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邮局沧桑录：汕头一等邮局（4）

蚁健

编者按：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75周年，为践行使命，守正创新，开启邮政业务高质量发展的新征程。《集邮博览》杂志在今年第10期，隆重推出专题“ 活力广东、时尚湾区”，并通过广东省集邮协会组织特稿。本人应邀撰写《汕头开埠邮局》专稿，现将原文全文陆续转载与大家共同分享。

七、抗战期间的汕头一等邮局

在1938年10月21日广州被日军占领沦陷之后，广东省政府各机关单位撤迁至曲江，领导战时后方国统区的军政事务。

1939年5月，广东邮政管理局在曲江成立“广东邮政管理局曲江办事处”，由黎仪燊担任办事处主任，管理广东战时后方的邮政工作。

在广东邮政管理局曲江办事处设立之初期，重要邮务仍需请示广州沦陷区内的广东邮政管理局，按管理局划分的权限处理邮政事务。其时，广东邮政权限划分为三区管理。其中，汕头辖内的43间邮局，归由汕头一等邮局管理。

汕头是粤东的门户，也是华南地区海防前线的重要战略要地，与香港、台湾仅一水之隔，历来是兵家的必争之地。自广州被日军侵占沦陷，广州港和广州邮政局“国际邮件互换局”落入日军之手以后。汕头港便成为我国沿海地区唯一可以输送抗战物资往战时后方国统区的重要口岸（图18为汕头港）。

图18：汕头港。

而汕头一等邮局，也成为当时中华邮政在粤东的国统区，唯一能够直接与英属香港邮政总局互换国际进出口邮件的国际邮件互换局。

图19为1939年3月16日汕头寄英国航空实寄封，封背贴国父像邮票面值15分二枚和烈士像邮票面值40分一枚，合计邮资7角，盖销26毫米点线式汉英文“汕头.39.3.16.SWATOW”邮发日戳。该封随后从汕头出口发往香港，次日抵达香港邮政总局中转英国时，封背另加盖有香港邮局的圆形双圈式全英文“ⅤlCTORlA.39.MR.17.HONG KONG”中转邮戳，此封记录见证了其时国统区汕头一等邮局的“国际邮件互换局”之作用。

图19：1939年3月16日汕头出口香港寄英国实寄封。

不仅如此，甚至是当时广东省的中部、中南部各地邮局收寄的国际出口邮件，为了避免经由广州沦陷区出口，有的还不惜邮运成本，远道辗转运到国统区汕头一等邮局中转出口香港。

图20邮封由广东中部的老隆邮局于1939年4月25日接收寄往德国，封面贴航空和烈士像邮票各一枚，盖销28毫米实线式英汉文“LAOLUNC.廿八年四月廿五.老隆”邮发日戳。随后，该封从广东老隆走内陆邮路运到广东的东南部，经汕头一等邮局中转出口往香港，后于4月28日抵达汕头一等邮局，封面加盖26毫米点线式汉英文“汕头.39.4.28.SWATOW”中转邮戳，5月1日抵达香港邮政总局转口发往德国，封背加盖香港邮局的圆形双圈式全英文“VlCTORlA.39.MY.1.HONG KONG”中转邮戳。此封记录见证了其时广东中部地区的国际出口邮件，不经日占沦陷区广州邮政局输送出口，而是舍近求远绕道发往国统区汕头一等邮局出口香港之史实。

图20：广东中部老隆邮局1939年4月25日接收经汕头中转出口香港寄往德国实寄封。

因此，自广州沦陷之后，不论是在支援祖国的抗战事业，还是在维护战时的国际联邮事务，汕头的“汕头港”和“汕头一等邮局”，在中华民族最为危险的时候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八、沦陷期间的汕头一等邮局

1939年6月6日，日本侵略军大本营下达侵略占领汕头的命令。由日本侵略军侵粤华南派遣军陆军第21军团司令官安藤利吉，任命日军第104师第23军19混成旅团长后藤十郎为粤东派遣军司令，指挥饭岛、富田、德茶、大赖户、竹内、厚地等六个大队，以及日本海军第九战队的轻重巡洋舰、扫雷舰共40多艘舰艇和日本第三航空队广东飞行队的攻击机、侦察机共43架，并配备一支千余人组成的海军陆战队等，于6月18日在台湾澎湖的马公岛集结出动，后于6月21日拂晓前抵达汕头外海的海面上。是日凌晨四时，后藤十郎下令海、陆、空三军同时出动进犯汕头，先用轰炸机对汕头市区进行轮番轰炸。随后，率领的六个大队共3000多人乘橡皮艇从新津河一带登陆。然后兵分三路：一路从渔洲乡推进至奄埠的大鉴村；另一路由蓬洲出发往庵埠的邻村胡头市。至上午九时许，日军占领了潮安县通往汕头市区的重要交通战略要地奄埠镇；另一路经纪厝围、官埭、浮陇、东墩、砂层进攻汕头市区。

在日军进攻汕头之后，其时驻守防卫汕头的国民党军队独九旅和广东省保安团第四、第五团及武装警察共数千人，与进犯的日军进行了顽强抵抗，但最终因补给不足而撤离汕头市区。至6月21日傍晚，日军分路进入汕头市区，同时军舰从妈屿岛进入占领汕头港，汕头的陆路和海上交通，悉数落入日本侵略者之手并进行了长达六年的血腥统治（图21为日军占领汕头市区，图22为日军占领潮汕铁路）。

图21：日军占领汕头市区。

图22：日军占领潮汕铁路。

就在日军侵略进犯汕头之前，时任汕头一等邮局局长谭寿荣未雨绸缪，除了指挥邮政人员将邮局内部现有的票款单据、邮政戳印、人员名册、重要文件等，储藏入库保护之外。还预先向邮政人员发放疏散费用，做好了邮局停业和人员撤离的准备。但是，由于日军登陆汕头之后，通往广东战时后方国统区曲江的庵埠镇道路已被日军控制，除了少数邮政人员冒险撤离之外，大部分邮政员工只得返回邮局暂避观望。

汕头沦陷后的翌日6月22日上午8时，日军龟井部队百余人进驻汕头一等邮局，并对邮局内部的邮政物品和信件全部进行查封。另外，汕头市区内的各个邮局也被查封，邮务停止，邮路停走，全市的邮政系统完全落入日军之手并处于瘫痪状态。而邮局人员则全部撤离，暂时住在汕头一等邮局附近的环通旅馆。

后至6月25日，日本领事抵达汕头之后，汕头一等邮局谭寿荣局长偕同潮海关税务司，于6月27日在潮海关内部与日本领事进行会谈，磋商复邮事宜。当时，参加会谈的还有日军拓植派遣部队队长，台湾总督府交通局副参事小林谦一。

之后，汕头一等邮局于7月2日起复邮，邮政工作和市区邮局的营业，此后也陆续得以恢复运作。但是，由于日军派员进驻邮局内部，监管邮政事务。故复邮之后的汕头一等邮局，虽然隶属广州沦陷区内的广东邮政管理局所领导。但原由其管理的汕头辖内43间邮局，则划归由广东邮政管理局曲江办事处管理。后至1940年12月李蔼堂出任汕头一等邮局局长之后，广东省内的一等邮局，就仅存有汕头一处了。

九、汕头一等邮局与沙鱼涌

自汕头陷敌之后，虽然汕头一等邮局“国际邮件互换局”的职能并未改变，依然可以通过与对岸的英属香港邮政总局互换国际进出口邮件。

但是，自1939年6月广东邮政设立于英属香港的广州邮局香港分信处之“联邮组”迁移到广东沿海之后。为了开辟新的战时国际邮路通道，时任第七军邮总视察段第四视察分段的视察员张新瑶（注：张新瑶，汕头张家大族后人，早年毕业于国立武汉大学，1935年参加考试院主持的首届全国高等考试中的邮政类。这是首次的全国邮政高考，秋闱放榜录取名额不多，全国仅有22名，张新瑶以优异的成绩金榜题名。当年12月便被中华邮政总局以三等三级甲等邮务员录取入局，并做为中华邮政高级后备人才培养。后至抗战军兴，中华邮政总局开办军邮服务于各战区官兵。张新瑶投笔从戎，调办军邮，随军奔走大江南北，出入战地，保家卫国。后在第七军邮总视察段第四分段担任视察员，人称张视察，驻广东普宁。所辖地区包括普宁、棉湖、曲溪、揭阳、汤坑、流沙墟、峡山、惠来、潮阳等地），奉命勘探国际出海邮路，他只身从广东战时后方曲江沿内陆山区徒步考察到潮汕地区，历尽千辛万苦勘探出一条从广东曲江→河源→惠阳→淡水→沙鱼涌通香港的秘密国际出口邮路。使得广州邮局香港分信处的“联邮组”迁移到广东惠阳沙鱼涌之后，于1939年10月18日奉命改组成立为“沙鱼涌邮局”。从此之后，广东、广西、湖南、江西、福建东南五省的国际出口邮件，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沙鱼涌出口香港中转往世界各地，维护了整个南中国战时的国际邮运。沙鱼涌邮路一举冲破日军的层层封锁，在不足一年半的时间里，仅国际出口邮件就转运了近480万封的巨量。与此同时，还有数百万计的国际进口邮件，邮政总局上海供应处发往香港中转往沙鱼涌进口的大量战时邮政物资，以及中华邮政总局在香港中华书局、大东书局、商务印书馆印制的数十亿枚“港版”邮票等等，都是通过沙鱼涌邮路输送进口。极大的维护了中国战时的国际联邮事业和国内大后方邮政物资的供给，保障了中国抗战期间邮政事业的持续发展（图23为沙鱼涌邮路图）。

图23：沙鱼涌邮路图。

由此，自沙鱼涌邮路1939年10月至1941年2月的运作期间，汕头一等邮局收发的国际出口邮件，也有从汕头运往广东惠阳的沙鱼涌邮局中转出口香港。

图24为汕头1940年7月1日寄往瑞士国实寄封，封背贴烈士像邮票面值5角一枚，符合其时的国际水陆路信函初重20克邮资，盖销26毫米点线式汉英文“汕头.40.7.1.SWATOW”邮发日戳。该封后于7月6日经沙鱼涌邮局中转出口往香港，封背加盖26毫米点线式汉英文“沙鱼涌.40.7.6.SHAYUCHUNG "中转邮戳。邮封抵达香港后，经由香港邮政检查司拆封查验放行，封口处加贴有香港第3型黑色邮检签条。此件系迄今已见唯一的一件经由汕头一等邮局接收之后，走沙鱼涌邮路往香港的国际出口邮封（注：此封在沙鱼涌邮史俱乐部编著出版的《沙鱼涌邮戳封片简存世考》一书中，编列为Y063号）。

图24：1940年7月1日汕头经沙鱼涌邮路出口香港寄往瑞士国实寄封。

同样，其时经由香港邮政总局中转往汕头的国际进口邮件，也有经由沙鱼涌邮路进口后运到汕头。图25邮封由法属广州湾赤坎邮局于1940年4月19日寄往广东汕头澄海县，封面贴法属邮票二枚，销赤坎邮局当日的单圈式邮发日戳。该封次日经由法属广州湾西营埠邮政局中转，4月25日抵达香港，4月26日抵达沙鱼涌邮局，封背加盖26毫米点线式汉英文"沙鱼涌.40.4.26. SHAYUCHUNG "中转邮戳，5月4日经汕头中转，当日到达澄海县邮局。此封为迄今发现唯一的一件经由沙鱼涌邮路进口运往汕头的国际进口邮封，也是已见唯一的一件由法属广州湾邮政局收寄后走沙鱼涌邮路进口之邮封（注：该封在沙鱼涌邮史俱乐部编著出版的《沙鱼涌邮戳封片简存世考》一书中，编列为Y044号）。

图25：1940年4月19日法属广州湾经沙鱼涌邮路进口寄往汕头澄海县实寄封。

这里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沙鱼涌邮路的勘探者汕头人张新瑶，他在1945年8月15日抗日战争胜利之后，台湾光复，薄海欢腾。中华邮政总局为了重建光复后的台湾邮区，征召70余名优秀邮政人员赴台湾建设邮政。张新瑶这位俊杰之士，继续奋发为开路先锋，他于1945年底请命从上海赴祖国宝岛重建台湾邮区，出任台湾邮电管理局视察室主任（总视察），是首创台湾邮电管理局的重要主管人员之一。当时与张新瑶一起应召前往台湾的邮政精英当中，还有他当年的金榜同年邱信亮（任台湾邮电管理局秘书处主任）、应国庆（任台湾邮电管理局业务科科长），他们三人在当时的台湾邮区中，领袖群伦，人称“三剑客”。而他们当年所创建的台湾邮政制度和构建的邮政体系，至今还在继续发挥作用。

更加重要的是，1949年大陆政局风云急转，国民党反动派纷纷东渡逃台，就在中华邮政总局也要迁移往台湾之时。张新瑶这位杰出之士，在许多人都茫然之际突然请调，背道而驰。他于1949年8月30日主动要求调回原籍广东汕头，后出任汕头一等邮局总监察（职同：副局长）。这是张新瑶从邮多年之后，首次返回故乡并服务于汕头邮政。

后来，这位昔日为汕头邮政、广东邮政，乃至为中国邮政事业的发展，立下显赫功勋的邮政精英、汕头杰出乡贤张新瑶，又辞去汕头一等邮局的总监察之职，随后赴东南亚隐居不出。念岁月之悠悠，观沧海之桑田，叹至今亲朋无一字，故人今安在？

因此，在这栋迄今已有百余年历史的汕头一等邮局大楼里，每一处办公场所、每一个会议厅、每一个办公室、每一个房间、每一个库房、每一条走廊、每一条楼梯，甚至是每一块地砖，都曾经布满张新瑶的足迹，并留下了这位邮史功臣在邮政领域最后的美好记忆。

图26为2020年英国皇家邮学会第11届中国年会暨邮学论坛在张新瑶的故乡广东汕头举行之时，王剑智会士带领来自全国各地的集邮人士参观昔日汕头一等邮局，追寻历史，抚今追昔，凭吊张新瑶时的集体合影。

图26：2020年各地集邮人士参观昔日汕头一等邮局合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