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荒原上的情呦野山里的那爱——知青记忆

王静存 静村流水

我和苦妮儿（三）

我后来的大事记：

就是在苦妮儿刚刚17岁这一年，县里因为缺乏中、小学教师，在城里的师范学校办起了代课教师培训班，用登台试讲的方式从知识青年中选拔学员。像几乎所有知青一样，我也报了名参加试讲。我读中学时英语成绩一向不错，在家里又有一定的家教条件（我父亲属知识分子那一类人，英语就不错。）我有幸被选拔录取。我在培训学校里学习一年，一年后被分配到城关镇的北园中学当起了一名合同制的初中代课教师。我父母对我前途方面的期望值很高。在我当了代课教师后，他们一方面督促我继续奋发读书，另一方面为我能上大学，做被选拔上“工农兵学员”的努力。当时在“工农兵学员”的推荐与选拔中，竞争十分激烈，其中不乏攀强附势、拉关系走后门的现象，道长仙人，各显其能。就在父母为我努力，失败；失败，再努力......中，1977年，中断了10年的全国高考恢复了。我参加了高考，有幸考上了河北师范大学外语学院。大学4年之后，我被国家分派到唐山市当起了一名大学外语教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和变故（几乎全是我这方面的变故），我和苦妮儿的关系呀，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吗？一言难尽就是另外又有了新的故事呗！

是不是需要我继续讲下去？要继续讲下去......这样吧，今天我就把那后续的故事先讲个开头，把时间倒回去，倒到当年我被录取到师范学校代课教师培训班的时候......

秋风萧瑟，上午，刘四爷赶着马车出了荒山洼村，走在山路上。车上载着我和我的行李等用物。刘四爷是受生产队长的指派，送我到8里外的雷镇。今天是我开学的第一天。我要从雷镇上火车，到城里的学校报到。

刘四爷本是个很快活的人。他因为喜欢我，平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说笑笑总是没个完。可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手里端着个旱烟袋，时而默默地吸上两口，时而低头沉思，叹气，要不，就是哼唱梆子戏。现在他哼唱《白蛇传》里那段的时候，简直像悲愤地痛哭：

谁叫你上金山呐，

又把那賊投。

自从你背为妻

暗暗出走，

哪一夜我不等你到

月上高楼。

对明月思官人

我空帷独守，

为官人常使我

泪湿衫袖。

我把咱恩爱情

想前想后，

怎不叫我女流辈

愁上加愁。

......

待到刘四爷略停一停又叹气的时候，我忍不住了，问：“四爷，听着您唱，我真想哭！你老人家......今天咋啦？是不是有啥心事呀？”

他把眼光投到我脸上，像要把此时的我仔细看个究竟似的，说：“是吗？你也想哭吗？......咳，要说我的心事......我这黄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头子了，哪还有什么心事呀！我是在想呀......我在想......”

说到这儿，他又哑了，显然欲言又止。

“四爷，您有什么话要对我嘱咐，请尽管说，我听着呢！”我诚恳地请求。

他没马上回答我，倒是回过头去朝远处看。看着看着，他脸色渐渐变了，变得那么冷峻，甚至怪异。我也不禁顺着他的眼光朝后、朝远处看。这一看之下，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天呀，在那边高高的山路上，在那次暴风雨中被惊雷炸毁的松树的残骸边，苦妮儿正翘首遥望着我呢！从她衬着蓝天的剪影看，要不是她苦苦把身体倚住了那指向苍天的枯树桩，她肯定就瘫倒下来了。显然，她是那么的孤独，可怜，甚至恐惧。她肯定在一边遥望着我，一边“泪湿衫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