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之旅

老纳爱花

　　三年前，去西藏，最初只是源于女儿的心愿，也是送给她的高中礼物。可惜因为疫情反扑，刚到康定即中途折返。

三年中，每念及此，心中的遗憾便有增无减。

今年夏天，意外收获了一个正常的假期，去西藏这一念头又开始在我心中蠢蠢欲动。

经过紧张的准备，7月11号的下午，我们终于出发了，这一日，骄阳灿烂，空气炙热，一如我们欢欣而滚烫的心。

这次走西南路线，并且打算少走高速，一边走一边看。

（一）

7月11号，晚上夜宿太平镇。这里四面环山，广场上高大的喷泉寂寞而敬业地兀自喷发，有一大片向日葵花，脸向星光，在夜色中寂静而庄重。河对岸有一片自驾游露营地，灯华灼灼，橘黄的光透出白色帐篷，带着家的温馨和诱惑。人在车外，河水哗哗地响着，像谁在大声地倾诉自己的不满，有着震耳的喧嚣。及至到了车里，声响被隔在窗外，世界慢慢静下来。蓦地想起张爱玲的话：“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写满了恋爱中人卑微到尘土里的爱：自解式地为对方的辜负开脱。我倒想把它翻过来：河水潺潺，像窗外连绵的雨帘，而我以它为背景乐，在爱的世界里安眠。

（二）

7月12号这一天几乎都在赶路。天气依然炎热，车里的空调也发起了小脾气，居然罢工了。后又遭遇山体滑坡，道路阻塞，无奈改道翻越秦岭。

山高路陡弯急，车里的物品被甩得像杂货铺子一样，让人无处下脚。不时又有前车追尾，造成暂时拥堵，心里更添烦闷，却又有诸多感悟。

这一路，见世界，见众生，见自己。见识到人的坚韧和顽强，他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撒满大地，无论是繁华的城镇，亦或是大山的褶皱，他们都能随遇而安。无论富有还是贫穷，好像都能活下去。繁华地段的人们，会有自己的困境，而被山水所囚的人，也会有不自知的意趣。而旅行的意义，其实就是从自己活腻的地方去别人活腻的地方，就像幸福，无非都是相互仰望。

夜晚的公路，少了许多车水马龙的喧嚣，黑漆漆的前方却有着无穷无尽的神秘感和吸引力。夹在车流中的一位骑行者格外引人注目，这么晚了，他还在奋力前行。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心里可会有孤独和焦虑。我觉得这一切其实都不重要了，于他而言，人生的意义就在路上：迎着风，追上风，成为风。

（三）

13号，开始穿越甘肃。这次路线偏南，所以又带给我不同的感受。以前对甘肃的印象，是天地辽阔，一马平川，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田和打瓜地、荞麦田，有不期而遇的沙漠弋壁和野骆驼。弋壁的路好直好直，直通云边。沙漠里不光有起伏的沙丘，有低矮至膝盖的防护林，还会有水库。骆驼有长长睫毛覆盖的温润的大眼睛，不乐意时会毫不客气地冲人吐口水。而眼前的甘南，大山耸立，因阴雨天气，云雾缭绕，更添了几分仙气。和陕西一样的黄土高坡，被经年的雨水冲刷得沟壑深陷，河流呈现奇特的清黄两种状态。

　　这条线路，充满了三国遗韵，诸葛亮收服姜维的天水关，六出祁山的遗憾……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再辉煌的英雄，转眼都成空。一代代人，肩负着自己的历史使命，惟有努力奋斗，认真活着，才可能在时光流转中留下那么一丢丢印记。

人的伟大之处在于，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所处的环境，但无奈地是，更多的人，其实是被环境挟迫着走。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便不自主地会有坚硬的心和精英气质，而放逐在山水之间的灵魂，很容易濡染仙侠气及天地阔大而自我渺小的谦卑感。

所以说，人很容易被自己的见识局限认知，天地辽阔，你所见的只是一小点点，万不能以一斑而概全豹。而走出去，也是逐步完善自我认知的过程。

最后加一句，甘肃天水麦积小镇某村路边早餐店的土豆馅包子还挺好吃，下次争取尝尝茄子馅的。

（四）

​14日到达定西。这里已经有了藏区的韵味。路两边，植被已经渐显稀疏，也鲜见高大的阔叶树，还有不成熟的小麦及花犹未败的油菜，山上开始出现针叶林。远望，群山巍峨，层峦耸翠。呈现不同形状与颜色的梯田，充分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中，有敬畏自然的初心，更有人定胜天的豪气。那层层叠叠的梯田，及排列整齐的针叶林，不知道凝结了多少代人的努力。

（五）

​ 7月14赶到狼渡滩时，天色已晚，决定在此暂时休整。这里海拔已高，空气中寒意冷冽。

日已夕矣，牛羊下来。营业了一天的人和马，在薄雾一样的雨幕中，向着家的方向奔去。有些马，跟在电三轮后面，嗒嗒嗒地匀速前进，看似悠闲，却是由人不由它。而那些被人骑着的在草原间疾驰的马，奋蹄扬尾，像划过的一条黑线，燃爆了草地的生机。无论如何，对家的向往都是它们奔跑的永恒的动力。

​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人们会向往远方，觉得那里才有诗意，但是，在外辛苦劳累受了委屈，想起家，心里终究还是温暖的。

​ 补充一点，这里的花是真好看，颜色很足，热烈而灿烂。

因为对赛马节特别期待，所以在狼渡滩又停了一晚。

​一大早，便被牧场上马的嘶鸣及牧马人的怒吼所吸引，一时大人和孩子都开始看热闹。原来是一群马中有几匹不太听话，也许它们只是不想和集体一起吃草，也许只是想驰骋草原，总之就是想自由，结果引得两个牧马人怒火中烧，骑着摩托车满牧场追赶它们。马是一种蛮聪明的动物，当牧马人快靠近它们时，便敏捷地躲开套马杆，并假装向集体靠拢，可一旦发现牧马人放松警惕，便立马向自己想去的方向扬蹄狂奔。如此几番较量，马儿越来越亢奋，人的怒气值更是直线飚升。有几匹意志不太坚定的马儿误入人多的场合，立马不再横冲直撞，但也许没想到被人围观这么尴尬，便小步往围栏旁边躲。最终这场闹剧，以马儿向远方狂奔，牧马人骑车奋力追赶给围观的人带来无限悬念而结束。

​ 一个集体中，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家伙，有想法，爱冒险，爱自由，而管理者的责任，是规劝，引导，警示，最终通过强有力的手段将其收服。

​ 和这几匹不安分的相比，那些在牧场中吃草的马真是悠闲安然，有一匹甚至懒癌晚期——它就躺在地上，只吃嘴边能够得到的草。但是牧马人一出现，就像刮过一股神异的风，所有的马儿立马昂扬振作，原先躺平的也赶紧起身，清嗓子，奋蹄脚，好像说：我在这里啊，你看我多精神。

​

　　骑马节正在筹备中，当地人忙着放牧、做生意。旅行的人忙着看热闹、体验不一样的感受。草坡上散落着悠闲吃草的牦牛，而被圈起来等待人骑行的马儿，定定地站着愣神，很久都不低头吃一口草，眼中无忧亦无喜，也许，应该还有无奈与任命吧。

世界就是这样，同种物种，不同命运。

有时候，努力是一回事，命运又是一回事。

​ 这里海拔3千多，阴云密布，长风猎猎，寒意逼人。可能受心情影响，我像三年前一样出现了轻微的高反。收敛好情绪，写下这些文字，感觉好受了许多。

​ 想起昨天遇到的河南老乡，在天水一带收割小麦。他们逐时而动，以车为家。他们不说自己的艰辛，只说这地方凉爽宜人。河南人又被称为中国的吉普赛人，以坚韧耐劳，聪明能干著称，他们的足迹遍布全国，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职业都可以干。

​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只要肯用心，在哪里都能活得漂亮。

（六）

​16日，到达甘南。路边随处可见的白塔、玛尼堆及彩色的经幡和身穿枣红衣服的喇嘛，都彰显着浓郁的藏区风情。

​ 一路之隔的大山，植被明显不同，一边针叶林葱郁，另一边，植被稀疏矮小，甚至裸露出大山健康的肤色。有成群的羊和牦牛，一白一黑，一小一大，点缀着翠绿的草地。路两边，有青青的小麦，壮硕的蚕豆及快成熟的大麦，油菜花开得正盛，像打翻了的颜料，光彩耀目。

​

　　走近看玛尼堆，上面形状各异的卵圆形石头上，或书写藏文或雕刻佛像，并喷以彩漆装饰。站在山顶，极目远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梯田，及五颜六色散落在草坡上的野花，空气中暗香浮动，耳边传来经幡在风中翻飞的声音，一时心情大好。

经幡的每一次翩然而动，都是向上天的祈祷。

（早上在卓尼县城，发现服务区加油点8点才上班，并且厕所也要在上班后才开锁，这种慢生活真让人羡慕又无奈。）

（七）

17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转经筒。远远地看到金碧辉煌的贡巴寺，就起了要去看看的念头。细雨朦朦，也挡不住我们的热情。数不清多少个转经筒，材质、色彩、造型不同，大小迥异，我们怀着虔诚的心，一路转过去，转过去，连同疲惫及人生种种的不如意。

​ 在这里，你会真正体会到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神韵。

​

　　在山下休整时，遇到路警，听说我们要走洛克之路，直接表示不乐观：说上面正在下雨，路上净是泥，雾也大，啥都看不见。还拿出照片为证，说是路政人员正在搬石头清路。但我们心意已决，还是决定要继续往前走。刚开始，只是觉得挺养眼，有那种景区司空见惯的整洁和雅致。越往前走，景色越辽阔壮观，山上的针叶林绿得发黑，奔涌的河水因正下雨的缘故，带着浑浊的黄色，穿流在山谷间。渐渐地，有了高山牧区的味道，滴翠成茵的山谷间，有简陋的木板房和木篱笆圈起来的庄园。这时候，我们还会说，哇，这里好绿啊，漫山的花开得真好看，吃草的牦牛好可爱呀……及至眼前的景色越发壮美，真领略到了汪曾祺所说的：“人到了超经验的景色之前，往往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就只好狗一样地乱叫。”真的，面对超美的景色，我除了感叹咋能美成这之外，真是词穷。

　　等到上山时，雨下得急了，我们也走进了原先飘在峰顶的雾中间，视野可及50米，车窗外一片混沌。路面坑坑洼洼，身侧的山石不时呈现新鲜的塌方痕迹，窗外，是无尽的深渊。一路走，一路揪着心。还真应了路警的话→真是啥都看不见。还有些路段没护栏，一辆黑车司机一直沿着道路内侧行驶，还造成了几分钟的拥堵。我们在后面真是着急：云雾漫天，道路泥泞，山石欲颓，这绝对是个危险之地。几分钟像过了几年，后来他在双向司机的声讨中，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让开道路。

​ 这雨给大家行车带来了麻烦，但也造成了大大小小的瀑布景观，“飞流直下三千尺”古人诚不欺我。一路上，还有勇敢的骑行者。时不时还有牛、羊、猪、马，牦牛，大多都继续在草地上吃草，有几只躲在山崖下避雨，好整以暇地观赏着来往车流。

有幸看到了山坡上稀有的花，只可惜不知名字。

听人说晴天能看到山崖旁边的石头村，都是全白的，很壮观，可惜雾太大了，啥都看不见。这里路况有点凶险，路边山崖里，摔得面目全非的汽车随处可见，一路还没有信号，连个厕所和补给点都没有。

　　而到达扎尕那时，天已黄昏。小雨初歇，雾气蒸腾，本来就有“人间仙境”的扎尕那更加魔幻。

扎尕那的景色是真美啊，但这里的饭也真是贵——想起昨晚卓尼卖炸鸡的美女说的话：这里已是边远地区，没办法便宜。

​ 总结：洛克至扎尕那路线，绝对值得一走。但山体松动易滑坡，中间有部分路段路况堪忧，特别是下雨雪的时候（听说因为海拔高，雨雪是常态），视野受限，但整体坡度平缓，很少有急弯、急下坡，小心驾驶即可。但逢下雨，气温偏低，注意防冻。全程没补给点、没厕所、没信号。

​

（八）

17号进入四川阿坝州，途经黑河牧场，这里地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处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若尔盖县境内。这里的山峰坡度变缓，地平线变低，风中带着深深的凉意。太阳和云朵给山峦及大地塑造出不同的颜色。云那么白，那么低。真是“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这里的云不再是无心以出岫，而是覆在山顶，悬在车旁，似乎再朝前走走，伸伸手就可以够到。云朵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连空气都有了几分寒意。

​ 路两边的草地中盛开着各色小花，蒲公英的黄色花朵密密麻麻。地上有土拨鼠打的大大小小的洞，它们探头探脑，鱼贯而出，你一旦走近，它们便立马迅捷地蹿回洞中。

　　路上不时因遭遇牛群或羊群而拥堵那么一小会儿，我们也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它们。其实中午在迭部县路边休整时，已经被几只牛和猪妈妈及带的几只小猪崽子围观。它们慢慢向我们靠近，并用鼻子嗅来嗅去，猪妈妈待了一会儿便无趣离开了，那几只小牛不离不弃，逛累了便闲适地随地坐卧。也许它们潜意识里还是想和人亲近，因为路对面明明有河流及浓密的树萌。

这里海拔3千多，气温偏低，穿着薄毛衫正合适。

（九）

​18号，从红原至马尔康，追随着当年红军过草地的脚步。从248到317，景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红原，天空明净辽阔，云朵低垂，黄河弯曲盘旋，流水汤汤，造成了草原及湿地壮阔柔美的风光。路两边有许多骑马、露营、卡丁车等场地。一路向西南挺进，山峰渐渐高耸，松柏森森，路两旁，不时有小瀑布及小小流水，水极凉。野花鲜艳明媚，等到盘旋至山顶，还能隐隐看见雪峰一角。山谷中的河流因正处雨季，浑黄汹涌。

　　等过了马尔康，走在317国道上，那叫一个触目惊心：道路狭窄，弯道还多，左有山坡，右有大河。左边山坡山体滑坡时时可见，看样子应该也只是刚疏通过，路边被冲坏的护栏歪歪斜斜，扭曲变形，没入河中；右边大河汹涌，波涛澎湃，黄泥浆一样的河水激流冲荡，形成一个个窝旋，激起一米多高的急浪。河对岸，高高的山峰，泥石流的痕迹更加明显，青黑色的山体被撕开一条条黄白的口子，像丑陋的伤疤，河边乱石林立，被阻挡的河水发出震耳的怒吼。每每走在没有护栏的路边，车体微微向右侧倾斜时，我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眼前的景象正应了李白“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的惊险，耳边尽是“飞湍瀑流争喧豗， 砯崖转石万壑雷。”的喧嚣。

这一段路，感官不好，山峰景观总体稍显平淡，河很大，水很急，晴天因经常山体滑坡而尘土很大，雨天估计更危险，只走了几十公里就有好多处滑坡，并有路基塌陷。最重要的是，水流很急，颜色浑浊，只顾紧张了，实在无心观景。

（十）

18号进入甘孜。昨天还让人惊掉魂的317，今天呈现出让人沉醉的美景。首先路况非常可以，两边山坡上松柏林立，林间或山谷里不时有雪白的急流飞奔而下，与浑黄的河水完美融合。高高的山坡上有许多金碧辉煌的寺庙，五彩的经幡在绿色背景中格外显眼。

​ 路遇边关检查站，有一群外国人正在排队等待检查。我递上身份证，说出下一站的名字，很快就获得通行。

​ 一路上，不时遇见野猴，顺着路沿行走。有好奇的车辆停下来，它就露出你们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不屑表情，然后靠近过来等着投喂。我情急之下扔给它一颗奶糖，然而好像不对它胃口，儿子赶紧找出一个苹果，它敏捷地接着，却并不走开，就礼貌地蹲在石头上大快朵颐，并不时抬头与我们对视。孩子们兴奋的反应，落在猴子眼里，又不知是怎样的感想。

　　再往前走，居然遇到了一大群猴正在“打劫”过往车辆。

它们看到有车过来，便迅捷地跑到马路中间，又小心不被撞上，还有几只猴崽子牢牢地挂在妈妈的肚子上或趴在背上。粉红的小爪，稚嫩的眼神，萌化了我们的心。

大家都兴奋极了，我也可想下去和它们互动，但是又生怕它们扑过来抢东西伤到我。正在犹豫间，转头看见有一只猴子跳上了我们的车顶，蹲在倒车镜上，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孩子爸给它奶糖和苹果，它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剥掉奶糖的皮才填进嘴里，而后吃苹果的动作也极尽优雅。和这边的人猴温馨的画面截然不同的是，旁边车上的几只猴子，边试图打开紧闭的车窗，边肆无忌惮地在车顶撒尿。

和群猴的正面遭遇，双方都是有防备的，其中又有不同：人是兴奋而慷慨，猴是机警而恣势。

（十一）

7月20号，出发后的第十天，终于进藏了。

进藏之前，近距离地看到了雪山，气温很低，路边当年红军进藏​的碑牌及石雕，让人油然生出悲壮和敬意。

　　为了看到山坡上的石雕，忍着高反的不适，吭哧吭哧爬上去，转头却看到了一幅壮丽的画面。

　　西藏与四川接壤的一段路，路况不好，非常颠簸，车速不快。山依然高大，景色绝美，比柔美秀丽的洛克之路更多了雄伟壮阔，随手一拍就是大片的感觉。山坡上植被茂盛，但没有大树，每条缝隙里都有雪白的急流飞泻而下。更高的山峰寸草不生，裸露着青灰色的皮肤。

　　这里的村庄建筑沿袭了甘孜的风格，颜色鲜艳厚重，以红黄为主。在碧蓝的天幕下，躺在青翠山坡的环抱里，安详宁静。强烈的撞色，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

路两边寺庙极多，主体颜色都是极显眼的金黄色、鲜红色还有白色，很远就能看到。路上已经有长跪朝圣的人，路两边不但白塔塔基上有许多刻着经文的石头，石崖上、冮水中的石头上，都刻有佛像和经文。藏民的宗教信仰就是这样虔诚，无论山高水长。

　　在色达，为了看有七百年历史的格萨尔王壁画，在一个小村里住了一晚，却不料在车里听了半夜的雷暴大雨，但一切都是值得的。这里的藏民很热情，虽然语言不通，但那种善意让人觉得格外温暖。（在藏区拍照，一定要征求同意才可以，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这里有个藏学院，学生年纪不等，好奇心却是一致的。这不，一夜疾雨，河水浑浊汹涌，几乎要把桥边的驴舍淹没，吸引了一群喇嘛来看。

　　一路继续前行，从高原草甸到峡谷一线天再到山河明媚，真是体会到了早穿皮袄午穿纱，冷雨阴晴自由切换的天气模式。在这里，一大片云就会有明显的荫凉，并且自带喷壶效应。

横断山脉，澜沧江，怒江72拐→云端之旅。（其实并不止72拐，拐得简直让人怀疑人生，却也是实打实的幸运，听说正在修高速，到时72拐就会封闭，只能成为一个景观存在了。所以，人生要趁早。）

山河辽阔，天地壮美，除了感叹，别无他法。

（十二）

​ 7月23号，到了然乌湖，远处有巍峨的来古雪山，空气嘎嘎冷，湖边有许多露营的人，10块钱便可以拥有这里的过夜权。

特别推荐然乌湖至波密线。这一路风景秀丽，天青色的湖水受地势影响，从一洼静绿到在峡谷中奔腾咆哮。这里不同于怒江72拐的江天寥阔干旱荒凉，因是一条旅游线路，有湖，有冰川，所以318国道一边是江水幽美，一边不时有雪白的瀑布冲泻而下，路两边遍布绿植，路况良好，空气清凉。

​ 以前觉得西藏的宗教信仰很浓，及至真到了这里，倒觉得还不如甘孜的韵味明显。也许是它地广人稀，有好多无人区，并且这里人员复杂，在这里你几乎可以看到各地车牌，我甚至有种感觉，可能外地人比当地人还要多。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更有涌入此地做生意的。

​ 在这里，最震撼的是人的力量，他们见山开山，见河驾桥，克服了许多天险，创造了许多神话。而比起宗教意味，藏人对祖国的爱倒是有爱你就喊出来的直接和热烈。他们把对民族团结、对党的虔诚和热爱，雕刻在山崖上，显露在路牌中。鲜艳的红色打底，黑色或黄色汉藏两种字体，常常在不经意中撞入眼底，激起一股暖意。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平时几乎都是自己做饭，今天到了波密，中午去饭店吃饭的功夫才知道，如果想去墨脱是一定要办边防证的，因为要等老家开过来无犯罪记录证明，于是又在波密停留了一天。好在波密工作人员办事效率很高，证件顺利拿到手了。

（十三）

24日，今天终于到了墨脱。

非常巧的是今天双号，可以进墨脱（墨脱双号进，单号出。）就为了验证那句话：“世界只有一个墨脱，墨脱却拥有全世界。”

墨脱位于西藏自治区东南部，是‌林芝市下辖的一个县。这个地方的名称在藏语中意为“花朵”，象征着其美丽与生机。墨脱县南与印度交界，这里的气候条件多样，自然景观丰富，是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城，因此被誉为“高原孤岛”，亦被称为秘境。

​ 初入墨脱境内，甚为惊艳。雪山仿佛就在手边，山顶上，谷沟中，甚至山脚下都还有冰川遗迹。天是蔚蓝蔚蓝的，云是轻盈洁白的，山是绿的，水皆缥碧（真是瞬间就体会到了吴均的《与朱元思书》中的描写果不虚言，因为行车原因，美丽的溪水很难拍到，只能一闪而过地饱饱眼福），山的每道褶皱中几乎都有瀑布、山泉。道路两边的植被随着高度变化，呈现出寒带针叶林、温带针阔叶林交杂的原始森林景观，及至到了山下，温度也从春秋季来到了夏季，带的半袖终于又派上了用场。这里长满了高大的芭蕉树，一串串小巧的芭蕉果，绿绿地倒垂着，田地里有玉米、水稻，山坡上有绿得发黑的茶树……原本绿得玉一样的溪水，也最终汇入滔滔浊浪的雅鲁藏布江中。

​ 这里景观虽美，道路却不算宽广，就这，也是一个奇迹，听说墨脱第一次修路时，以花了80万，死了8个人，修了8里路而告终，所以，墨脱公路牌上每一个表示公路里程的“K”，都是一块响当当的里程碑、功勋章。

可惜的是，进墨脱的前3/1路程真是美不胜收，后大半段路，绕着山峰上上下下，车窗外景色如常，乏善可陈，又因为暑热，感觉格外难捱。菜也可贵，一份拍黄瓜要25元。

​

（十四）

今天25号了，已经出来了两周了。昨晚抵达林芝镇。（这次墨脱之旅非常幸运，进去时天朗云清，晚上下了半夜小雨，出来时云山雾罩如同仙境，两天之内领略了它不同风格的美。）

​ 从波密到林芝镇，饱览了帕隆藏布江沿岸的雄美壮丽的风光。帕隆藏布江是雅鲁藏布江水量最大的支流，流经林芝市波密县，全长266公里，与318国道相伴而行。它不仅滋养了波密这片土地，还形成了美丽的帕隆藏布大峡谷，平均深度达到3555米，是世界第三深的峡谷。在翻越海拔4千多米的色拉山口时，有点高反，加上浓云密布，海拔7千多米的南伽巴瓦峰神秘隐身，所以也没拍照。（听说在色拉山口的12月至来年3月份，可以看到日照金山的壮观景象。）

途经鲁朗花海牧场，山青草绿，牛羊成群，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抵达林芝镇时已是晚上近9点，就随便找了个宿营地，结果有个四川男人循声过来，热情邀请和他结伴，说他住的那边临河，很近，又干净又好看。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深深感受到旅途中的人相互关心，相互温暖的情意。就像昨天，我们热心帮别人修车，并捎带几个人返回波密。

我相信，人在旅途，不经意间释放的善意，会在人与人之间传递，并且总有一天会回报到自己身上。

​

途经工布江达与墨竹工卡，远山静默，绿草葳蕤，鹰击长空，云朵低垂，雨晴随意，拉萨河流水汤汤，辽阔壮观，离拉萨越来越近了。

（十六）

7月26日晚，终于到拉萨了！

当拉萨两个字映入眼帘，心里那个激动啊，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为了它，我们攒了多年的向往，拉萨，在我们心里就是一个执念。

到了拉萨才发现，布达拉宫广场附近找不到停车位，安检也非常严格。所以只能先把车开到郊区，先休整一晚。

第二天一早坐公交车去拉萨城区，看到有不少老人，摇动转经轮，喃喃诵经，虔诚无比。心中再次确信，拉萨是一座缺氧，但永远不缺信仰的城市。

因为事先对自己的身体不自信，抱着走着看的态度，对最终能否到达拉萨并不确定，虽做了充足的准备，但真到了拉萨，在激动之余才发觉，布达拉宫至少提前10天、大昭寺至少一天前需要预订门票，所以只能遗憾地在外面拍照留念。

​ 远观拉萨，才知道上天多么厚待这个城市：内有浩浩荡荡的拉萨河，外面四围皆是山，就这么一块盆地，虽处于高原，海拔却不甚高，降水丰沛，阳光热烈，有“日光城”之称。

逛八廓街时，最能直观地感受到藏人的宗教信仰之虔诚，街道中间白色条石就是朝拜人员专用通道（可惜人太多了，上面被各种鞋子踩过）小小的孩童，朝拜的动作行云流水，满脸笑意，不见其苦，倒仿佛在嬉乐。但这条街因为名气太大，各色人等充杂其中，游人，朝拜者，随处可见在摄影师的授意下摆拍的人，并有许多自媒体人边直播边喊：“哥哥姐姐，各位家人………”眼前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耳边充斥着各种口音的大杂汇。也许太过喧嚣，不知为何，我对眼前的一切兴致寥寥，只觉得他们的热闹与我无关。

坐在八廓街的邮局中，莫名生出几许失落与伤感。曾经我也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浪漫，活泼，也有过书来信往的青春时光，而今，却丧失了写信的欲望。也许，人越长大，表达欲越寡淡，可以倾诉的事和人，越寥落。

​

　　拉萨真是个不夜城，快九点了还只是傍晚的感觉，还有许多店几乎都是24小时营业，当然了，各部门上班时间也差不多都在上午九点半之后。

晚上的布达拉宫广场，人声鼎沸，华灯灿烂，《热爱祖国》的背景音乐一起，那种庄严肃穆的氛围感瞬间拉满。像汹涌的海风塞进胸腔，那种饱胀和凝滞，冲上喉头，弄涩眼眶，让人久久无言。

留宿拉萨的第二晚，下了半夜雨，早起发现远处的高山上已覆了一层薄雪。这个离太阳最近的城市，不光有强烈的紫外线，也拥有多样多变的天气。

　　此次拉萨之行，有几点印象深刻，首先，从林芝到拉萨的高速是不收费的；其次，布达拉宫附近很难找停车位→许多街道都有栏杆围堵，行人是不能在它附近的十字路口过马路的，只能走地下通道，并且需要过安检；再次，拉萨公交车需自备零钱，不支持微信支付，还有，许多景点都需要提前预约（包括免费的博物馆，图书馆等），并且一定要注意开馆日期及时间；最后，街上换零钱不是义务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扫过去25块钱，后来发现实际只收到21块。）

（十六）

​ 29日，今天开始走青藏线。一路上，由于地处西藏腹地，干旱少雨，天高气爽，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雪山越来越常见，肉眼可见地近了，并且能看出厚厚的雪层。太阳是毒辣的，照在身上有种扎疼感，但风是凉的，带有寒意的那种。

​ 为了看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纳木错湖，也是西藏的圣湖之一，往返1百多公里，但真是不虚此行：雪山，草原，戈壁，半沙漠，环绕着一汪碧水。远看，水色是蔚蓝蔚蓝的，近看，岸边和寻常的河水相似，远处的水却是碧青色，有不怕人的海鸥在游人中间聚集。有人在草原上骑马，纵情驰骋，大声呐喊，可帅不过三秒，只是一个不小心，就被马摞进小溪流中，惹来一片惊笑声，而这位勇敢的骑手，爬起来后，羽绒服上水淋淋地，一脸懵又不屑地站在原地摊开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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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的高速不收费，而且，九点多的傍晚还很亮，太阳落下去的一小片区域，远远望去，就像着了火。但是，天也黑得特别快。还有，你看这温度，就说爽不爽吧，反正我是觉得冻得慌。（7月底，最低温度2、3度，最高16、7度。）

这里海拔4000多米，儿子再次出现高反，一直都没下车。

　　今天天气特别好，刚进藏时，雨晴随意，并经常在晚上遭遇阵雨，但藏中部地区气候干旱，但因为有纳木错湖的调节作用，天上的云多起来，天特别蓝，又干净，云特别白，低低地垂着，飘着，卷着，被风赋予各种形状。中途还穿越了一片云海，迎面就下了一阵疾雨，一边是大太阳，一边是冷冷的雨，又有一道壮丽的彩虹。一日之间，不同景观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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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时间问题，再者西藏太过广袤，只是顺路去了特别想去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的美景暂时还无法领略，又留下了新的缺憾。

其实细想想，就像维纳斯的断臂及唐僧经书的缺失，都在无形中告诉我们，缺憾才是人生常态。正是因为有了缺憾，生活才会永远充满期待。

　　出了西藏，沿着青藏线向青海进发的路途中，领略了雪山、荒漠、昆仑山黑白色调的淡墨山水意境，及无人区的壮阔寂寥，又想起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跪拜朝圣的人，也终于明白了许多人对西藏的执念，真是一种内观己心、外察世界的需求：在洪荒辽阔中放逐身心，学会敬畏天地；在旅途中见世界，见众生，见自己，习得自省、慈悲，向上求索，向下包容。

　　我觉得这三年我对西藏的执念，一路上山高水长，克难克艰，又何尝不是一种朝圣呢？也更坚定了一种信念：心有信仰，虽远必达。

“此游奇绝冠平生”，去过西藏，今生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