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做有色人

徐维林

铜陵是一座特殊的城市，因为他先有矿山后有城市。作为一名铜陵人，总会与铜陵有色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拿本人来说吧，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到了离市区不远也不近的一所矿山学校——铜陵有色狮矿小学教书。10年后，又调到了东方红小学，至今都没有离开。作为一名曾经的有色人，（因为东方红小学以前一直归铜陵有色教育处管辖，后来由于铜陵有色部分矿山关破，教育资源剥离，2004年划归到了地方管辖。）不仅自己一半的工作生涯是在铜陵有色度过，而且家中一半以上的亲人不是在铜陵有色工作，就是在铜陵有色退休，可以说我们家与铜陵有色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 要说我们家与铜陵有色的感情，就得从我父母是如何来到铜陵时说起，这还会牵涉出一些铜陵有色鲜为人知的往事来。
我父亲是淮南人，母亲是和县人。解放前，也就是日本人投降后，父亲带着我奶奶与母亲一起来到了芜湖，干起了码头工人。
　　当年的芜湖水陆交通发达，是著名的商业中心，也是安徽省唯一的对外贸易口岸，全国著名的四大米市之一。由于码头上的活很累，一般芜湖本地人吃不下这个苦，当时码头缺少人手。由于我的爷爷在父亲9岁时就得病去世了，父亲从小给地主放过牛，当过长工，冬闲时下江南挑过圩，在淮南大通煤矿挑过煤……他一直四处扛活，吃苦惯了。所以他不仅自己干码头，还回到老家，带来了一帮老乡当起了码头工人。
解放后，由于帝国主义的封锁，芜湖也失去了对外贸易，热闹的芜湖码头也沉寂了下来。父亲失业了，只能靠偶尔给澡堂拉煤，或打点儿零工养家糊口。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奶奶又去世了。东拼西凑地把奶奶下葬后，家里变得一贫如洗，当时是1950年。父亲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区里的领导找到了他，说铜官山要200名码头工人，希望父亲能找些人去支援铜官山建设。
　　原来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军占领铜陵后，对铜官山铜矿进行了掠夺性开采。建碉堡，修铁路，还从日本运来了大量的开矿设备。日本投降后，国民党政府接管了矿山，但是他们只忙着打内战，不仅没有恢复矿山建设，而且在撤退前，还拆除了重要的矿山设备，装船运往了台湾。当这些载有矿山设备的船只行驶到上海时，上海已经解放了，这批轮船又调头驶回了铜陵。可是，当船只回到铜陵时，只能在码头边排起了长队。因为当时铜矿负责搬运的工人都是由当地的渔民和种地的农民组成，他们只会肩扛手抬，没有干过起重工的活儿，无法把笨重的设备从船上弄下来，所以才要从芜湖急调200名码头工人支援铜陵。
接到任务后，父亲就四处找人。芜湖码头停工后，那一帮码头工人，有的回老家种地去了，有的做起了小生意，也有的在当地安家落户了……再加上大家根本不知道铜官山在哪里，只知道那里是个山旮旯，所以都不愿意去。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十来人答应去铜官山。可是临上船时，还有几位以种种借口没有来。最后，加上我父亲，一共只来了7个人。
到了铜陵后，铜官山铜矿工会主席亲自陪着他们，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一连好几天，就是不谈工作。我父亲他们也着急，再三询问之下，工会主席才说等他们大队人马来了才谈工作。当听到哪有什么大队人马，只有他们7人时，工会主席急傻了眼，只能一个劲地说：“这无何是好”……
父亲他们一个劲地安慰工会主席，并让工会主席带他们先去看看是什么活儿，实在干不了再从芜湖调人也不迟。工会主席没办法只好带他们来到扫把沟江边。他们上船转了一圈，心里有了底。于是告诉工会主席，活不难，只要有辘轳、滑轮、葫芦之类的工具，他们几个人就能干起来。他们讲的工具工会主席连名字都没听过，就带他们进了仓库，让他们自己去找。没想到的是，仓库里有着多种型号大小不一的葫芦和滑轮等。
　　于是工会主席派人把这些工具拉到了码头边。父亲他们在船头搭起了脚手架，组装起滑轮组，先慢慢地把笨重的机器吊起来，然后再拉上岸。机器上了岸，当地的工人就有办法对付了。就这样一艘船一艘船地搭架子，起重，拉拽，运输……干了半个多月，终于圆满地完成了全部的任务。
赶巧的是，父亲的一位朋友到芜湖看望我父亲，发现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大姐过活，觉得她们太可怜了，给了我母亲20元钱，谎称是我父亲让他带来的。我母亲想，父亲去铜官山一个月不到就给家里送来了钱，说明铜官山不错。于是没过几天，就收拾了东西，带着我大姐来到了铜陵。母亲清楚地记得，她们到达铜陵的那一天是1951年的元旦。跟我父亲一起到铜陵来的7个人，只有我父亲一个人留了下来。其他6人，因为家属不在身边，先后都离开了铜陵。
以前，父亲多次讲过，刚到铜陵时，只有解放东村与扫把沟住户比较集中。那时铜陵只有铁路，却没有公路。他上班时就从扫把沟坐小火车到解放东村的铜矿，下班后再坐小火车回到扫把沟。如果误了点，小火车开走了，只能沿着铁道步行走回扫把沟。不过走回扫把沟最好几个人结伴行走，因为铜陵山多林密，有不少野兽穿梭，甚至还有野狼、犳子类的猛兽出没。如果不得不一个人走长路的，白天手里要拿一把大伞，遇到什么野兽时猛然把伞撑开再收起，就会吓跑野兽；晚上行走就要带一把大电筒，遇到动静时，把电筒一开一关，闪烁几下，野兽怕光就会跑的。

　　1983年冬天下大雪，一只犳子跑进了铜官山脚下的铜矿五区的锅炉房里，清晨值班人员发现后，吓得急忙关上锅炉房的大门。工人们上班后纷纷拿起铁锹、棍棒、三角耙等武器，一哄而上，打死了那只犳子。从那以后，铜陵野外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型猛兽了。

母亲在世时，没事总喜欢載着老花镜看看书、读读报。母亲之所以能够看书读报，得益于上了成人识字班。因为解放初，绝大多数成年人都是文盲不识字。为了解决这一困境，铜官山铜矿办起了成人识字班，开始对职工和家属进行扫盲，地点就是现在的东方红小学。当初的东方红小学白天是学生上课，晚上是成人在上扫盲识字班。
　　听母亲说，她解放前读了两年洋学堂，后因家中困难而停学，是东方红小学的成人识字班让她学到了知识，学会了看书读报，学会了写信。当初她为了学习写信，特意买了一本《怎样写信》的书，写信时就按照书里的格式来套，并且一遍又一遍的修改……就这样，母亲最终学会了写信。
时光流逝，转眼间父母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本人也早已不是有色人了，但是我对铜陵有色的感情却没有减退，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觉得在有色的那段经历弥足珍贵，特别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