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饶河

天湖山

2019年春，怀着对乌苏里江和北大荒的无限向往，我驱车北上，前往东北。饶河——这个位于乌苏里江畔的县域，以其辽阔的黑土地闻名。那里，百十公里，几无人烟，正是传说中的“北大荒”。

是日，我自黑瞎子岛南下出发去饶河，路程逾两百公里。为能顺利穿越这片传奇土地，我特意加满了油箱，备足了干粮和瓶装水，并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心怀希冀与忐忑，上了路。这一路，除了兵团农场，几乎没见一个像样的村庄。虽有高速，但公路不见车辆。从黑瞎子岛到建三江的一百多公里路程中，仅遇一辆来车；沿途皆是黑土，见一个稀疏凋零的小“屯子”。下了高速，田陌纵横，沃野无际，杳无人烟……

然而，沃土没有闲着，广袤的水田已始耕种。人们开车几十公里来此作业，“北大荒”已蓄水待秧。不知不觉中，我已穿过北大荒核心区域，庆幸见到了开在北大荒中心的红花。北大荒，我已来过。您确实肥腴而漂亮！

至傍晚，我们顺利通过这片地旷人稀之地，抵达饶河县城。

饶河南去虎林，一路沿江。江畔湿地遍生水灵嫩绿的薇菜。薇菜是一种营养价值极高的野生蔬菜，人们在凌晨二、三点钟开车或骑摩托车来这里采摘。

早上八九点钟是她们精力旺盛、收获颇丰的时候。我去时，她们三五成群，席地而坐，喝着可乐啃着鸡腿，伙食十分丰富。对于我们的突然来访，她们热情友好。不记得当时送了她们什么礼物，但明显感受到，乌苏里江的人们，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很富足。

中午时分，她们就地休息，或靠在车旁，或钻入林中。有的则直接躺于公路。逢此我慢慢通过，採薇人累了。

去林中采摘薇菜须全副武装：头上戴帽子、缠头巾，脚下着半统腰靴，手上戴长至肘部的手套。为是林中不仅薇菜多，蛇虫八脚也多。为防护，有的甚至蒙上了面纱。

——热情奔放的生活态度与坚韧不拔的人生精神，正是乌苏里江采薇人的写照。

鲜薇菜的收购价是五元一斤，手脚快的人一天能采摘一百多斤。沿途有专门收购薇菜的大货车，车旁竖着“收薇菜”的牌子，等待人们去投售。

薇菜经过加工晾干，会被运往日本和南方，进入高档酒楼饭店，成为一道珍馐美味。

江畔湿地，小路风景，停车采野菜。

饶河城紧邻乌苏里江。乌苏里江，江水清冽，江鱼肉质鲜美，一条普通的鳙鲢，其口感竟胜过江南鳜鱼。晚餐时，我们在一家“赫哲鱼馆”品尝了一顿美味的鱼宴，鱼肉嫩滑，野菜清香。

“赫哲人”聚居在同江一带，我在同江街津口曾与之有一面之缘。他们上山打猎，下江捕鱼，没想到在这里重逢。“赫哲人”在，意味着这里有丰富的鱼类资源。黑龙江与乌苏里江的马哈鱼更是鱼中极品。可惜此时正值清江解冻，马哈鱼须在秋季，未能品得，为之遗憾。

乌苏里江江畔生长着多种野菜，有薇菜，也有黄瓜菜。晚餐我们品尝了“黄瓜菜”。黄瓜菜，它花蕾待绽，茎叶细嫩，颜色碧绿，形状如我小时候见过的紫云英种子。内厨烹来，味道清香而可口。如果不是亲自来到这里，恐永远也无法品尝到这一美味。

饶河江畔，江水清澈，建筑风格带有浓郁的欧式风情。尖顶圆拱，浮雕装饰，仿佛置身于罗马或塞纳河畔。虽然我没有去过那些洋地方，但我相信，乌苏里江边的饶河，清秀脱俗，美丽不失明快，一定比那些地方更加迷人。

临江有一家小店，进去买了几颗俄罗斯糖。店员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持有护照，可以经常往返于中俄之间进货。她还提供俄币兑换服务。东北女孩性格爽朗，不吝小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江对岸，树木葱郁，山岭黛绿，人烟稀少。想到当年沙俄从清政府手中夺走的大量土地，不禁心生感慨。曾经见过一则旧闻，当年若不是一位志士将消息公之于众，恐怕今天的东北与内蒙古也将落入沙俄之手。后来消息见报，举国激愤，慈禧只得作罢。

俊俏的酒店经理

起初，我们不知有江边饶河，便择住城内。所住酒店规模不大，但干净整洁。经理年约五十左右，容貌清秀。我们入住时，大厅里坐着几位当地男子。晚上回酒店时，他们仍然坐在那儿。其中一位年纪比我大，还开着车。

经理身兼数职，做事麻利，为人热情。当我们提出要更换被套床单之时，她干脆利落即予换新，态度友好，反而让我们有些不好意思。

言谈中得知她从事这份工作已有十多年，习惯了各式的客人。她说：“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一个离异独身的女人。

晚上九点，我下楼询事，柜台上亮着灯，几位男子正准备离开。东北的老少爷们，额方面宽，他们不喝茶，不抽烟，无事此静坐。

在地图上，饶河位于我国最东端。早上七点我们去用餐，希望能品尝到当地特色美食。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早餐摊点都已经收摊，连油条豆浆都没有。豆腐脑也已见底，老板说我们来得太晚了。江南的二三点钟还是深夜，而在这里已经是艳阳高照的日间了。

漫步街头，看有卖蘑菇和木耳的店铺，便进去询问。被告知，今年的秋木耳还没有上市。于是，我们买了两斤榛蘑。

榛蘑，小鸡炖蘑菇的专配。这是《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石光荣说的话，想想也诱人！

店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得知我们来自浙江，便说她的小姑也在浙江。当年，一位来自浙江天台的小木匠来到这里做工，带走了她的小姑，家人因此生气，从此不再联系。富饶的饶河嫁给了贫穷的天台，又那么远，南方人不地道，拐走了良家女子。

天台县与我的家乡绍兴相邻，有著名的天台山国清寺。其实是一个好地方。

近几年小姑回乡探亲，但父母已经去世。为了爱情，她留下了遗憾。这也是没有办法。亲情与爱情在这里撞车，孰取孰舍？

饶河南去，除了薇菜，还盛产榛蘑。榛蘑也属野生，村屯人家都在忙着摊晒，看去又是诱人。我购东西不怕多，遂又买了一些。店主正忙着做电商，手机不停地响，脸上敷着黑乎乎的面膜，无法见到她的漂亮。但妻加了她的微信，以便日后邮购。

饶河城，江边矗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乌苏里船歌的诞生地”——阿朗赫赫尼那……阿朗赫赫尼那……

乌苏里江，一条没有污染的河流。

此次北大荒与乌苏里江之行，感受了祖国大好河山，北大荒的黑土养育中华文明；乌苏里船歌激扬着我们奋进。粮食、江鱼、磨菇、野菜，更有那勤劳智慧的东北老乡，无一不令人感动感叹！这里，东北老乡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惦念那被割去的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他们遥望北方，瞭望东方，其爱国精神深深感动了我。忘不了，同江三江口那位私营业主对北邻的愤慨；忘不了，抚远口岸那位警察，他告诉我，被掠夺的江北土地土质，比这里更好……

北大荒的稻花，东北老乡的热情与激情，至今仍在我的脑海中翻滚、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