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我身边的故事

林森

从我懂事起，家里由奶奶当家，父母亲四子，伯父母三女，全家十二口人。我童年时，土地耕种是大集体生产，伯父是用牛耕地的“牛把式”，生产队的牛由我们家饲养，伯父再买几只羊，耕地时羊在赛口边的荒坡里吃草，放牧时跟牛顺带在一起，就多一份收入了。

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春末的一天早上，天刚亮，我起床去上厕所，发现猪圈门敞开着，赶紧往屋里看，木栅栏内的猪还在，再往后瞧，牛羊圈门开着，大黄牛和羊不见了。我们家厕所是粪坑上盖着猪圈的那种，猪圈后又开一道门做牛羊圈，前面猪圈的一道门把总关。

现在两道门都开着，牛羊去哪里了？这时，大黄狗跑来亲热我，我顾不得它，急忙跑到院坝边去察看，大黄牛和羊正在吃地里的苞谷苗，地里已是乱七八糟的青桩桩(牛吃苞谷叶子后剩下的短杆)了。我急忙把牛羊牵赶进圈里，拴紧绳子，这才准备去告诉奶奶和父亲。

我刚出猪圈门，发现奶奶站在院坝里，她已经发现青桩桩了。这时，父亲也从大门出来了，看我奶孙俩一脸惊慌，忙焦急地问:“怎么了？”他来到院坝时，也看见青桩桩了。父亲一脸愤怒:“怎么回事？谁把牛圈门打开的？”

奶奶说:“是我，我天亮前起夜(上厕所)，忘了关门。”奶奶一脸镇定地回答。“您又在替那畜牲护短，不值得！”父亲仍一脸愤怒地边说边去踢站在奶奶身旁的大黄狗。奶奶顺势先向大黄的腿踢了一脚，大黄“昂昂”地叫着逃跑了。

奶奶说:“护啥短？大黄能开牛圈门吗？是我天亮前去给牛喂了草料的，今天队上要耕地，牛要喂饱啊，哪知忘记关门了……”

父亲并未听奶奶唠嗑，直接跑到苞谷地里去了。突然，地里传来大黄“昂昂”的悲叫声，比刚才的叫声悲惨很多。奶奶对父亲说:“要踢，你踢它脚得了，踢它肚子，不是要它命吗？它毕竟是畜牲啊！”“就是您惯着它，太可恨了！”父亲回答道。大黄“昂昂”地叫着跑到屋檐下的狗窝里躺着了。

我家的大黄聪明伶俐，奶奶和我都非常喜欢它，经常帮我们干事。早晨起来，我去开屋檐下用两块青砖横堵着的鸡圈门时，大黄会先跑到鸡圈门口，用嘴擂的同时用爪刨，硬是把关鸡门的砖刨开。大小鸡拥着出圈，这时，我一声吆喝，大黄会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去追赶鸡群，使大小鸡四处逃窜，鸡飞狗跳。鸡在菜地里吃食时，奶奶只需打着手势，再一声吼，大黄就会把菜地里的鸡一直追赶到屋后荒坡里才肯罢休。

伯父要牵牛羊出圈了，大黄会抢在伯父前面去开门。它的两只前爪搭在牛圈门闩上，用嘴去攻门闩，再用爪去刨动，就可以打开闩门。狗头和狗爪同时推动，里面的牛羊也在拼命往外挤，圈门就从里向外推开了。牛头一出来，羊在牛肚皮下跟着牛一起也挤出来了。伯父在猪圈门口堵着给羊和小牛戴上嘴咙，牵着大牛出发。大黄马上跑上去，前后迎送好几次，把一些小羊追上追下。直到伯父吼叫几声，它才怏怏地回来和我玩耍。

我正在猜想今早猪圈门是怎么开了的，因为管总的猪圈门是门板上的细绳挂在门框边的钉子上，大黄是怎么开得了？“我昨晚喝醉了酒，很有可能忘了拴牵绳和关门。”伯父这时也来到院坝里替大黄辩解。这时的大黄好像听懂了大人都在替它鸣冤，它在狗窝里一声接一声地悲叫着回应。

自那以后，大黄再没进食，几天后，死掉了，父亲把它葬在屋后的荒坡里，奶奶让父亲给大黄烧了火纸。

我问奶奶，那天是不是您开门喂草忘了关门。奶奶说:“喂不喂草不打紧，对人对畜牲都要有一颗慈善的心才是对的！”父亲连忙对奶奶说:“那天我主要是看到苞谷苗子损失太大，急慌了，才踢了大黄，后来也后悔得不行。”

奶奶就是这样，一直教育我们要有一颗慈善的心。我和父亲的心地都很善良，可能与那次冤狗事件有关，但究竟是不是大黄开的圈门，到现在也一直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