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的第三十七后方医院

严州俊哥

一九三一年春，为了扑灭严州一带爆发的脑膜炎流行病疫，毕业于浙江省立医药专门学校，后留学日本东京泉桥慈善病院的寿昌人叶润石，在严州城内东湖边创办了六睦医院，并开设了医学班，先后毕业了十五位男女学生。医学班除了叶先生本人亲自执教外，还有两位省立医专毕业的校友许锦（淳安人）和方秉章（叶先生的外甥）担任教师。毕业于浙江省立女子产科学校的叶夫人则担任医院的医护工作。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爆发，全国军民都动员起来一致抗日，而此时军队严重缺乏医务人员，因此，六睦医院的大部分师生在叶院长的带领下，于9月16日应征在杭州成立军政部第三十七后方医院，院长为徐梓林，医务主任叶润石，不久徐梓林他调，叶先生升任院长。

作为医学班的首徒，我的祖父周维新正好在南京的中央军医学校军医训练班完成学业，也从原部队第五十师调来杭州，进入第三十七后方医院任上尉军医。

其他进入军医院的师兄妹分别是徐德庆、方鉴、方学文、程淦桐、毛永甫、吴秀华、何行、王逸鸣。

【第三十七后方医院成立日期登记表】

【叶润石先生】六睦医院院长。第三十七后方医院院长。

【许锦先生】淳安港口镇人，六睦医院解剖学教师，第三十七后方医院少校主任。

【方秉章先生】寿昌人。六睦医院教师，第三十七后方医院外科主任。

【周维新】字明盛，严州城内太平桥人。第三十七后方医院上尉、少校军医。

【方鉴】字吉甫，严州城内三元坊人。军医。

【程淦桐】严州城内北门街人。第三十七后方医院上尉军医。

【毛永甫】严州城内石板井头人。第三十七后方医院中尉军医。

【吴秀华】严州城内东门街人。第三十七后方医院少尉军医。

【何行】字子骞，寿昌三河乡人。第三十七后方医院少尉军医。

徐德庆，第三十七后方医院上尉军医。

王逸鸣，女，字爱云，第三十七后方医院中尉军医。

后方医院成立后，不久就转移到了江西广丰县水南。当地绅士谢石醒组织了抗日后援团，并将县里的医生召集起来成立救护队，为抗战将士治疗伤病，不久，这批医生编入第三十七后方医院。

战争局势的严峻，也使得医疗物资的供应极为紧张。军医的家属们将伤病员使用过的绷带等拆下来后用水洗干净后再重复使用，而这绷带拆洗工作在夏季是异味难闻，冬季是冰水刺骨，但她们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平日里还要完成给伤员喂饭换药等医护工作，甚至还要帮助伤员浆洗衣服，劳累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在该院担任医护的我的祖母吕庄廉】

周维新、徐德庆、程淦桐三个师兄弟的小孩分别取名广南、润广、广淳，这其中的“广”字，正是后方医院驻扎地“广丰”这一烙印标志的体现。

在这儿，军医们除了治疗伤病员，还为当地群众义诊。遇到医院经费短缺时，叶院长则带领军医们捐出自己的军饷用来弥补开支的不足。而从上海去的抗日宣传队则时常到后方医院来为医生和伤员演出，教唱抗日歌曲。据史料记载，在宣传队离别时，叶院长个人还专门资助了他们十元钱。

有伤兵自认抗战负伤有功，在戏院看戏和下馆子吃饭都不掏钱，被百姓称为“伤兵老爷”，这种事情发生多了，有一次就引发了当地民众的强烈不满，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场面即将失控，县长和警察局长出面弹压也无济于事。叶院长闻讯赶到现场，站在戏台上对伤兵晓之以理道：“你们都是抗日英雄，为抵抗日本人而光荣负伤，你们为国家为民众而拚命，现在却在做损害民众利益的事，看白戏吃白食，叫民众怎么活？民众怎么看你们？丢了抗日军人的面子，还不快回医院好好治伤。”伤兵们本就理亏，又见医院院长出面劝阻，自然就偃旗息鼓，一场冲突就此消弭。

三十七后方医院于一九三八年底左右在转移过程中，曾短期驻扎在安徽徽州附近的琳村。这儿有个小插曲，当时医院隔壁住着姓江的一家人，医院的八位官佐平日在他家搭伙吃饭。这一天到了吃饭时间，军需官李琬像往常一样来到江家，突然发现江家的小儿子急病昏迷，李军需官急忙去后方医院叫来军医诊治，服药后不久病情即大为好转。若干年后，抗战胜利，江家来到淳安县城经商，遇到了在此做粮米生意的李琬。出于对当年救命的感恩，江家将女儿许配给了单身的李琬，成就了一桩婚姻好事。当年被救治的江家小儿子解放后一直在淳安公安局工作至退休。

【三十七后方医院捐款记录封面上军需官即为李琬】

后方医院到达淳安后，驻扎在城外的东、西二庙。同样毕业于浙江省立医专的淳安文昌人何云光进入该院担任军医和医务主任，之后因丁忧离开医院，解放后在建德县第一、第二人民医院担任领导职务。哦，对了，父亲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患急性阑尾炎穿孔，何医生听说是当年后方医院同事的儿子，于是亲自主刀为我父亲做了在当时来说还是相对复杂的一台大手术。

笔者从淳安档案馆找到了一九四一年第三十七后方医院军医为伤病员捐金的记录册。此时的医院院长已经是缙云人张薇垣，叶院长已经于上一年调往第三战区司令部卫生处工作，接着又担任了三战区兵站卫生处副处长；我的祖父则已调往兰溪兵站医院任中校医务主任，在抢救伤员过程中，自己得急病未及救治而不幸殉职。在记录册里，依然还能见到尚留在那儿的几位来自六睦医院的师生名字。

【第三十七后方医院军医捐金记录册】

在整个抗战过程中，第三十七后方医院的军医们拯救了无数前线伤病将士的生命，并使他们恢复健康，重返战场。叶院长留学时曾师从日本医学博士原勇三，医疗技术十分精湛。有一次，一位国军连长在战斗中被日军枪弹打穿肚肠，生命垂危，叶院长亲自为他动手术，挽救了连长的性命。连长痊愈后，来向叶院长告别，将亲手缴获的一把日军指挥刀送给叶院长留作纪念，以感谢叶院长的救命之恩。这把指挥刀一直被叶院长珍藏着，他的儿子小时候还常见到这把挂在衣橱里的指挥刀。

而组成这一医院的原班人马里，方鉴、方学文牺牲于日机的轰炸，周维新、徐德庆、程淦桐均在医疗岗位上英年早逝，甚至叶院长的夫人怀有身孕，也因在躲避日机轰炸时不慎摔倒导致大出血而去世。

他（她）们，为抗战付出的牺牲，是不应该被后人忘记的。

【第三十七后方医院住院同志纪念章】

受医疗条件的限制，虽经军医们的努力抢救，依然有不少在该院救治的重伤病员不幸去世。寿昌名士邹士洪先生曾特地拟了副对联《拟赠第37后方医院阵亡将士》，表达对将士们的敬佩之情：

热血洒神州，力与倭奴作殊死战；

英名垂宇宙，凭看华胄建立奇功。

这，同样也包括了第三十七后方医院那些为抗战竭力付出的军医和他们的家属（医护）们。

抗战胜利后，第三十七后方医院开往杭州、徐州等地接受改编。来自六睦医院的师生们于此时退役，回到了地方上的医院，继续为医疗事业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