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可怜的女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昨天我见到我的表妹了。记忆之中，这应该算是第三次与表妹见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第一次见面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三十多年前在我母亲生日那天，舅舅和他的宝贝女儿突然来到我家，说是给我母亲过生，实际上就是带着女儿到城里来玩玩。那时表妹刚满八岁，正是天真活泼可爱的年龄。因为是来自农村，又长时期营养不足，表妹在与城里的同龄孩子相比，面色偏黄，体型也瘦小许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大约在表妹十二岁那年，舅舅和舅妈就离婚了。离婚后，法院把表妹判给我舅舅。其实，我舅舅是没有能力照顾好日渐长大了的女儿。不久，表妹便随着同乡的一男青年跑进城打工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第二次见表妹，是她刚满十六岁那年。记得那是在一个冬天的夜晚，老舅冒着严寒，急匆匆地带着我表妹来到我家。当晚，表妹一言不发的呆坐在沙发上，她的头深深的低着。瘦弱的身子似乎略微发胖了些，特别是被厚厚的棉大衣掩盖着的肚子。表妹长高了，生活的痕迹开始在圆圆的脸庞上显现。当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双眼直瞪瞪的看着我。表妹那虚弱无力的目光，加之深夜来我家，让我预感到事态不妙。我想，舅舅和我的表妹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老舅结婚晚，表妹小我近二十岁。在我的眼里，我这表妹从来就如同小辈一般，平日里与老舅及乎没有来往，所以，表妹的事我自然是不怎么过问和关心的。 此刻，表妹站起身来，用微弱的声音胆怯的说到：“ 哥，打扰你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出于礼貌，我客气的对表妹说：“ 没事，你随便，随便。”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第二天一大早，舅舅果然是带着表妹走了。之后，我好奇的问过母亲，希望能知道舅舅和表妹，他们在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母亲顾及着本家的颜面，对我的追问，她一阵推辞和掩盖，始终没有告诉我实情。若干年后，我还是从大姐那里无意中知道了此事的真像：表妹在十六岁那年做了人流，做人流的头一天晚上，是舅舅带着她在我们家度过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几十年的光景，我和表妹各自都行走在老天爷早已设置好的人生轨道上。自从表妹在她十六岁那年与我见面后，二十多年之间，我们从未再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前几日，舅舅来电话，心情沉重的告诉我：“ 你妹妹来了，在省医院，刚做了乳腺癌手术，你去看看她吧。”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太突然了，两小时后，我便来到了医院。这是我和表妹第三次见面，在医院，在肿瘤科的病房内。表妹大概知道我会来，平静而坦然。“ 哥，你来啦！” 她挪了挪身子，又淡淡的说到：“ 哥，你一进门我就认出是你了。我没事，手术很好，等过两天拆了线，我就可以回去了。”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眼前的表妹应该是四十出头了吧，没有了十六岁时的腼腆和羞涩。虽然说话时的神情与十六岁时仍有些近似，但面部表情明显透着呆滞和痛楚。见状，我关切的问到：“ 怎么就你一人，你爱人来了吗？” 表妹迟疑了片刻，猛然间像是受到了刺激似的，一口气回答了我想要知道的一切。她说：“ 哥，我没有爱人，从来就没有！只有两个娃，一个死了，一个还在，十一岁了。” 表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她两手垂放在小腹前，接下来的话，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委屈。她说：” 我现在和我妈住一起，自从她离婚后，就没人管了，现在她疯了，疯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听着这位面容比实际年龄大十岁的表妹的话，我在心中倒吸了一口气。我意识到，我所面对的是一个女人苦难的人生，而这样的人生又即将走向尽头。一种从未有过的软弱与迷惘向我袭来。在表妹面前，好像无助的是我，而不是我的表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离开医院后，我头脑一片空白！像是犯了一次大错，或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此刻，我的意识中只有一点是明确的：我刚见过了我的表妹，一生只见过三次的表妹，一个可怜的女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Z.随笔2024.10</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