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

閑雲野雀

　　这一年，一个深秋的夜里，我撞上了"鬼火"，经历了一次令我至今回忆起来都惊恐颤栗的遭遇….

夜半时分，我卯足了最后一股劲，拼命地叩开了家门，一头栽倒在门槛里冰凉的水泥地上。

"儿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遇到什么了？"

昏睡到了天曚曚亮，我才迷迷糊糊地瞪开眼睛，妈妈抚摸着我发烫的前额急切地问道。

"妈，妈妈，我…我遇到鬼了，看见鬼火了……"我嗫嚅地回复。

"遇鬼"一说是由我父亲在“文革”被打成"牛鬼蛇神"引起的……

说起来话长，至从一九六八年五月中共中央开始"清理阶级队伍”后 ，当年九月份，我的父亲便被定为"阶级异己分子"（即混入革命队伍里的叛徒、特务、走资派以及地主、富农、资本家、反革命分子等），随即，被实行了“无产阶级专政”了。

我的父亲，在一九四八年底铁岭被解放前夕当过一段银川乡政府助理。共产党接收国民政府后见我父亲是国高毕业生，便留任他当了副乡长。缘此，自认为有“历史污点”的父亲一向做人低调，做事谨小慎微。建国后，在历次政治运动中，他是一名总会受到刮连的“老运动员”，但由于受到留任他的老领导的庇护，总能逢凶化吉。但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随着这位老领导首先被打成"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我父亲就变成了弃儿，被革命造反派关进了"牛棚"。

这个牛棚就是抚顺炭黑厂工人俱乐部原卖票口小屋，仿照四川刘文彩阶级斗争历史陈列馆中的水牢样式而做的。

　　父亲在大半生中都对自已有一个不解之谜，论能力，论口才，论水平，论文凭，甚至论口碑和聪明，普遍的评价都认为他是个出群拔萃的佼佼者，但令人困惑的是，为什么别人越干越往上走，他却越做越走下坡路呢？

建国初期他才二十岁刚过就当上共产党的乡镇长，可是自已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紧跟着我党干了二十多年革命，人已四十岁出头了，却从正处级跌落到厂副科级，这其间自已也没犯过什么政治错误有过什么经济问题及至生活作风问题呀？而快到了"知天命之年"却又被定为什么"内奸、特务、反革命份子！"

百思不得其解，及至后来我因要入党到他单位去搞外调才解开了他心中的这个历史"谜团"，原来建国初期在他的档案上便写上了“犯有反动历史问题，国民政府留用人员”的定性。

父亲因为自己也说不明白且总也交待不清楚的历史罪恶时常被厂里的无产阶级专政人员打得遍体鳞伤，还经常不给饭吃，母亲唯恐父亲那一天不明不白的死在牛棚里，就逼着年仅14岁的我深更半夜的去看望父亲并偷偷送饭。

　　当年，我家住在抚顺市一个叫新屯的大山坳里，从我家到炭黑厂正常走大路也就20多分钟的距离，但是由于不敢走大道，只能夜间绕道走翻山越岭的羊肠小路，往返需要近一个小时，且途中还要经过荆棘丛生的刺槐林，翻过护厂院的铁丝网，更森人的是必须穿越一大遍荒家野坟。

夜间，走近这遍荒坟野冢中常能看见通常颜色为绿色、蓝色或红色，在半空里一闪一闪飘动的“磷火”。待我长大后才知道这主要是由于人体骨骼中的磷元素，在尸体腐烂过程中转化为磷化氢，是磷化氢在空气中自燃而产生的现象。通常在农村的坟墓间或城市某些特定环境中出现，尤其是在夏季干燥天气下更为常见。因为不懂，人们称为“鬼火”。

所以，即便是大白天，人们途经这里也会感到阴森森恐怖，为此这里被称为"狼嗜岭”。

“自古华山一条路"，要想不被人发现，这是我偷偷送饭的必经之路！这天夜里，我给父亲送完夜宵后，往回返，当我战战兢兢地准备穿越这片坟瑩地时，突然，看见惨淡的月光下，一个通体是白色，附带有绿色、篮色、黄色、红色杂揉，忽闪忽闪着光亮的身影，在荒丘野地里来回蹦跳窜行，还飘游不定地向我奔移过来～～，

这怎么与我平时所见的“鬼火”不一样呢？我是不是遇见“活鬼”了，唉呀妈呀！吓得我顿时肌骨生寒，毛发悚然，脚下打滑，双腿疲软，我犹疑不决地思考斗争着，返回厂里是死路一条（被造反派抓住能把我打死），只有前行才是唯一出路。紧张慌乱中，我把饭盒系在了腰带中，伏下身来就地捡了几块石头，硬着头皮炸着胆，边向前跑边冲着鬼影胡乱地投掷石块，只听"哎呀"的一声嚎叫，鬼影身形一低闪向我的身后，我撒丫子就跑，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刮过，身上却"咣咣当当"的紧跟着作响，我以为鬼影又追了过来，拼命地向山下一溜烟的飞奔而去……后来，妈妈告诉我，那个鬼影可能是盗墓贼，鬼火是他拿着的火把或者手电筒与墓地里的磷火交相反映，人家本想趁黑发点外财，却意外地撞上了坏事的你。他见你只有一人又个头小，想吓唬走你，你却不知好歹地给了人家几石头。

"哪为什么我现在耳根子还咣当咣当的响呢？"，妈妈说"那是你腰间挂的饭盒里的饭匙跑起来产生的回响"，听母亲这一解释我才释然， 似乎去除了心病。

但这“鬼火”却在我心中燃烧了一辈子，每思身体就会下意识地激灵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