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 塔 散 记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青山绿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的家乡大辛阁村,有一座石塔。石塔高六米,为八角密檐样式。整塔由座、身组成。塔座为八角须弥座,座上有莲花瓣圆盘形石雕。其上是塔身,塔身下节为八角柱形石雕,八角八面各有雕饰。塔身上节为塔檐,共十三层,八角形,下大上小,呈锥状。塔刹不存。整塔为汉白玉质,当地人又叫它小白塔。历史上有关此塔的文字记载极少。根据石塔风格,经专家鉴定,断代为辽代建筑。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5月又被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当地,有不少关于石塔的传说。有关石塔来历的传说就有两个,一个传说石塔是大水冲来的。不知何年何月,发生了水灾,漫地遍野,洪水滔滔。不知从何处冲来白塔,大水过后,留在此地。一个传说此塔是修建在井上的,塔下压着一口水井。至于何时何人建造,为何建在水井上就没有说法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般来讲,传说都有历史的影子,也有人们在长期流传中出现偏差与误解的成分。白塔的两种传说,既缺失了建造年代,也没有建塔主人,有些神秘玄幻。就客观而言,石塔是真实的存在,据专家考证,白塔为辽代建筑无疑。就传说而言,超越现实却又令人信服而流传久远。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况,我觉得可能是石塔地处宋辽边陲,人烟稀少;或涉密设施,秘而不宣而致文字缺失,造成民间百姓不明底细而引发的艺术猜想,也可能是辽廷"隐实事以彰天授"式的官方渲染,抑或其它什么原因,据史衍化而为传说。顺着这个思路,结合那段历史,让我们尽情的想象一下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永清地处宋辽边境地带,据淤口关(霸州信安镇)、益津关(霸州城北)一线北侧,曾为宋辽双方交战战场。当时宋人拒辽,是以水为屏障。他们在冀中平原的边境上沟通河渠,遍布淀塘,筑堤储水,以遏辽兵。走在今天的文安、霸州、雄县的大地上,依然能找到当年的遗迹。面对宋人的阵式,辽人不能无动于衷,必然要想出一个能克敌制胜的法子来。古人信奉风水,辽人亦不例外。在一些以宋辽对战为内容的戏文和传说中,就有许多双方随军高僧仙道布阵(风水)斗法的故事。两国对峙,你用水防,我用土克。在边境上建个石塔,以塔(土)克水,所谓"宝塔镇河妖",这或许是辽人在此建塔的原由与初衷吧。从塔的建造情况来看,应该说辽人还是用了一番心思的。在存世辽塔中,塔高一般达二、三十米,甚至更高,能上人住守、瞭望,军事功能的成分据多。而大辛阁石塔,塔高仅六米,实心,不能攀塔登高,却小巧而精致,失去了军事上的意义。从建塔材料看,辽塔有用木头的,大多是用砖。永清地处平原,远离石山,烧砖较用石方便。而辽人没有就地取材,却选用名贵的汉白玉做建材。而汉白玉产地距离永清最近的是北京房山,两地也相距逾百里之遥。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采石加工、长途搬运、起重安装,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这里边应该隐藏着什么玄机。因而也造就了一座传世的白塔,由此生发出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神奇传说。两个传说尽管有所不同,但都含有因水而塔,以塔克水的意思。这也许就是那个时期的现实反映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塔的传说是个连续剧,后面还有神奇的呢。传说建塔之初,辽人在塔里边放了宝物,究竟是什么物件,说不清,就说是放了宝物。后来宝物让人给“憋”走了,是谁“憋”走的呢?传说是山西老西儿。山西老西儿怎么知道这里有塔和塔里有宝物呢?传说寻宝人来河北境内相地寻宝,走到清河边上,发现河水水面上有石塔的塔影。寻宝人偱影找塔,就来到了大辛阁村(那时还没有大辛阁村,大辛阁为明代建村。应该说现大辛阁村所在地),找到了白塔。寻宝人就地施法,用了九天的时间,把宝物漫漫引出,这样就把宝“憋”走了。看来辽人放的这个宝物也是个镇水的灵物,山西老西儿将灵物“憋”走,风水也就破了。这个传说将石塔与千里之远的山西人联系起来,大概与寇准、杨延昭是山西人有关吧(寇准祖籍山西太原)。当时寇准是北宋朝廷抗辽的战略总负责,杨延昭是镇守边关的主帅。“憋”宝之事或许是寇、杨所为。这样,传说中的寻宝人是山西老西儿,也就顺理成章、不足为奇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把这三个传说串起来分析,先有石塔镇水,后有石塔“憋”宝,还挺有意思的,这也许是宋辽对抗的另一个战场吧。历史往往带点神秘色彩。(读者朋友们,以上传说勿当信史读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至于现在在相关部门的白塔寺宣传介绍中,引用的小白塔来自泰山的传说,大概是那个时期的白塔寺老和尚讲的吧,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不凡与佛法的广大(此说依然与治水脱不了关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样看来,原来传说也带有倾向性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质条件不象现在这么好,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每到夏季晚上,大人们就要找一块宽敞豁亮的地方乘凉,人们在一起谈天说地,海阔天空,什么奇闻异事都能讲到,在东拉西扯的调侃中排遣一天的疲劳。我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最爱听大人们的神聊,晚上总能到场,每每听到最后人们散去。上面的这些传说就是在这儿听来的。现在,这些古老的传说依然在老人们的口中流传。而石塔的有些故事,则是他们的经历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塔遭到过两次破坏。一次是新中国解放前夕,永清县伪政府(或者国民党驻军)曾派人前去挖石塔。老人们说,顺塔基挖下去,只见塔基越往下越粗,根本没法弄倒石塔,只得作罢。他们气急败坏,最后将塔帽子(塔刹)拆下来。原来石塔是有塔刹的,由于这次破坏,人们才见到一个没有塔刹的石塔。塔刹被他们运到永清县城,据说存放在大户老朱家,也有说存在老孟家的。最后不知弄到哪儿去了。一次是″1967年,红卫兵造反派‘破四旧,立四新’,曾掘地丈余,用钢绳拽拉白石塔,无损”(见永清县志1999年版512页)。老人们说,之后红卫兵造反派将塔檐角上的铜铃铛(风铎)砸下来,并将塔底须弥座上雕刻的石兽毁坏。石塔在红卫兵造反派破坏前,塔檐各角是挂有风铎的,现在依然能看出各角石孔被毁的痕记。老人们说,每当有风时候,村里人就能听到铃声,尤其是晚上,铃声是那样的清脆和悠远……言语中透着婉惜与无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时常去石塔所在的地里拔草打菜(喂家里养的小羊小兔),拔草打菜前总会先去石塔那玩会儿。石塔矗立在庄稼地里,塔根处的地面比周围略高一点,须弥座收腰处被毁的石兽露出地面。向上望去,石塔直指天空,显得雄伟而挺拔。这应该是我那时见到的最高建筑了,心里充满了对石塔的敬意。距离石塔十多米的东部和北部,是高出地面约半米的高地,东面高地和北面高地在东北处相连接,成直角形。高地上面依稀可见白灰碎块儿和小块砖头儿,砖头儿磨的已没有了棱角。从高地的形状来看,好像是从前庙宇坍塌的遗迹。高地上的庄稼总长不过平地上的庄稼,显得稀疏而孱弱。当时我十二三岁,还不能攀爬到塔顶上。比我大几岁的孩子中有胆子大的,可以灵活自如地爬到塔顶上。他们在地上捡些砖头儿,放在短裤裤腰间松紧带儿与短裤翻转形成的兜里,带到塔顶上。他们在塔顶上,或坐或躺,逗着下面的小伙伴,充分地展示着他们的优越感。上过塔顶的孩子们说,在塔顶的塔檐石中间有一个洞,将砖头儿从洞中投下去,静静的听,一会儿会从塔里面传回声音,这声音像是砖头儿砸到水的回声。难道塔下有水?真像传说的那样,石塔是建在水井上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8年的一天,朋友来访。我带朋友去北辛溜李瀛收藏馆游玩,意外地见到了消失七十多年的塔刹。那天是下午,没什么游人,我们进馆后,李老先生陪我们参观。参观完后,我们来到收藏馆南院门外的空地上,空地上整齐有序的堆放着收来的一些物品。摆放在东侧的一堆石头吸引了我,李老先生见我对这堆石头感兴趣,就问我,你知道大辛阁小白塔吗?他说这堆石头就是小白塔的塔帽子。我感到很惊讶,细看这堆石头,确实与小白塔的石头一样。他说他前些天去南关收物件,见到这个塔帽子,决定收购,准备过几天找车去拉。不成想去拉时,物主已把塔帽子砸碎。物主说家里建房腾地方,石头太沉没法挪动,就将石头砸了。李老先生说晚去了几天,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看到这石头露出的新茬,心里十分难过。当初运到县城时,不是说存放在大户人家了吗?怎么又跑到南关去了?流落在外的塔刹呀,这七十多年你都遭遇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世纪末白塔寺重建后,小石塔就淹没在瑰丽堂皇的庙宇之中,垫高的地面及栏杆将小石塔围在坑里。石塔被高大的亭子罩着,虽然对岁月的留痕做了修复,但再也没有从前的雄伟与挺拔,仿佛一个风尘仆仆、得胜还朝、能征惯战的将军被套上戏服,变成了涂脂抹粉、任人摆弄的木偶,失去了原有的英武与豪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心中的小白塔呀,你去了。 </p> <p class="ql-block">作者:李文政,昵称青山绿水。曾任永清县教育局计财股股长。</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