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快跑

李江红

乡村纪事之

老马，快跑

老马是公司商砼罐车的车主兼驾驶员，老马和别人合伙买了两辆罐车在公司经营，自己开一辆，请了一个驾驶员开另外一辆。公司目前所有的罐车都是挂靠在其他物流企业，然后和公司签订租赁合同，把双方的风险降低到最低程度，分摊到各个物流企业，罐车每年向物流企业缴纳管理费及保险、维修保养费，接受安全教育培训和风险管控，商砼企业向运输商砼的罐车支付运费，三者形成闭环管理。老马在公司开车多年，算是公司的老驾驶员了，性格沉稳，安全驾驶十几万公里，从没有出过大的交通事故。老马为人风趣幽默，坦诚豪爽，喜欢在驾驶员休息室给其他罐车师傅讲一些荤素搭配的段子，引得休息室其他人常常捧腹大笑，笑声不绝于耳，老马也被人笑骂称“马壳子”，算是在疲劳驾驶之余给众人解压了。老马不出车时，往往帮其他车辆驾驶员代班，所以老马人缘不错，常常有人请他喝酒吃饭，这是他最撒欢、最快乐开怀的时候了。

　　老马家在山区小镇上，离公司有五十多公里路，由于商砼运输及施工要求的特殊性，没有准确的上下班时间，老马不常回家，在公司的集体宿舍住宿。家中尚有八十多岁的老母，老婆在家照顾老人和孩子，有一长女已出嫁，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在上学，负担挺重。前些年地震，老马响应政府的号召从山上搬了下来，住进了政府修建的拆迁安置小区，原来的老屋及田地全部退耕还林，自然没有了农作物收成，一粒粮食一滴油，一根葱一根蒜苗，都得花钱买，全靠老马开车养活全家。老马从小跟着当地的叔伯学开农用车，一直在山里面运煤运砂石，倒过木材，砍过竹子，什么弯路险路都走过，开车技术十分了得，由农用车换成了大四桥，走南闯北，风里雨里，曾经风光过也落魄过，老马也算是性情中人，为了养活这个家，不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委屈，他都一个人扛着。

老马愁心的事情不少。去年小女儿上个初中花了他不少钱，小女儿成绩不上不下，老马想让她在城里面就读一家教学质量比较好的初中，结果抽签摇号没摇上，怎么办？不能让女儿辍学吧，老马愁啊，老马说他妈的这就是他们这帮狗日的学校敛财的手段，一个学校每年级有二十多个班，只放了四百多个号，摇上号的除了一些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之外，还有一些就是通过各种渠道走关系暗箱操作摇上号的，剩下的没有摇到的学生可以就读本校，但得根据学生的排名成绩交纳3-8万不等的择校费或建校费，为了防止学生家长留下证据或者把柄告到教育局去，还不开票不开收据，得托人找关系。老马找关系花了差不多6万块钱才把女儿送进学校，加上每年的学费生活费一万五六，初中读完得花二十多万。把老马气得够呛，加上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时不时生个病住个院，哪次不得花个万儿八千才能出院？老马这背啊，扛得快弯了腰了，长期开车难免落下腰肌劳损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老马没敢去看，不是怕花钱，是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得请人开车，那又是一笔开销。特别是生意不景气的时候，除去驾驶员工资和管理费保险费，车主根本就挣不着钱，老马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乎全白了，可老马才五十出头，不是头发花白的年纪啊。

祸不单行的是老马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上半年在人民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的院，结果撒手人寰归了西，住院费加上丧葬费一共花了差不多老马八九万块钱。老马虽然头疼肚子痛，但还没有倒下，精神气十足，依然乐乐呵呵的，老马和我聊天的时候，说人啊这一生哪有不苦的，哪有一帆风顺的，哪条路不是曲曲折折走过来的，苦就苦吧，只要有条命在，有口气在，钱就能挣回来。老马读的书不多，说不来什么高深莫测的人生哲理，他和我们这帮人一样都是糙人，他的话朴实简单，但不无道理。年轻时候的老马在外面玩过也风流过，喝酒打架，吃喝嫖赌都是经常的事，但现在的老马已然过了懵懂无知的岁月，赡养父母，扶养儿女，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是他肩上的责任，也是他每天劳累之余的幸福念想与快乐。我说老马啊，既然快乐，那你就得加油快跑多挣钱，把小女儿的书供出来，你就可以不用那么操心劳累了。老马说，没得法，我这一辈子欠她们的，我得慢慢还债，说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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