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昵 称】:梅林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美篇号】:5288584</b></p> 家训家风传承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在他那一代人中属于年少辈尊的那类。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能听到同村的一些耄耋老者尊称父亲为“爷爷”,喊者虔诚受者谦躬,每次父亲会主动弯下半腰作揖表达礼让;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慢慢地了解熟识这些耳熟能详的宗规祖制,在父亲的影响教育下慢慢对宗规祖制尊崇敬畏,不断地通过言行举止展露礼仪之邦的涵养素质;但小时候的过往经历却不是这样,依仗父辈承袭下来的尊长规矩不时的做一些破格现眼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刚记事时,年龄尚小不懂规矩,总觉得自己辈尊,每天提着个搪瓷碗领着一帮年纪稍大的孩子沿街乱逛,看到谁家的烟囱冒烟便一溜烟钻进去讨饭,估计是碍于父亲情面,亦或是我家的辈份较高,乡邻们从来不拒,笑脸相迎,帮我洗碗盛饭礼让相送,其它小伙伴稍微有别,并不像我那么幸运,要么分食很少满是不屑,要么置之不理任凭叫嚷,动怒时还会推搡出门恶语相向。这些初时的受宠让我受益匪浅,显得十分有面,在孩子们当中甚是有范。</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些“尊崇”作为噱头在乡邻间广为传播之际,少不更事的我不辨好坏自以为是,洋洋自得地向父母有意炫耀,想搏得夸赞炫耀人缘;不曾想被母亲板着脸当头棒喝数落半天,亦如同我触犯天条罪不可赦一般,我有些不解其意,竟然毫无顾及地怒怼顶撞,气得母亲满脸通红气血淤积,挥动着拳头吓唬,姐姐哥哥拼命拉扯,一边在劝说母亲谅解宽恕,一边在扯拽我道歉息事,屋内硝烟弥漫战火连天,倾刻间雾烟瘴气乱成一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坐在方桌边视而不见,一声不吭,双腿翘立左脚撑地,缓慢而匀称地点地,上压的右腿随着左脚掌抖动很有节奏地晃荡,左手反握着筷子也附合着节拍敲击着桌面,仿佛那悠扬的声响是一种胜利的回望,轻重有制缓慢有序,就如同透过旋律在抒发心中最美的缱绻;右臂弓蜷,自然休闲地搁放桌面,肘部支撑,上翘的食指和中指直立,中间夹捏着烟头,其余手指呈蜷卧状,自成一体地隐藏在掌心间;那种闲散优雅的舒爽完全与火药味浓厚的时局格格不入,不襟让人有些心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争执半晌的我根本没有理会父亲的反常,还在一个劲儿的争辩解释,动情处还尊长不顾地指责母亲不对;父亲不被其扰,还是一个劲儿地吸烟,圆润的烟头在父亲的吸纳间变得腥红光亮,袅袅烟雾从口鼻中喷涌而出,浓浓的烟气像团云紧聚缓缓翻滚,又像是浮尘遇风慢慢四散,随着吸纳声响,父亲的气色慢慢生变,从青筋暴露的颈线和通黑泛红的脸颊能明显感觉到父亲怒不可遏的神情,平日里我们最怕的就是父亲这种表情,哥哥姐姐惧怕慌恐的神情表露出事态严重,母亲在父亲的震慑下慢慢地降低声调,我则像个孤立无援的可怜虫由固执难抑到慌恐不安渐渐地往门外躲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侧目凝视的眼神顿然间让我身体一颤,残存的侥幸一下子化为虚无,我扭动身体静静地停留在原地,惺惺地垂下脑袋表示悔意,刚才与母亲叫嚷的那股生猛绝决现在淡然无存,臆想着将要发生的事情恐惧难抑,差点都要哭诉颤抖着祈求父亲原谅,好几次哥哥破坏规矩也见到过父亲的这种狰狞表情,眼望着父亲从八仙桌台上取下戒尺重重的抽打在哥哥身上,疼得哥哥鬼哭狼嚎连连求饶,父亲严声厉色从不轻饶;孩子们知晓父亲的家法严格,更恐惧那三角型“戒尺”的生硬冷峻,一直都敬畏谨慎从不逾矩。</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也许是幼小无知,亦或是疼爱有佳,我从来末曾谋面过“戒尺”;相比姐姐哥哥,我受到父母的疼爱呵护更多,因为长的娇小可爱,再加之小嘴能说会道,极尽溜须奉承,深得家人们喜欢;父亲是生产队长,一年到头早出晚归应酬不断,母亲和姐哥都农忙在家顾不上看管,我便像个小跟班,每天跟随父亲,见证着推杯换盏场面,也享用着乡邻因敬重父亲而简接传递到我身上的关爱关注,有好吃食都争先夹到我碗让我饱尝;母亲对我从不厌烦,稍有空闲就抱着我问寻一天的趣事,生怕饿着受气,问得仔细答的模糊,母亲从不生气,只是静静地搂着我摇来摇去,晃悠着我进入梦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次真是再劫难逃,我依旧用乞求的眼神回望母亲,母亲怯怯地向父亲帮我圆场,说小三已经训过,而且他已经知错,就别再使用家法;父亲用冷峻的眼神回怼母亲,道了一句“都惯的不成样了,还惯着,你想让他当乞丐一辈子?”然后不容分数地将我拖拽到上房子墙角处,关闭门庭一顿狂揍,那三尺来长的戒尺棱角分明,敲打在屁股上椎心刺骨,每一下都疼痛难忍,任凭我求饶嗑头,父亲的抽打一直不停;痛急无措的我求助无望,哭泣中愈加对父亲仇恨反感,疼痛过劲后,我似乎有些不再指望,声嘶力竭地怒目圆睁,向父亲叫嚷道“打死算了”,边嚷边伸手抢夺置我疼痛于不顾的那个冰冷可恶的戒尺;父亲似乎觉察到什么,愣愣站立发呆,那直射喷涌的怒火顿然间舒缓停滞,不再来回抽打,反而任由我哭嚷抢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次破格反常的怒怼让父母家人倍感意外,都对我重新视审,还给我加这个“犟牛”标签,这些我都浑然不顾,那是我童年以来最重的体罚,我根本不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相反却百倍地痛恨父亲,甚至我都想拼命地逃离这个生厌的家园,彻底远离这个让我遭受痛苦侮辱的是非之地,永远不再想见。余后的日子里,我因为抵触反感,宁愿在家中跟姐姐哥哥下地干农活,也不愿意跟随父亲外出开会或品尝美食,更不愿听外人口中因为父亲的优秀变相对我的赞赏,小小的年纪满布痛恨。父亲曾多次试图“讨好”,我却淡漠无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尾随着温州永嘉县的“燎原社”对包产到户承包责任制探索展示的致富成果,安徽凤阳小岗村18户农民代表集体签下“生死状”推行包产到户,这一标志性重大事件拉开农村第二轮土地改革的序幕,向来与土地有着不解之情的农民,从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到开疆辟土、男耕女织;从井田制、均田制到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人们慢慢地在改革大潮中寻觅幸福,通过不断变迁的政策调整,慢慢地实现命运的转变,有学者讲,一部中国农业文明史,就是一部中国农民与土地关系的变迁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84年,国庆35周年游行,当载着“联产承包好”牌扁的拖拉机,轰隆隆驶过天安门广场时,现场观礼群众与电视机前的广大农民一起欢呼雀跃,整个中国又成为一个欢腾的海洋;人们期待幸福更盼望成功,对这项关乎命运前景的土地承包政策充满期待。西北老家的政策落地相对较晚,中央1号文件下发后,农村才逐级落实;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夜屋子里面挤满了乡亲,父亲对一些不理解政策还愿意集体吃大锅饭的群众一一劝导,有一些不明真相的还便本加利向组织讨价还价,其中就有一贯和父亲交好的亲戚。</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黑夜里月悬风疾,躺卧在离父亲较远的窗户边静听寒风呼啸,倦卧在被窝里紧紧地包裹着被子都感觉严寒,面对吵闹的人群和生硬的叫喊,我全无兴趣,意识中对他们生厌反感,包括一直被乡邻步步紧逼处于下风的我的父亲,更不理会土地承包对农民产生多大改变,索性掩面蒙头呼呼大睡。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巨响,我的脑门被重物一击,额头生疼,我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搓揉着惺忪的眼睛哇哇直哭,哭泣声顿然间让一直争吵不休的场面瞬间宁静,大家面面相觑各自散去。屋内此时就剩下我们一家人,母亲叫嚷不停,披衣服想要找这些惹事的人们算账,硬被父亲拦了下来。父亲说只要这些人不破坏规矩,严格按照既定的分配方案包产到户,就是在帮我和组织解决问题,不理解政策不要紧,现在不理解以后生活富裕了他们会感谢我,唯一亏欠的就是我们的小三娃;是我的一通头破血流维护了父亲的原则,我在哭泣难忍中又一次加深对父亲的敌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种怨恨和敌对持续很久,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想着要逃离这个生厌憋屈的地方,更不愿再见到这个坚持原则没有人情味的父亲。小学四年级,因为外公外婆无人照顾,需要我们家出一个孩子陪伴,这可是个天赐良机,我背着父亲极力争取,说服外公外婆和母亲让我过去,刚开始父亲很不情愿,考虑到我和他这么多年产生的“嫌隙”,再加上我干不了重活算不上劳动力,跟着外公外婆还能受到老人们的照顾,也就欣然同意让我过去。</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中以后都在学校寄宿,直至高考结束,我基本上都很少回家,取完生活用品和母亲做的锅盔烧饼周末很早就匆匆离去,父亲那时候身体不好,常伴有胃痛恶心,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或许是年龄渐长,丰盈的人生阅历和精进的亲情知识让我慢慢地审视和父亲的这段感情,也开始宽恕理解年老的父亲;帮父亲沏茶泡水,给父亲归整衣服,有时候还主动索要父亲的鞋帽帮着洗刷,见到父亲抽烟喝酒还会有意制止,父亲看在眼里暖在心里,逢人就夸小三子心善人好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考落榜后,我焦躁痛苦无计可施,仿佛人生又到致暗境地,身处农村无法逃离,又不愿意就这样种田耕地,和父亲那样一辈子交给土地;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日夜不停地求亲访友帮我找托关系,万般无耐之下,他建议我报名参军;听说军队可以转士官,如果机缘巧合还可考军校成为军官,同村已经有过这样的先例,父亲也是遵循此法帮我规划出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父亲从未缺失过对孩子们的关照关注,只是我们无知的内心中全部装填着“敌意”,从来不去想父亲刚直不阿的强原则性也是我们今后人生的一大助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父亲的百般努力协调下,我们三个孩子都如愿地沿循着他规划的路线开启着新的人生际遇,姐姐在县城学习理发手艺,并在村门口开了第一家门店;哥哥被安排学习汽车修理,最后在县运输公司打工上班;我则被父亲送去部队服役,三个孩子都远离乡村在外打拼,不断在父亲的帮助支持下通过努力改天换命。日子就这样稳步前行,我们的生活也慢慢地发生变化,经过几年的努力都慢慢的小有成就,可家庭繁重的劳动和无形的压力已经向父亲侵袭,不断地折腾折磨着他的身体,这一点我们曾有所念却全然没顾。</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5年元旦,父亲被确诊肝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尤如当头棒喝,我实在不敢相和接受信这个事实,但哥哥将B超和诊断证明全部发过来找专家甄别后,我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我放下所有的不愿不快和初始对父亲的“敌意”,陡增胸腔的则是“不懂感恩”的深深歉意,我悲天恸地嚎啕大哭,诅咒苍天无情,痛骂社会不公,斥责世态炎凉,我声嘶力竭地想通过发泄唤醒苍天,让他们网开一面,让我挚爱的父亲转危为安吉祥常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刚开始不愿让父亲知道,怕他得知后心理受挫,对生活不抱希望,就和家人以探望孙子到北京过年为由请一家人团聚;尽管治疗很顺利,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父亲发现了端倪,他通过医生确认病情后十分理性,专门开家庭会议平复我们的心绪,从生老病死到医学发展都有涉列,一再安慰让我们不要难过,他会调整心态保重身体,就如同生病疼痛不是他而是我们一般,这时的父亲让我再一次高山仰止,钦佩他的做人原则和处事风格,他这种耿直担当的品格一直为我们赞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发达的科学技术和飞速的医学成就终没有攻克癌症难关,国内虽有延缓疼痛的药物却终没有根治的良方,父亲在坚持五个多月后终因癌细胞扩散而撒手人寰。离世前,父亲还是那么遵规守矩不逾雷池半步;因为是癌症离世,农村有一种不正常的规矩,不让得病亡故的人进入祖坟,这个消息刚开始只是父辈哥哥心存意念,迫于父亲的辈份较长和威望颇高,没有一个人敢当面提及;总有一些多事的人雪上加霜,借趁着探视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喘息微弱,言语困难,但思路异常清晰,说不要因为他破坏规矩,不让进祖坟就埋在旁边,这样也能近距离和仙逝的祖辈们相互照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至今仍然长眠祖坟圈外,每次回家扫墓,看到孤寂寒凉的冰冷坟冢及上面布满的杂草,心中顿然间涌起无尽的寒凉。想想父亲清贫辛劳一生,处处替他人着想,临终却没有落户祖坟,孤零零地沉睡荒坡,而且这种非人性的安排纯粹就是一种封建迷信,毫无科学依据可言,却绝情地在父亲弥留之际让父亲决断,以他的刚直原则,他是万万不破祖制宗规,病痛之际让他抉择认同亦宛如刀口撒盐痛上加痛,谁人能接受得了这种难言的折磨,也唯有我敬爱的父亲大爱无疆原则性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深夜无眠满是怀念,清灯明烛,致敬我的父亲,愿刚常规制永远陪伴您一世安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