自由活动”外,从来没有什么课外活动,交流,参观,实验,这些高大上的活动离我们很遥远,因为乡村根本没有资源,更没有经费,每天就是从家里出来到学校,从学校回家再到山里,最大的见识就是赶集遇会,最解馋的就是串亲戚(在亲戚家才能吃好的),最高兴的就是村里来放电影的。那时没有报纸杂志,没有课外书,更没有电视、手机,除了听出门人回来讲外面的趣事,几乎没有任何信息来源,直至上初中二年级才去了一趟李家岔老姨家,借机会去了一趟子长县城,才见到了干净明亮的电灯。</p> <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们小学生活的偏僻落后,都是后来才慢慢体会到的:当时一无所知。与偏僻落后相对应的是,用后来的眼光回味那段特殊的日子,感觉那时更多的是快乐。</p><p class="ql-block">       与现在的小学生每天有没完没了的作业,还要上各种补课班相比较,我们那时简直太轻松了。只有语文和数学两门主要课程,其他文化课程如自然、道法等根本就没有,就是有也不安排课程,因为没有老师,书一发,看不看那是自己的事。</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每天的作业不到一节课就绝对完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家庭作业。其实就是布置家庭作业也没时间做,因为孩子们回家后还有大量的家务活等着干呢。老师也顾不上批改,因为老师都是民办的,也是半个农民,放学了也得忙地里的活。</p><p class="ql-block">      上学也不背书包,一路轻松,要么嘻嘻哈哈,要么蹦蹦跳跳,要么打打闹闹。</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考试也没压力,一是考试频次少。没有什么周考、月考,每学期就是中期和期终两次考试。二是试题简单。小学二年级前语文就是听写100个生字,数学是几十道计算题,三年级以后语文才有词语解释、造句或背诵默写等内容,数学就几道运用题。三是没有攀比。每个班级最多就十来个同学,要么就四五个,四年级后就我一个,人数少,也就没有比较的意思,当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正因为学习任务轻松,我们在校大部分时间就是劳动或玩耍。值日打扫卫生,大扫除(老师布置的卫生区域),给校留田(大队给学校分几块农田,种些农作物)抬粪、拔草等,最重的活莫过于下山脚给老师办公室抬水。这些活对农村孩子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老师也怕安排的活重了有闪失。剩下大部分时间就是玩耍。一下课,孩子们就蹦出教室,女孩或跳绳,或抓石子,或翻花绳,或踢毽子,男孩们打陀螺,滚铁环,打明宝(一种用纸折的方形),顶牛等,大一点或强势的男孩们早已抢占了唯一的水泥乒乓球案台,用各自自制的木板球拍单打或双人打。胆大的孩子,还会偷偷掏出编在裤腰上的洋火枪,带着自己的“兄弟”到相对偏僻的地方玩几枪(老师不让带这种玩具,有的洋火枪还带炮筒,很危险)。体育课最多是排成队在校园里跑两圈,然后就是组织抢红旗、打沙包、老鹰捉小鸡、或丢手绢游戏,要么就是自由活动;音乐、美术课我们只知道是唱歌和画画,从来不上,因为老师也不会画、不会唱,所以遇上音乐、美术课就是自由活动课,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那时不像现在的孩子有各种各样的玩具,电子智能的,会飞的,会跑的,还有手机、电脑上的游戏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我们那时的玩具都是自制的“土玩具”,虽然简单,但同样陪伴我们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乒乓球拍、陀螺、冰车、沙袋、洋火枪等,大多都是自己找材料,自己制作,一次做不好,两次、三次,直至好用好玩。其实,制作玩具的过程也是很好玩的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另外,因为上学就能逃避繁重的家务。我的小学时代是改革开放初期,正好是农民最忙碌的年代。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国开始实行的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农村各地开始效仿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实行分田到户,自负盈亏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包干)。这种由集体化大生产逐渐转变为包产到户的单干,极大地激发了农民们甩开膀子大干的积极性,这就使得本来就忙碌的陕北农民更加繁忙。孩子也不例外,只要你在家里,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总会安排得满满当当,特别是能上小学的年龄,根本让你闲不住,砍柴、乱(揽)草、拦驴、放羊等这种相对独立,没有大人监督的活计是最轻的。很多时候天不明就在叫骂声中起来给大人打下手,从春天的送粪、打土疙瘩、掏欻欻(上一年的玉米根),夏天砍苜蓿、揽牲口、锄地,秋天收割庄稼、背庄稼,冬天的石磨推洋芋,尽管干活不能像大人一样卖力,但总让你有活干,这不是你想不想干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看着大人那股不要命的干劲,自己也不好意思偷懒。这种情况下,还有不想上学的小孩,除了在校老师囔夺、学生瞧不起的那种“脑子一满是个总片片”的,其他小孩大多周末都盼着早点儿上学去。当然也有家里实在忙不过来,硬把孩子从学校里撤回去帮大人种地的。在我的同学中就有两名同学学得很不错,还没上五年级就不上学了。当然,如果是继续上学通过升学能走入所谓的“公门”,也不一定比他们现在的生活好。在我看来,至少在当时,她们会有很多委屈和遗憾。</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这种自由快乐的成长岁月,让现在的孩子多么羡慕啊。 </p> <p class="ql-block">      我的小学生活是蒙昧的、落后的,在基础教育阶段没打好基础,确实有遗憾,也不符合现在老师和家长们惯用“人生能有几回搏”的激励法。问题是现在的学生恨不得从幼儿园就开始拼博,小学要拼博,初中要拼博,高中更要拼博,大学还得拼博,过早的拼搏,还有多少人找到相对稳定的工作后还有后劲再拼博。</p><p class="ql-block">      但总体上感觉应该是快乐的。在轻松的学习氛围中适应了“半揽羊半砍柴”式的上学、劳动两不误的生活,在耳濡目染中形成能吃苦、不挑剔、敢担当的秉性。从几十年的工作经历看,每个单位的领导最喜欢用这种出身农村,工作态度好、能力强的实在人,尽管不一定能提拔担当重任。这符合现在倡导的教育理念,正像教育部长怀进鹏表示:我觉得现在真的要回归到教育的初心(教育是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建设者和接班人,而不是为一个头衔),回归到人生命价值的始终。教育是教育国民善良,爱自己的生活,爱自己的劳动,当劳动者光荣做劳动者幸福!</p><p class="ql-block">       有幸看到,教育也在逐步改革和完善,学校按片区就近入学,不允许按成绩分班,体育成绩逐步加入录取分数,逐步淡化本科的层次,各学校重视兴趣班,等等,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措施,正在积极寻求回归到教育的初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