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回生

北方狼

《起死回生》——王主任生病了王主任平时最爱说:“以人为夲，责任重于泰山，为了公家的事我不怕得罪人，心底无私天地宽，没有困难，还要共产党员干什么……咱就是这怂爱操心的命，等到那一天让我退下来了，无官一身轻，我要不吃不喝，关住房门美美的睡它个五天五夜……如果我说了一句假话，我就是你孙子！干公家的事身不由己，干，把这一杯酒干完我就要走人了，兄弟没有时间陪你了……”上级单位打来电话，说:“市委组织部明天要来人考察你的政绩，你要提前做好准备，结合你的综合工作能力和个人突出贡献，很有升职可能，在这两天以内你不能离开你的那座城市，随时听候电话通知。”通完了话，和夫人低语了几句，夫人笑容满面，乐不可支，她赶忙拨打手机。王主任说:“你这是又要给谁打电话呀？”夫人说:“要把这个喜庆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妈，就算是我没有嫁错人，在五年中连升两级啦，在我娘家同族同辈的那几个女婿中，你算是最有出息的。”王主任说:“现在八字还没有见到一撇，电话上只问候咱老妈身体好就行，升职的事情暂先不提，等到委任书下来了咱再说都不迟，心急吃不得热烧饼。”夫人说:“今天下午你想吃点啥，我下厨房给咱亲自去做，人遇上了喜事，心里都是高兴的。”夫人去了厨房，王主任赶忙拿起了两张新报纸，昨天刚听人说了一个新名词就是新质生产力，象这样的名词到底是一个政治术语呢，还是一个经济术语？自己在概念上一时还没有弄明白，对于这样的热点新名词，应该理解到位，原则把握，在组织谈话时千万不敢出错，闹出大笑话那可不是好玩的。王主任倒了一杯热茶，加之几天来的劳累，他正看着报纸，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一时之间神态全都塑化定型了。夫人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想，如果这次王主任能得到上级的信任、器重与提拔，能上调到省上政府部门工作，夫荣妻贵，水涨船高，我就算是省上领导的夫人啦，以前去庙堂算过几次卦，人家都说我是旺夫的命，他吃着总不能让我站在一边看着，凡事都要讲个相应，这个相应对于我来说，从市妇联调到省妇联去工作，那便是意在其中，水到渠成的事了，人呀，运气来了门里窗里都会流进喜气，挡都挡不住。做好了饭，夫人把饭菜送到了客厅中的餐桌上，她的步伐轻盈，动作干净麻利，心里美滋滋。她的嘴里唱着《九儿》，脸庞上升起了甜美的笑，跟上做官的当娘子，跟上杀猪的翻肠子，看来这个民间俗语一点儿都不假。“死老汉，饭做好了赶快出来趁热吃。”不应。“在这个家里只有女人最忙累，做好了饭还得请人家，动作放利索一点。”还是不应。夫人生气了:“你不来客厅吃饭，是想等着让我喂你呀？毬毛病还不少，没有升官都是这个样子，等你高升了那还不一纸休书休了我，给你找个年轻美貌的，啥都不要的……”还是不应。气冲冲，笑盈盈，她推开了主卧室的房门。只听她大叫一声:“妈呀，你这是犯的那门子神经呀，还没见到提拔，把人就激动成了这个样子？就是演电影也不是你这个演法！”走近一看，直挺挺，一动不动，夫人一下之便慌了手脚，她不敢拨打120，不能惊动任何人，因为风声传出去不好。老同学刘刚就在市医院上班，是市医院里的主治大夫，起死回生的事他见多了，并且刘刚经常来家里走动，他和王主任那可是铁杆弟兄，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人，把嘴巴封严实，刘刚是咱自己人，他不会害咱的事向外走漏一点风声。这事如果要是在上边走漏了风声，王主任以后的个人前程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了，因为身体，那才是革命的本钱。刘刚来了，一走进门，他用听诊器听了一下，嘴里说着:“凭临床常识和他平时的身体条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两个小时过去了，刘刚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胸有成竹。王主任的老父亲在妹妹的陪同下正好从乡下进城来了，一走进门，妹妹失声痛哭:“哥呀，半月前我来咱家你人还好好的，赶快拨打120，这人命关天的，你们也真能坐得住，我大哥的事眼下救人要紧，不是亲人不心疼！”夫人说:“大夫就坐在这里，他说是劳累过度，缺少休息。”刘刚说:“忙呀，这个很能理解，平时他在单位的应酬太多了，会议太多，酒局太多，要听取的汇报太多，要批阅的文件太多，要去乡下指导扶贫工作的地方太多，求他帮忙办事的人那才真的叫多，他就是一个铁人也扛不住呀，人不敢动，就那样，一动三分险！”老父亲哭着说:“儿呀，我和你妈一尺五寸的把你抓养大，供你上大学，刚混出个人样来，你就这样狠心的谢承了我！我不死，你也不能走，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我就不干！现如今我儿到了这田步我这心里想不通，我这心里有一万个想不道，这是在用刀子剐我的心呀！在这世上我一生没有亏过人，干过缺德事……阎王爷呀，摘过头瓜有二瓜，你从这个家里想带走一个人，你就先把我带走吧，你把我的儿子留下来，只要你发发善念能留下我儿子，我替我儿子去死！我豁出我的老命替我儿子去死，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锅，这个命我认了？上天呀，看在我的这张老脸上，你就放过我家的这一劫吧，我的老天爷呀，我的命咋就这样苦呀！你老人家就抬抬手让我过去吧！”“我娃受了这么大的罪一口气咽不了，他这是在心里丢不下他达……”说完，老父亲蹲在墙角抱住头老泪纵横，放声大哭了。妹妹说:“我大哥平时人很豪爽，他喜欢喝酒，也热衷于给人办事，村里的赵二不知道以前他给人家办过什么事，他最近地里的农活很忙，他知道我要来市上我大哥这里，他把两瓶五粮液向桌上一放，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大哥呀，你醒醒，你赶快醒醒，昨天晚上我就没做下好梦，你看这……急死人了，大哥呀，我是春凤，你平时最疼妹子了，你看你把人都急哭了，这是咱村里你老伙计赵二让我给你送来的酒，酒是英雄，赵二说，在酒场上他就没有服过谁！恐怕论酒量，他赵二根本就不是我大哥的对手，大哥，在赵二面前咱还认这个怂吗？应该让赵二甘拜下风才对！你假如有个三长两短，叫人家一村人把咱家都能笑话死，村里建小学你想办法批了十五万，你说事过了还有谁能记下你对村里人的好处？连狗大一个人都没有，人家就盼咱家穷，就盼咱家瞎，就盼咱家一家人没有出路，咱村里的刘老三牵着一条狗站在咱家的大门前骂:“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一辈当官，二辈搬砖，三辈生下娃是憨憨，打墙的板儿上下翻，难道说让他家辈辈都比人行，辈辈都出人才，日子过得辈辈都比村里人强，我恐怕这事不行吧，我等，我就等他个三年闰腊月，总有他家出事倒霉的那一天，走不了他，也跑不了我，老天有眼，是现报！……”“刘老三连小学二年级都没有念完，他能有他妈的B文化，估计是在背地里有人教会了他，他刘老三如果会说那样的话，就连老牛都会上树，大哥，就凭你年轻时的那脾气，还不把狗日的刘老三压在喔地上美美的痛打一顿，让他狗日的也长长记性！”正在说话间，王主任的一根手指轻微的动了动。大外甥在市剧团工作，积报肯干，还是一个小领导，是远近闻名的快板大王，听说舅舅病倒了，他风尘扑扑的从剧团驱车赶来。他一走进门便说:“我大舅这病看来还是要让我来治，每天严肃着一副不爱说话的面孔，总是心事重重，忧国忧民的，这回终于有机会能够不由自主的趟下了，这是好事么，人么，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把工作干不完，大舅呀，又是啥事把你忙的急心上火了？听外甥给我舅说上几句快板，保证心里高兴，药到病除。”外甥装了一下鬼脸，便对着舅舅开演了。“你外甥，说快板，水平不是一点点。台下的掌声响起来，保证压过县剧团。这年头，差别大，富人高兴穷人骂。好象穿衣都一样，上床都把屁股亮。头等人，房地产，一声《画你》歌声远。二等人，是干部，带着佳丽游各地。三等人，是作家挣下稿费胡乱花四等人，是商人，偷偷摸摸送点钱。五等人，是乐队，一声更比一声脆。六等人，是教师，看着青涩喜滋滋。七等人，是混混，不愁哥哥没人跟。八等人，打工妹，窗外月亮难入睡。九等人，是光棍，钱没攒够乱方寸。十等人，捡破烂，个个绿箱有人撵。我大舅，是清官，不收百姓酒和烟。走的端，行的正，错事坏事咱不碰。不会捞，不会贪，警车离咱远一点。百姓锦旗送单位，胜过美元和金砖……我舅舅，很顾家，领下工资妗妈花。刀子嘴，豆腐心，气上心头不认亲。对子女，管的严，父子关系不外传。见外甥，骂的狠，稍不如意就说滚……外舅说到这里，王主任的嘴角动了动……外甥说:“人喔病，来如猛虎，去如抽丝，你看这不就对咧么，没麻达！”儿子在市上读高中，一走进房门先是一惊，突然伏在王主任的身边放声大哭了:“爸呀，你醒醒，你快醒醒，你这是要你儿子的命呀，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坎过不去了，这以后你儿子上大学，考研，找工作，人家谁还能给你儿子面子呀，为了咱的这个家，你可千万要挺住呀，因为我爷还在，你看把我爷都哭成啥咧，你怎么能忍心放下我爷他老人家不管呢……”正在哭声中，王主任的眉毛轻微的抖动了一下。五个小时过去了，刘刚说:“拿这个主意，我也是为了我老同学的事好，这风声如果走漏出去了那还了得？去庙里想当和尚的人不多，可想当干部的人都能挤破头呀！查出没有什么大毛病，营养针我也用过了，而且也是最好的，目前最重要的是要保持病人的情绪安定，不过咱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因为医生也不是万能的，为了老同学的事，我只能做到这些，还是通知人家单位来人吧！毕竟他是国家的人，这个责任没有人能担当得起的。我自愧个人能力有限，无力回天的话我觉得说出来很不吉利……”夫人生气了，夫人骂人了。夫人说:“通知单位？要能通知单位我早都通知了，刘刚，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立即把你说的话收回去，吃了个碌碡拉了个鸡蛋，你这话说得该有多么轻松？刘刚，手拍胸膛好好的想一想，王主任他平时可是待你不薄呀，你说你想要办的事，有哪一件在王主任那里没有搁住？我看你也是个医术不精，你就是一个大大的毬不顶，王主任如果有个一差二错，刘刚，我和你要见个高低，大不了就是随他而去！你就是一个害人的庸医，你说就象你这种人还能干啥，白吃白喝白拿工资！……”刘刚说:“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在我面前说啥话都行，这会儿你就是唾到我的脸上都行，你的话我听着呢，我这也是正在观察，我的心里比你还要急，人的命在骨头里，一切转机与奇迹的出现尽在坚持中……”夫人说:“通知单位，通知人家单位谁呀？都是一些出了事站在高处看笑话的东西，那些人里边就没有一个好怂，单位里边甚至想盼望他死的人都有，他出了状态也好给人家腾出来位子来！”刘刚说:“你把我老同学说成是啥人咧？平常他在单位里总把人没有活尽么。”夫人说:“在机关里，就吴秘书平时对他最忠诚，跟的最紧，吴秘书就住在对面的那个单元楼上，这都晚上十一点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吴秘书，麻烦你个事，你赶快过来一下，啥都不用带，人来就行，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在家里，人就在家里，你放快一点过来，赶紧的！”吴秘书来了，他看到室内的一片沮丧景象，也不见他慌忙什么，只见他走到王主任的身边贴近王主任的耳朵低语了几句:“王主任，看把人都累成啥样子咧，您休息好了吗？本来您正在休息我是不方便打搅您的，可是不叫醒您实在是不行呀！您看这由事不由人的，市上有一个内部会议事关当前的防洪抗洪工作，要求提前做出预案，人力物力财力，需要统一指挥，全面部署协调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消除方方面面的阻力和障碍，您不到场拍板指示没有人能拿定这个主意呀，会议室里人都到齐了，就缺您一个，很多人都在急着看表呢，埋怨就差他一个，怎么还不来？一会儿省上还要来人做具体安排，你看这事弄的热闹不热闹，顾了头顾不了尾的，忙得一佛出世，二佛捏槃，忙了就显得越忙，这把把事全都赶到了一块儿了……”“别急，急什么？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干，敌人要一个一个的去消灭……”正在这时，只见王主任的头动了动，他突然睁大了双眼，急身跃了起来，他说:“这现在都几点了？为什么不叫醒我？共产党员要有责任担当，共产党员要有大局意识，共产党员要有牺牲精神，共产党员要忠于党的章程，遵守党的纪律，牢记两个务必，不忘初心，始终把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小吴呀，我可要批评你了，你这就是组织观念不强，就是玩忽职守，就是工作失职，这么大的事怎么你到现在才通知我？失下了事谁来负责，平时在工作中我是怎么要求你的？”吴秘书说:“别急，让他们先等着，您先吃上一个苹果再说。” 站在一旁的主治大夫刘刚说:“吴秘书，还真有你的，下一次谁再送锦旗表彰华佗在世，起死回生，我就让他把锦旗送到你那里去，和你相比，我的道行不深，自愧不如。”王主任说:“刘刚，怎么你也在这里？”刘刚说:“五个多小时了，简直叫你把人都能吓死，怎么，见到阎王爷了吗，他老人家对你都说了一些什么？你就给我说，那阴曹地府是一种什么样子？”陕西／北方狼2024-9-21星期六