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农和我们的交往片断

萍萍

<p class="ql-block">2024年10月12日子夜,最最亲爱的许医农老师,相识了四十年之久的贵人知己,这辈子最珍视的忘年交,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医农大姐,我们两个孩子的许奶奶…因心脏衰竭,无疾而终,永远离开了我们! 享年96岁…</p><p class="ql-block">亲爱的许老师,我一直跟您开玩笑,您瘦瘦小小的身体,就像一台永动机,只需很少的补给,只需睡很少的觉,它就可以一直一直高速高效地运转;我老说您一定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您有着令晚辈们汗颜的激情与能量!等您百年之后,您的身体构造肯定有生物学意义上的研究价值!因为您的慑入是常人的三分之一,产出是常人的三倍。您就是一个奇迹!我每次这样说时,您都会不好意思地笑…</p><p class="ql-block">这两天已经读到数篇悼念文章,许医农老师对中国出版届的杰出贡献和尊师地位已被细数…尤其是三联书店的唁电,有点盖棺定论的意味…见下。</p> <p class="ql-block">三联书店的唁电:</p><p class="ql-block">许明先生及家人:</p><p class="ql-block">许医农先生是我们尊敬的前辈。在1993年加入三联书店、致力于学术出版之前,已经是业界翘楚,名满中国知识界。在为贵州人民出版社工作的近三十年中,许先生编辑出版的《青年生活向导》、《山坳上的中国》、《中国意识的危机》、《传统变革丛书》等,就在1980年代引发广泛影响,深入参与了时代的思想进程,读者遍及全中国。1993年接受董秀玉先生邀请加入三联书店编辑部,到2001年正式退休,8年间编辑出版了包括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宪政译丛和历代基督教学术文库在内的众多学术图书,并与学术界建立了广泛而深入的联系,为三联书店在90年代的“黄金十年”做出了卓越的贡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许先生一生致力于出版事业,热爱编辑工作,她说“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当编辑,当更好更优秀的编辑”,因为“唯有编辑职业,一本书推出,面对的是整个社会,关联到万千人的忧乐与成长。为这样的事业绞尽心血,哪怕以身殉道,值得!”。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她用一生践行了自己的工作信念,也时刻激励和鼓舞着我们这些后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许先生为人为事认真笃实,勤勉敬业又胸怀天下,永远以一颗赤子之心对待朋友、对待作者、对待工作、对待事业。襟怀磊落,坦荡一生。她是中国出版人的旗帜和榜样!“书比人长久”,许先生精神不死,会和她全力付出的书籍一起,继续贡献于中国的学术思想事业,不断启迪后生的读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永远怀念许医农先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p><p class="ql-block"> 2024年10月13日</p> <p class="ql-block">照片:最后一面</p><p class="ql-block">2023年六月,解封后兴冲冲回北京,第一件事就是与杨利川王津津夫妇(《传统与变革》丛书的副主编,老许是出版社方副主编)相约,去世纪城的养老院看望三年半未见的许老师。</p><p class="ql-block">老许见我第一句话就说,萍萍,我在大街上都认不出是你啊!我一愣,我有那么老吗?老许立马回到:不是,是你太年轻了啊!我们四人哈哈大笑,我说,老许,你让我心花怒放哎!</p><p class="ql-block">95岁老人,这般神速的反应和幽默,可爱得仿佛仙人…</p><p class="ql-block">利川拿出为我们四十年婚庆写的诗,耳聪目明的老许和利川一起诵读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追忆当年议论多,</p><p class="ql-block"> 直击传统与变革。</p><p class="ql-block"> 丛书种下百年树,</p><p class="ql-block"> 友谊唱出一世歌。</p><p class="ql-block"> 自有新思润沃土,</p><p class="ql-block"> 难得飘萍添婀娜。</p><p class="ql-block"> 四十年后情深处,</p><p class="ql-block"> 仰望千里共星河。</p><p class="ql-block">读罢,老许莞尔一笑…无言感慨,往事似梦如烟了…</p><p class="ql-block">相约再见的我们,一年后,物是人非…</p><p class="ql-block">照片上笑容灿烂的津津也已在老许之前离开了…</p> <p class="ql-block">照片:1989年元月26日,在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高朋满座的斗室,医农、我先生和儿子及何怀宏等新老朋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88年我们从法大搬到中国青年政治学院,10月许老师来京工作,为《传统与变革》丛书收尾,润生作为丛书主编,已经与医农合作了四年…</p><p class="ql-block">老许住在院里的招待所,一住就是四个月。每天晚上都来家里吃饭,有时还会要求去幼儿园接我们的儿子回家。</p><p class="ql-block">丰丰的小嘴,吧嗒吧嗒的,许奶奶,许奶奶叫个不停,幼儿园老师,邻居同事自然而然以为老许是先生的母亲,孩子的亲奶奶,老许更是乐得把我家当成家,我们“祖孙三代”度过一段难忘温馨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封写于1989年初的感人肺腑的信,医农洋洋洒洒千字文,书写着我们浓烈的情缘,匆匆几十年,封存的记忆变得模糊…</p><p class="ql-block">今天是三十五年后的第一次重读,潸然泪下…</p><p class="ql-block">全文如下:</p><p class="ql-block">润生萍萍:</p><p class="ql-block">我走了。虽是暂时告别,想到丛书工程已入尾声,心情竟是如此难以平静:四年多来,咱们基于一个共同的目标,两手空空,艰难起步,呕心沥血,驰骋文场,度过了一段多么令人难忘的岁月,据说全国丛书多达800多种,可我想,作者与编者之间象我们这样同甘共苦,密切协作的,纵不能说绝无仅有,也当是少见的。</p><p class="ql-block">如今,丛书大体已成规模,与我们的“理想国”固然尚有距离,但毕竟已得社会定评,在八十年代中国文化热中,在观念启蒙的时代使命中,留下了揩抹不去的足迹。应该说,我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并基本实现了“初衷”,无愧于自己与国人!</p><p class="ql-block">对于你们来说,年华正茂,红日当头,这一套丛书连同这一段生活不过是你们人生交响曲中的一个开始曲,动人心腑的乐章与高潮还在未来。可是,对我来说,尽管尚有一颗不老不死的心,这样的事业和人生际遇已是不可多得了。有生之年找“合作者”不难,可是,要找到这样心息相通、配合默契、充分理解的知己者,真诚的深厚友谊与事业成果相伴而来,太难了!</p><p class="ql-block">难忘润生质朴而兼具睿智,豁达而并不冷漠的气质,既定事业目的执着追求,治学态度的严谨深沉,为人品格的宽厚正直;难忘萍萍的颖慧赤诚和人际协调能力,你们这个交游广阔纳“众生”的家庭对朋友们的特殊吸引力,一半应归公于萍萍;更难忘知情懂理,聪明可爱的小丰丰,四个月来这段朝夕相处的生活,实在是填补了我这个野鬼孤魂感情天地里一个空白……四年多来与你们的合作与交往,开阔了我的视野,增进了我的知识,充实了我的事业生活,更温慰了我这孤独一生,有缺陷的心灵世界。所以这一切将永远铭刻在我心中,我为你们曾经给予我的一切满怀由衷感激之情,为此依连不舍!但愿友谊长存!如果今后在你们风云激荡的新的事业鏖战中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随时召唤,定当不遗余力。</p><p class="ql-block">临别依依,留下我真诚的祝福!</p><p class="ql-block">医农 元月29 晨于团校招待所</p> <p class="ql-block">润生的回忆</p><p class="ql-block">他们的相识,缘起于83年老许编辑的一部书稿《青年生活向导》。他被主编金马邀写“伦理篇”,于是有了在金马家的第一次见面。那一年的许老师五十三岁。</p><p class="ql-block">润生说他的第一印象是医农的眼睛,清澈,真诚,自信,说话时,眼睛带着笑意,让人感觉亲切和值得信赖。另外,医农还是位烟客,烟雾缭绕中他们的娓娓而谈让人印象深刻。那年代,这个年龄段抽烟的女士是极为罕见的。 </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启蒙的年代,虽然我们自负地以启蒙大众为己任,但其实首先是自我启蒙。”</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医农还不是一个自由主义者,虽然有质疑,但大体上还没有跳出传统的意识形态的框架。所以我们最初的合作虽然友好,但也是有不少冲突的。比如我不赞同集体主义,她却要求在文稿中体现部分集体主义思想;我提出了进取性道德的概念,她虽然同意保留了大部分对此的描述,却在文稿中删除了这个概念(对当时的正统伦理学体系有冲击性)。”</p><p class="ql-block">“另外一件事我也印象深刻,她曾经向我多次抱怨她的两位重要的作者,认为他们人品有问题。原因是这两位作者与出版社讨价还价,想要版税,争取自身利益最大化。这件事一方面反映了传统道德对她的影响,另一方面其实也体现了她的人格特质:骨子里富有利他主义精神。”</p><p class="ql-block">这本书,医农为贵州社开疆辟土,打造了一本超级畅销书,老许84年5月信中说:“这些日子,社内社外,凡见书者,无论老中青,无不倍加赞赏,众皆曰“精品”!”</p><p class="ql-block">此书一版再版,发行量高达60余万册!</p><p class="ql-block">84年8月老许第一次来我们家,我对她最深的印象“一个中年人,身上极富有时代感。”</p><p class="ql-block">听她讲《向导》一书的成书过程,才知道她耗尽一年的心血,竟没有得到一分钱的报酬。</p><p class="ql-block">放在今天,还有人能理解吗?</p> <p class="ql-block">《传统与变革》丛书从1984年由利川提议,和润生等人开始酝酿,后与贵州社签约;至1988年,一共出版了三批十六本书。</p><p class="ql-block">1988年三月贵州出版社在京举办《传统与变革》和《现代社会与人》两套丛书的发布会,北京学界重量级老中青代表人物如数出席,还有大量媒体到场,大约有一二百人之多,反响强烈。</p><p class="ql-block">关于此书的诸多故事,在此略过…后续再写</p> <p class="ql-block">照片:1988年3月,医农与《传统与变革》编委会部分成员在贵州驻京办事处,和朱厚泽先生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医农的军装小照,1949年</p> <p class="ql-block">照片:医农与北大中文系室友,跨越时空的合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医农的情感生活</p><p class="ql-block">同为女人的敏感,和把她当成上一代人之故,84年初识时,我不敢与医农谈论个人生活…</p><p class="ql-block">只知道她一直独身,时光倒回四十年,以我当时的阅历,当然对她的经历充满了好奇心…</p><p class="ql-block">医农告诉我,曾经女扮男装了十年!我听得都愣住了,马上脑补,想象她到底是怎么过的画面。</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知道了医农有一个形同家人的战友Y,家在杭州,瘫痪十余年,Y的丈夫L也是医农战友,一直照料着他的妻子;医农对Y情深意重,每年不管工作再忙,春节前夕必去她家,只为能够亲自给她洗头并照料数日,十年如一日…直至Y离世。</p><p class="ql-block">86年9月26日,我的日记片段:</p><p class="ql-block">“许医农来,她奇迹般地要结婚了!她刚刚一说到战友Y的名字,我一下子就反应到,医农是要和Y的丈夫L结婚吧?</p><p class="ql-block">果真如我猜想,这一切,真是因为Y在弥留之际的一个遗嘱…也太传奇了吧?比小说还小说啊!</p><p class="ql-block">医农太爱她的战友了,觉得应该答应Y的请求,这是命中注定的情缘吗?</p><p class="ql-block">医农一生从未恋爱,但是她跟我说过,她始终相信爱情…今天我才发现,一旦涉及这两个字,她立刻陷入理想主义的梦幻之中。</p><p class="ql-block">L在她心目中,好像初恋少女心中的恋人一样美好,甚至认为他们未来的生活,会是完全和谐的音符。”</p><p class="ql-block">“作为一个旁观者过来人,我觉得她肯定是过于理想化了,最不能想象的是,独处几十年的她,突然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生活,还能不能习惯?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往,只停留在通信层面,</p><p class="ql-block">不过,我们还是从心底里为医农高兴!前段时间她在大病时的孤独感,已经让她感到自己也需要别人。说起来医农真是一个坚强的人,一个人坦坦荡漾走完了人生的大半路,对一个男人都难以想象。”</p><p class="ql-block">医农要结婚了,多好的事!更不要说,她要嫁的又是一个知根知底的老战友。</p><p class="ql-block">医农自从有了私事,可能才体会到每个人都有许多私事,也理解了金马为什么把家布置得那么好,说自己也在想着买窗帘,装修新房子了…”</p><p class="ql-block">老许真会重识人间烟火了吗?</p><p class="ql-block">87年夏,我们去贵州时,见到了传说中的L,敦厚内向的老干部,一个好人,话很少。</p><p class="ql-block">结婚时,离休的L当然希望医农到杭州生活,尚未离休的医农却说她肯定做不到,L只好妥协,孤身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贵阳…</p><p class="ql-block">婚后的老许一点没变,永远在出差或者准备出差,大部分时间,留下一个人都不认识的L,在贵阳独守空房…</p><p class="ql-block">87年8月2日我的日记:</p><p class="ql-block">“在老许家呆了一天。看来了解一个人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老许工作风风火火,生活里也是风风火火的麻利人,家里干干净净井井有条;阴错阳差,L却是一个慢慢腾腾的性格,今天给我们做一顿四个人的晚饭,象绣花一样切肉,几乎忙了整整一天。</p><p class="ql-block">看Y的追悼会照片,看到年轻的Y和L的结婚照,心中油然而生的悲凉感,人生就是一场梦,转瞬即逝的梦…”</p><p class="ql-block">88年医农想办离休而不获批准,她还在继续工作中,此时的L一个人呆不下去,回了杭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88年5月,医农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信中说:</p><p class="ql-block">“没让L回来,因为我呆不了几日又得走。我已给L写信坦述想法,至今未复信。为他想,我觉得歉疚;可也是为他想,这台戏唱下去对他太残酷。十几年来他够苦的,理应有个知冷知热知心老伴互相照顾共度晚年,得到应有的人生补偿。遗憾我不是他需要的那么个人,无法扮演那么个人生角色!我早已预言,他选择错误,会后悔的。我这个人,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只能给人做朋友,一个不错的朋友,不可能做个好妻子。</p><p class="ql-block">当然咱们几十岁的人,两厢情愿到一起,分手也该是好说好散,也许他一下子转不过弯子,需要时间考虑?我讲了,矛盾无法缓解,我不离休,不与贵州社脱钩,而且还搞起编室承包来,这样,往后只会更紧张更累更行踪无定!他这么性格木讷的人,一生根在杭州,三亲六故儿女都在那里,把他连根拔到贵阳来,怎么可能啊!他所需要的我一样也给不了,所为何来?!</p><p class="ql-block">唉!我的人生!”</p><p class="ql-block">同年6月初,在回京前的信中说:</p><p class="ql-block">“我这次不回家(姐姐家在京,老母也在),为与L的关系问题,老母怒火万丈,为免火拼,不能见面。”</p><p class="ql-block">也许,医农是对的,几十年的独行侠,她已经无法适应和另一个的生活,此事放在今天,所有人都很容易理解;退回三十五年前,却完全是另一种评判和视角,L和他的周围人,怎么都想不通。</p><p class="ql-block">所以这个故事的结束,前后花了不少时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照片:91年除夕,许奶奶到桂林看望丰丰,每天带他疯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89年岁末,几年和医农的密切来往后,突然就天各一方,期间,鸿雁传书数年…</p><p class="ql-block">90年7月,医农给我们写了一封八页的长信,今天读来,就是活生生的历史啊:</p><p class="ql-block">摘抄几段:</p><p class="ql-block">“今天7月4号,斯时斯地给你们提笔,心情真是人间无词以达,元月收到你们巴黎来信及照片,欣慰莫名,一周后发出回信八页,周游两个月后又打回了…此中原委,至今不明。</p><p class="ql-block">4月23日,我离筑出差,至长沙-广州-上海-南京-合肥-南京-北京,母病催归</p><p class="ql-block">这一趟两个月跑下来的结果说明:今年我基本无戏可唱。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出版界普遍面临困境,同行大多心灰意冷。我是个乐观主义者,这一年一直踩在钢丝上跳舞,反倒长了八斤肉。身体很好,心犹热,血未凉,只是命运由人不由己!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便只能“不干自己不想干的事”。</p><p class="ql-block">鉴于大背景和小环境,根据亲人朋友们一致意见,我已于四月出差中申报“离休”…我不想“没事干”,此行接触各方面许多人,发现想找我干点正经事的大有人在,自信余生能小有所为。</p><p class="ql-block">去年九月,一位篆刻家读者,赠我汉白玉印章两方:一为“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一为“九死犹未悔”。我年已届花甲,走过风雨坎坷人生路,耳虽未“顺”,却已深悟:世间只有两个最公正的裁判官:历史与自己的理性和良知。…</p><p class="ql-block">我确信历史的最终裁决,余生但求面对理性与良知扪心无愧,因而生活中的得失安危对我已无足轻重,有这一点省悟,年来处惊不变,内心坦荡。</p><p class="ql-block">在贵州社服务三十年可以划句号了,也该松松弦,改变我这“机器人”式生活方式,补读十年想读未读书,做点个人想做未做事。”</p><p class="ql-block">这封信,就是医农到京,被誉为“打造三联黄金十年”前的一个脚注。</p> <p class="ql-block">照片:2000年秋,巴黎家中,许奶奶和只有20个月的女儿丫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00年秋,医农一个人,开始了周游美国欧洲的宏大计划,先到美国数月,与外甥女一家生活一段时间,荣升名副其实的外婆角色…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在美国东部,芝加哥,西部陆续访友,最后一站来到法国。</p><p class="ql-block">印象最深的还是医农的几个小故事:</p><p class="ql-block">老许之前托人带来一箱“老干妈”!</p><p class="ql-block">后我给她报名参加了南法意大利,和德荷比卢的旅行团时,她就一瓶老干妈一盒方便面打天下,西餐她是完全接受不了,说是每一天都精神抖擞的,从不掉队,还天天写笔记!</p><p class="ql-block">丽达正巧也来了,我们三个女生结伴,巴黎游玩,她们俩个性浑然不同,却齐刷刷地兴趣盎然,走到哪都说好,怎么那么好啊!</p><p class="ql-block">那天,在巴黎第一咖啡馆,聊到18世纪以来这里留下足迹的一代代伟人名人…医农感慨万千地说,“萍萍,我觉得你们是修了三辈子的福,才能生活在一个这样有文化底蕴的城市啊!”</p><p class="ql-block">我们的纸质书信定格与1999年,之后用电子邮件的通信因为换过邮箱,已经找不到了…</p> <p class="ql-block">2017年秋,金源燕莎的聚会后合影</p><p class="ql-block">88岁高龄的许老师,大晚上还来参与我们这帮朋友的聚会,席间,正直特朗普当选几天,大家热烈讨论,各抒己见…</p> <p class="ql-block">照片:2018年5月5日,我和晓亚看望许老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许老师生命的最后几年,晓亚和我对许老师的共同的爱和惦念,让我们随时分享着许老师的信息。</p><p class="ql-block">疫情中,许老师进了养老院,晓亚和许老师视频时说:</p><p class="ql-block">许老师,您一定要等我,等我在北京的时候,我来,我来送您走。</p><p class="ql-block">许老师真的遵循了她的承诺…</p><p class="ql-block">许老师,明天的告别会上,晓亚会和您的家人们站在一起的!</p> <p class="ql-block">照片:2018年秋,我们和医农在她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99年女儿出生,到去年六月的最后一面,这些年我也数不清我们见过多少面了?</p><p class="ql-block">印象最深的是,医农亚运村的房间里,客厅书房都摆的都是我女儿丫丫的照片!</p><p class="ql-block">在邮件时代,医农已离开三联在家,记不清多少年间,许老师以她的眼光,信息渠道和编辑能力,归纳整理,差不多每一天给朋友们发送一批有价值的文章…我们当然是受益者之一。</p><p class="ql-block">后来的日子每次去看她,除了一如既往关心人类关心世界关心国家之外,经常交流朋友们的各种故事信息,知道了许多我们走后医农结识的新朋友;每次我都会翻阅她那里各路出版人赠送的好书,她也送给我们很多书籍…</p><p class="ql-block">每一次知道我要去,医农都事先准备好水果,清炖一锅排骨汤,等我到了,再亲手给我做一碗美味的排骨汤面。</p><p class="ql-block">好像是2010年,老许80多了,有一次摔了一跤,腰椎严重压缩性骨折,老人是不能摔的,特别担心。结果老许住院治疗,遇到一个中日医院特别好的医生(老许说是绝不收红包那种医生);医生给做了腰椎手术,本来也就一米五都不到的小个子许老师,术后又缩了三公分!但是恢复速度惊人,没有多久就行走自由了,走路照样带风,杠杠的,难以置信…</p><p class="ql-block">我和晓亚一起去看过老许几次,18年到19年里…我们每一次避免不了的话题,就是一直在与医农讨论她最关心的“身后事”,她的书籍,书信,日记怎么办的问题…直到19年秋疫情前去看她那次,我们也没有想出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办法…</p><p class="ql-block">中间,有一次医农鼓足勇气打开一个封存的纸箱,翻看她的部分日记书信,东西摊满桌子地面,很快她就退缩了…因为体量实在是太大了!此时的医农虽精神矍铄,毕竟已经是八十后老人。眼里不揉沙子的医农,刚直不阿,非黑即白,几十年间,阅人无数,一定记录了特别多鲜为人知的故事,她说,许多人都还在,好像还是很难写出来…</p><p class="ql-block">为她的这种性格,我曾经与她调侃过,当然谁也改变不了谁…</p><p class="ql-block">朋友中最后一个见到许老师的是“传统与变革”的挚友石小敏…小敏写到:</p><p class="ql-block">“我中秋节前去看她,她一个人在屋里躺着,姐姐去医院看病,走几天了。当日,养老院派了一个刚从河南来的护工,住进她们的房间,说是重点照护她们姐妹的。老许精神己经很弱了,话很少。养老院是利用(清)词人纳兰性德的老宅安布的,有十几个院子套在一起,环境不错。我推轮椅带她去院门囗停车场、河边溜溜,晒太阳,一起颂读纳兰性德史迹陈列馆外墙上的诗词。她喜欢阳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在,许医农老师真的离开我们了,不知道她的几千本藏书和那些日记书信,是不是也跟着她一起,去了新世界?</p><p class="ql-block">2024年10月18日,许医农先生在北京香山金山陵园,房山书卷9排013号下葬:墓碑“慈母李清贵大人携女许医农”…</p><p class="ql-block">一个世纪的轮回,医农先生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又成了妈妈的小女儿,为她最后的归宿无比欣慰!</p><p class="ql-block">永远怀念许医农老师,我们的一生挚友医农,我们两个孩子的许奶奶!</p><p class="ql-block">安息吧!亲爱的老许!</p><p class="ql-block">我们会去看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