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雁峰记

沉淀

己亥秋，余游湘楚。故知古人书云，雁过衡阳辄不再南飞，春来旋而向北。兴起而访于衡之回雁峰。时雁似尚在途，未得见也。

余观衡阳，揽湘江而总蒸耒，登衡岳以控三湘。矗立千松，涛吟谷樾；争流百舸，风击潮硭。雁去春回，听书声于石鼓；波平竹曳，访贤达于船舱。回雁为南岳之首，非因高峻；薑斋乃易代之华，自有贞良。

夫雁者，生为信使，苏武因之归阙；死是贞禽，遗山许以建丘；地有灵而生才，才因杰而聚俦。是以城以雁名，贞信故也。船山乃其人乎？

当是时也，草木淹于血海，衣冠没入腥膻。刀光箭矢，不避无辜之客；子女金钱，难填有罪之奸。弘光定策江淮，失于马后；隆武登基闽粤，过在君前。至永历丕承，播迁远道；安隆驻跸，暂作行辕。存亡继绝，谁可任肩。

漫天风雨，不灭祝融烈火；掠地狄戎，安摧志士剑锋。书生羸弱，请缨能羁南越；碧血苍茫，匏胸可见苌弘。笃志匡时，奈天不许；亡家失国，此恨无穷。退而著述，续此文章之旧；隐以全身，俟为日月尽忠。使身虽亡，学不断；文未绝，族可丰。船山不薙，胜国复存冠履；铁血犹馨，中华再现英雄。

存衡之文脉，则存湘之文脉；

存湘之文脉，则存国之文脉；

鸿雁嘤鸣，多得贞良之义；

文章气脉，首见船山之功。

赞曰：

草木腥膻左衽衰，衡阳千里雁稀来。

当时若阙船山笔，那得文章万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